這些人到底去哪兒了呢?朱嘯正疑惑着,就發現了在一座很小的茅屋之中閃着一點微弱的燈光,燈光如豆,顯得昏暗而悽切。既然有燈光,那就一定是有人的了,於是葉盛就用手指朝地上點了點,意思就是告之隨從們,你們且不可亂動,在此處待命,沒有我的吩咐,千萬不要妄自行動。
這幾個隨從都跟隨這葉盛很多年了,是葉盛的親信,對於葉盛的一舉一動見得意思瞭如指掌,他們相互對望一眼,點了點頭。
葉盛知道這個村子必定有古怪,於是就悄悄然地欺身往那個小茅屋走了過去,他的動作跟貓一般柔軟而輕盈,身手異常矯健,他對付敵人的時候,往往動如脫兔,一擊斃命,可是在這之前,他的動作卻往往是沉穩的,他並不是個魯莽的人,魯莽的人是成不了大事的。
他貓着腰潛入了窗戶的下面,慢慢地站起身來,用手指蘸了點口水,將窗戶紙微微捅破了一個小洞,很小的一個洞,這其間的動作絕對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他將眼睛湊了過去,嘴巴就不由地張大了,大吃一驚,他看到了什麼?
他看到了朱嘯。朱嘯雖然已經鬍子拉渣,頭髮也有些凌亂,不過他臉上的那股攝人的英氣還在,他的臉型還是那麼的棱角分明,葉盛一眼就認出了他,不過騰龍並沒有走進去,他還想看個究竟,他並非是個真的意氣用事的人,意氣用事的人是活不長的,也不可能獨自帶領軍隊戍守邊疆的。
朱嘯既然在這裡,那上次來的時候,爲什麼那些人都說沒聽說過這個名字呢,這其中一定有什麼隱情,所以騰龍準備看個究竟。
朱嘯坐在一個小凳子上,而上一次在他身邊出現的小紅卻不在了,朱嘯坐在那裡,就像是一個族人的首領一般,其他的人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彷彿在等着他發號施令。
朱嘯在凳子上開始是低垂着頭的,臉上現出沉痛的表情,過了很久,他才緩緩地擡起頭來,仰面向天,慢慢地道:"這次皇上派人血洗了我們草屋村,還假意公告天下,說是匈奴人所爲,這實在是一個歹毒的計謀,他們這麼做的目的,無疑是想以這個爲藉口,發兵征討匈奴,匈奴與漢朝歷來交戰數次,是爲宿敵,他們殘殺,本來也算不得什麼,只是卻拿我們做替罪羔羊,這種事,有誰願意?"
下面的十幾個大漢都紛紛舉手,道:"不願意,不願意,我們一定要爲小紅姑娘報仇。"
原來小紅已經死在了這一次的屠殺之中,所以朱嘯的臉上難免會籠罩着一層陰霾。
朱嘯看到大家的雄心壯志,心中也深受鼓舞,不過他是個獨具慧眼的人,知道憑藉一時的衝動,是不可能與大漢相抗衡的,想幹掉當朝的天子,就必須有組織,有預謀,有安排,否則一切的行動並將會付諸東流。
朱嘯等到大家喊完了口號,就舔了舔嘴脣,道:"我們雖然心中滿含怨憤,不過做事切不可貿然,我們需要有一個組織,這個組織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復仇。"
大家面面相覷,沒有說話,目光再次聚焦在了朱嘯的臉上,朱嘯臉上沉痛的表情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鎮定與從容,古往今來,欲成大事者,必定要有這種態度的,一味地沉溺於苦痛之中,只會自取滅亡。
他的眼睛在每個人的身上掃過,眼光如刀鋒,昭示着他心中的決心,他沉聲道:"我們從明天開始就要加緊訓練,像軍隊一樣訓練,甚至比他們還要殘忍,還要刻苦,只要這樣,我們才能戰勝他們,當今天子暴逆五道,只要我們能將自己的口號打響,能夠除去那些大奸大惡之人,天下的貧民百姓必定會羣之而隨着,以我們馬首是瞻,將那個暴戾之皇除去,指日可待。"
他說的鏗鏘有力,振振有詞,大家的心中都滿懷激動跟熱情,紛紛的舉手示意自己甘願接受這種殘忍的訓練,唯求能夠報復那些真正殘忍的皇族。
朱嘯緩緩地吐出一口氣,道:"現在已經不早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還在這裡集合。"他又特別叮囑,道:"你們一定要記住,這一次的組織是完全秘密的,不可告於他人知曉,誰若是泄露了風聲,必定被千刀萬剮、毒蟻分屍。"
這是一個詛咒,也是一個信念,這些漢子們都不是畏死之人,他們絕對不會將這些秘密隨便地泄露給別人的,因爲他們的心中有仇恨,仇恨大於天。
見這些人都即將從門裡面出來,葉盛一個閃身,就躲避到了屋檐下的草叢之中,草生人高,沒有人能看見,他們本來就未留意到窗外有人。等到這些人都走後,葉盛才從窗戶中一躍而入,站在了朱嘯的明前。
看到了騰龍出現在了自己的跟前,朱嘯也不由地吃了一驚,不過他隨即就恢復了鎮定,手已經摸到了腰上的匕首。
這個秘密是不可以被任何人知道的,就算是自己的朋友也不行,所以他已經隨時準備出手,將騰龍置於死地了。
葉盛眼明手快,早就看出了朱嘯的意思,不過他並不怪朱嘯,如果換成是他,他一定也會這麼做的。
葉盛笑了笑,道:"別來無恙。"
朱嘯盯着他的眼睛,盯了很久,也笑了,道:"還好還好。"
葉盛找到一張自己,自顧自地坐了下來,長長地嘆了口氣,道:"我本來以爲血洗這個村子的人是匈奴族,沒想到既然是我們自家人。"他看着屋頂,道:"現在天下亂世,民不聊生,父皇不但不施仁政,反而要想方設法挑起戰火,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朱嘯冷笑着,道:"天地不仁,萬物無情,昏君無道,這些都是天下蒼生受苦的原因。"
葉盛道:"所以,我纔想跟你說說。"
朱嘯道:"說什麼?"
