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芝相信他說得是自己的心裡話。畢竟他是口吃之人,所有的氣力都用在研究自己的話語上了。如何在最短的時間,用最少的言語將自己的意思表達出來,這是他鄧艾一直追求的事情。因此他凡是都講求實效,對於言語上的虛,他卻是不曾領會太多。
不過鄧芝看他頗有些麻煩的樣子,卻是命下人直接取來紙和筆了:“我的士載賢弟,我看你還是直接吧自己要說的話語給寫在紙上吧。聽你這樣說話需要時間,可讓你用筆頭子寫字也需要時間。同樣都需要時間,我還是覺得看你寫字更賞心悅目一些。對了,你說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纔好呢。賈詡和荀攸可是很厲害的啊。”
見鄧芝都把自己所需要行頭都準備好了,鄧艾嘿嘿的一笑,卻是有些憨憨的不在言語。他伸手攤開案几上的紙來就這樣寫將下去:“眼下我們是勝利者而曹操是失敗者。無論曹操那邊的賈詡和荀攸用多少謀略說多少好話,也不能改變這麼一個事實。對於這些我們是不需要關注太多的,我們只需要牢記一點。那就是主公所說的。在戰場上得不到的東西,在談判桌上也不能得到。這對我們是如此,對曹操那邊也是如此。我們只需要堅持住主公交代給我們的底線,漫天要價,坐地還錢便是了。”
“堅持住自己的底線,漫天要價,坐地還錢?”鄧芝叨囔着細細的品味起鄧艾的話語來。良久一抹笑容從他的臉上揚起,他似乎想明白了什麼似的,卻是重重的一拍身前的案几,“就這麼辦了。”他的主意已定,心中對於同時面對賈詡和荀攸兩個人的畏懼也已經消散了不少。
此刻的他已然十分的瞭解鄧艾方纔那話語的意思:“在這場談判中,於戰場上取得了勝利的我們纔是真正戰局了主動的一方啊。無論我們怎麼說,曹仁他們的性命是我們最重要的籌碼之一,卻是怎麼也改變不了的事情。士載這話可說得真好啊。”
鄧芝這邊在作者通盤的思考,鄧艾那邊卻依舊沒有停止的寫個不停。當鄧芝頭擡起來,目光逐漸變得清明之後,鄧艾那寫滿了文字的紙也就被遞到了鄧芝的面前。
“這是什麼?我看看?”鄧芝好奇的捻起那份東西看了起來,臉上的顏色也隨着這閱覽的深入而變得凝重許多。他仔細看着那上面的話,心中細細的將其品味了一遍又一遍,總算是把握到了鄧艾寫得這東西中最關鍵的所在:“你是勸告說不要太追求於面子上的問題,而要把握住我們的實際利益,對麼?”鄧芝認真的看着鄧艾,開口確認道。
“正是如此。”鄧艾在紙上寫道:“眼下並不是我們聞名於天下的時候,這一點主公在來時已經交代得很清楚了。江東的事情也是秉持着這一點而做得完好的。我們只不過讓出了一些虛名而已,但在實際上我們卻從江東那兒要到了衆多的好處:整個長江流域的通行權;建業城外馬鞍山山林的經營權;孫權領地的經商權等等……”
“這些都是孫權曹操他們所看不上的,但卻是讓我們擁有了更多的利益。名是虛的,讓給他們又如何?這利可是實的,我們卻是非掌握在手中不可。不要看我們眼下似乎是吃虧了。但一切都像主公所說的那樣,只有笑到最後的人,纔是笑得最好啊。”
“笑到最後的人才能笑得最好?”鄧芝眼睛一亮卻是又明白了幾分,“既然是這樣對我們有利的話,那我們就用這樣的規矩來辦吧。”他最終確定了下來。
一夜就此過去無話,第二天談判就這樣正式的開始了。地點是被放在了曹操的丞相府西廂的一個偏殿裡。外邊有一排一排的士兵守着,而內裡則只有包括一些下人在內的談判雙方不到二十個人。
大殿裡的其他東西,已經被搬開了,只有一張長桌和幾張胡椅被放在那兒。這個要求是李晟那邊的人提出的。對於此,他們也有一個理由:“這談判,誰也不知道要談多久呢。要談那麼長的時間,座胡椅似乎更舒暢一些。”
樣的要求確實有幾分怪異,可和整個談判的大局比起來,卻又是那樣的無足輕重。因此偏殿裡的賈詡、荀攸對於鄧芝提出的這麼一個小小的要求,自然沒有拒絕道理。他們在胡椅長桌都安排好之後也上去試了試,確實比那盤腿而坐要舒適許多。
談判是在賈詡、荀攸和鄧芝、鄧艾見面之後展開的,向寵被留在了外面和他那些護送使團員前來的李晟軍士兵一起承擔起了維護這個談判所安全的工作。雖然他們這些人只有區區的兩百,相較於整個曹操在許昌城裡的士兵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但在名義上他還是得認真得將一切都做好的。
一開始,在簡單的寒暄了一陣之後,鄧芝便直接將自己這邊的要求放在了賈詡和荀攸兩人的面前。本着“漫天要價,坐地還錢”的精神,這份首先出現在賈詡和荀攸兩人面前的條件,自然比李晟要求底線要高上了許多:
首先,要求曹操方面擔負李晟軍的軍費,糧草物資以及戰損和曹仁方面的消耗,摺合錢三百萬貫支付給李晟;其次,承認李晟方面對於荊州、益州、交州的統治合法性;第三,加李晟爲護羌中郎將,擁有掌理羌中的權利;第四,讓包括天水郡在內的涼州之地與李晟;第五,李晟遣返包括曹仁、曹洪等重要將領在內的所有五萬曹兵返回;第六,曹操和李晟兩方罷戰,確定勘合邊界。
“你們這是來談判的嗎?”一件條件如此的苛刻,賈詡和荀攸都有些受不了了。心中很有城府的賈詡對此還沒有說什麼,那邊荀攸卻早早跳了出來,惱火的反駁道:“你們昨天說得好聽,言什麼誠意之類的,但就眼下看來你們根本就沒有和我們談下去的想法嘛。這樣的條件不要說我家主公了,就連我們自己對此也是萬萬不能答應的。”
“哦?這樣的條件你們不能接受。那怎樣的條件你們才能接受呢?”鄧芝悠悠的望着賈詡和荀攸,目光從容的緊。此刻他已經進入了狀況,把賈詡和荀攸的威名都忘到了腦後,完全以看待一個公平對手的平常心來看待兩人了。
“李晟那邊把我們的人放回來,我們承認李晟對荊州、益州、交州的統治權,並加封李晟爲護羌中郎將。”賈詡悠悠的道出了這麼一句。
“就這樣?”鄧芝臉色依舊從容,連說話的音調都沒有什麼變化。
“就是這樣。”荀攸看了賈詡一眼重重的點了點頭。
“那我想我們今天的會談可以散了。我們雙方之間的要求實在相差的太多。根本就不可能說道一塊去。”鄧芝站起身來冷冷的說了這麼一句之後便要起身往外走。賈詡和荀攸也沒有攔住,只是任由他推開的屋子的大門,站到了門檻之上。
他們看到鄧芝在這裡回過了頭來,似有意似無意的說了一句:“我來時已經得到了我家主公的全權委託,我想兩位先生未必得到魏公的全權。這樣的大事兩位先生自己也是做不得主的,我想你們還不如把事情報上去,讓魏公來做出決定呢。我們是勝利者,勝利者總不能什麼也得不到的。”說完,他便頭回也不回的走了。與曹操的第一次談判,在雙方進入會場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裡便結束了。雙方沒有任何的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