葉盛道:"說一件事情,還有一個秘密。"
朱嘯垂首沉思了半晌,道:"什麼事情,什麼秘密?"
葉盛從凳子上站了起來,仰首闊步地走到了朱嘯的身前,道:"你現在不應該將我當成敵人,因爲這是愚蠢的。"他的手伸了過來,按住了朱嘯的手,道:"你應該將匕首收起來纔對,我是你的朋友,永遠都是朋友,朋友是不會背叛朋友的,任何事情都不能。"
朱嘯的眼中泛出了晶瑩的光澤,是的,對於男人來說,還有什麼比友情來的更珍貴,更高貴呢?
朱嘯忽然伸出手來,一把握住了葉盛的手,滿懷激動的道:"我知道我剛纔不應該對你戒備的,因爲你是個好朋友,至死不渝的好朋友。"
葉盛也被朱嘯感染,兩個人手一直緊緊地握在一起,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朱嘯才咳嗽了一聲,道:"你剛纔說你有事情跟秘密與我說,你要說什麼?"
葉盛好像已經忘了這件事情了,將朱嘯的手放下去,才恍然大悟似地道:"那件事情呢,其實只有兩個字——合作。"
朱嘯顯然還有點不解,道:"合作,怎麼合作?"
葉盛點了點自己,又點點朱嘯,道:"我,你,我們兩個之間合作。"他怕朱嘯還不夠請粗自己的意思,就道:"你剛纔說的那些話我都在窗外聽到了,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不但不跟別人說一個字,反而要跟你們合作,誠信合作。"
朱嘯將葉盛打量着,道:"那你說說,怎麼合作?你打算幫助我們殺掉的你父親?"
葉盛道:"這就是下面我要跟你說的秘密了。"他故意將聲音壓低了,道:"其實我根本不是東方傲的兒子,東方傲也不是我的父親。"
朱嘯皺了皺眉,失聲道:"他不是你父親,那你們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
葉盛摸了摸自己的小鬍子,道:"至於這其間的往事糾葛,我以後再跟你說清楚,你現在只需告訴我一件事情就好了,你是答應跟我合作,還是不答應?"
朱嘯無奈地攤開手,道:"那你總要跟我將合作的方式與條件說說。"
朱嘯鼓了鼓嘴,道:"我可以幫助你們殺掉東方傲,但是殺掉之後,你們一定要將功勞歸於我的頭上,天下百姓早就想這個窮兵黷武的暴君戕殺,所以我一旦掛上了誅殺暴君的頭銜,那天下萬民必將會擁戴推崇我的,我就可以順利地登上皇上的寶座了。"
原來如此,只是葉盛跟東方傲之間究竟有着什麼樣的仇恨呢?
朱嘯垂首沉吟了片刻,道:"你的要求不算過分,但是我也有個要求。"
東方傲道:"你說。"
朱嘯長長地吸了口氣之後,才道:"家不可一日無主,國不可一日無君,你當上了君王之後,我只希望你莫要步葉盛的後塵,一定要善待天下蒼生,用心治國,令九州太平繁盛。"
東方傲想也不想,就道:"好,我答應你。"
朱嘯笑了笑,摸着自己滿臉的鬍子,道:"不過我還是想知道,你與東方傲之間到底是什麼樣的關係,你今天若是不說出來,我晚上一定睡不好覺的,你應該知道我是個好奇心很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