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 猛烈
太子的嫡長子榮郡王的病發作起來十分猛烈,何側妃根本不敢跟他在一個屋子相處,雖然被逼無奈的過來照顧孩子,但何側妃真的很怕很怕,所以她在過來之後,象徵性的到來榮郡王身邊,逼着自己摸摸孩子的頭之後,立刻離開老遠,任由宮人跟御醫伺候孩子,她不要死。
“母妃,母妃,母妃!”榮郡王到來晚上,已然陷入了意識模糊狀態,發熱過高,身上全是紅腫的疹子,還沒有形成水泡。孩子在意識模糊中,不斷輕輕呼喚母妃。
“微臣懇求何側妃,安撫榮郡王。”專門照顧榮郡王的御醫,看着孩子極爲不安穩,不得不跪在何側妃的門前求她前去安撫意識模糊的榮郡王,爲孩子爭取一線生機。
“求何側妃安撫郡王!”伺候榮郡王的宮人除了在照顧郡王的之外,都一起過來跪下求着,這些宮人全是東宮原本就伺候榮郡王的,太子特意讓他們跟着何側妃過來照顧孩子,也有不想他們活的意思。
這些宮人們也都知道,若是榮郡王死了,他們誰也活不了,雖然來的時候太子安撫他們,只要他們好好伺候主子,就一定會有重賞,可宮內的太監宮女,都明白,自己的命跟主子的命是一起的,主子活着,他們才能活着。特別是染病的主子,若是沒了,自己等人一定活不了,是以,他們也哭哭啼啼的求着何側妃。
何側妃見這些人哭的聲音越來越大,心裡無限恐懼會被染上疾病之餘,也恐懼自己的行爲會被太子知道,不得不硬着頭皮,跟着他們過去安撫意識模糊的榮郡王。
“請何側妃陪陪郡王。微臣給郡王下針,看看能不能讓郡王安靜下來。”
御醫臉色很差,雖然自己心裡明白,這個孩子發病如此重急,應該是活不成了,可作爲大夫,卻不能不盡最後一點努力,期盼奇蹟發生吧。
何側妃感覺自己像是被架着送上刑場一樣,心裡無比恐懼,可還要逼着自己靠近病原,用發顫的聲音,跟他說話,此時的側妃,很想哭很想哭,她不想死啊!
榮郡王到了下半夜,就陷入昏迷了,氣息微弱,隨時要去似的。
消息已經傳了出去,太子,太子妃,皇后,皇上相繼來到學堂外面,等着裡面的消息。
皇上是擔心世子,才迫不及待的過來,在皇上想法裡,若是榮郡王病的越輕,對世子來說越好,可惜才第一天夜裡,榮郡王竟然已經昏迷,氣息微弱,讓皇上的心忽然提的高高的。
世子一定要好好的,今天聽說世子還跟謝文婧一起笑了一段時間,晚上吃的還是謝文婧親自做的綠豆粥跟芝麻糕點,世子吃的很香,今天徐寅教導世子的時候,世子學的很認真,世子不會有事的,不會的。
太子的臉色看起來很白很白,恰當的表現了一個父親的悲傷,太子妃更是被宮女攙扶着的,似乎更是悲傷過度。皇后也是臉色陰沉的幾乎滴水,皇后還不知道,這次的事,是她兒子一手精心策劃的。
在皇后眼裡,死的是自己嫡長孫,以他的身份足以繼承大統的尊貴,忽然間就要死了?
若是那個孩子撐不住的死了,是不是武王的孽畜也會死?要是這樣,這孩子倒也死得其所,值了。
寅時三刻,裡面傳來確切消息,榮郡王沒了。以此同時,何側妃因悲傷過度昏迷了。
何側妃哪是悲傷過度昏迷?她是聽到御醫說郡王沒了的時候當場嚇昏了過去,御醫不得不爲她掩飾才如此說辭而已。
很快那疫了的孩子被包裹着抱了出來,太子一臉悲痛,竟然要上前看看孩子,不過被一旁的皇后拉住:“孩子去了,你還要保重好自己。”
太子妃直接昏了過去,一旁早已備着御醫,見狀自然立刻搶救,不得不說,這一對夫妻的表情,十分恰當的演繹了失去孩子的悲傷父母的角色。
皇上瞥了他們一眼,雖然從他們臉上看不出絲毫破綻,但皇上心裡卻認定太子這是用他自己兒子拼死世子。
自己已經知道了前一天,御醫蕭錦城到過東宮,雖然太子是以他自己頭痛的名譽請的他,但皇上根本不相信會有如此巧合的事。
現在不是追查真兇的時候,現在最重要的是世子安好,燕京局勢穩定,武王能儘早回宮。
忽然皇上想到自己之前爲了安撫世子,答應讓學堂裡面的孩子,可以跟平時一樣讀書,自己之所以這麼吩咐,是知道世榮跟自己的其他三個皇子都不可能讀書的,他們實際上被拘禁起來養病的。
自己表面做出這樣輕鬆的囑咐,只是爲了世子能安心,真正能跟平時一樣讀書的也只是世子跟司馬將軍家的兩孩子。
可現在世榮死的這麼快,看來世子跟司馬將軍家的兩個公子也得分開,萬一他們感染上,而世子還不曾感染怎麼辦?不是反而害了世子?
想到這兒,皇上立刻召人,暗自吩咐下去,讓司馬將軍家的兩個孫子不要在去讀書了,就拘在院子裡好好休息,等時間到了自然放了他們回家。另外吩咐暗衛,嚴令已逝榮郡王身邊伺候的宮人踏出大殿一步,包括何側妃,違抗者殺!
皇上這麼一吩咐,真正能跟平時一樣讀書的,僅僅只有世子一人。在皇上的心裡,真正在乎的也只是世子一人。
當天早上天亮,學堂四周靜悄悄的,除了榮郡王住的殿裡宮人知道他們主子沒了,除了學堂裡面的御醫跟徐寅知道榮郡王沒了之外,其餘的人都還不知道,依舊各自被拘禁着修養。
謝文婧也不知道,更不會刻意打聽其他殿裡的情況,謝文婧明白,這個時候也許需要無知無畏,也需要掩耳盜鈴,關起門來,只當在自家過日子,安安心心的照顧好世子,帶給他快樂安寧。
御醫一早過來,給世子請了脈後,對着謝文婧微微點頭,示意無事之後一句多餘話也沒有就離開了。
皇上安排給世子的這位御醫,也是御醫裡曾經感染過水痘的,他心裡極爲沉重,也許伺候世子比伺候榮郡王更爲危險,儘管世子看起來毫無異常,可御醫心裡明白,武王是怎麼樣的人,若是自己照顧不好世子,等待自己的下場,自己可以預料。
焦慮之餘,也看到了一樣伺候世子的武王妃,對於武王妃,這個御醫也算是有所瞭解的,她根本是武王不想娶的女人,若是世子撐不住,御醫苦笑,自己死定了,這位看起來異常高貴冷靜的王妃,也得跟自己一樣,爲世子陪葬。
只希望世子能吉人天相,安然度過這次危機,他一個人的命,關係着太多人的命。老天庇護他吧!
謝文婧陪着世子吃完早飯後,親自帶上世子離開自己大殿去學堂的時候,明顯感受到四周冷清異常,昨天來的時候,還有宮人在各自的大殿門口四下伸頭觀看,可今天卻各家大門緊閉。
一路冷冷清清來到學堂,謝文婧驚喜的看到徐大哥就站在前面似在等着自己。
“徐老師!早上好!”世子帶着欣喜,路上世子並沒有發覺什麼,因爲謝文婧一直不停的跟他說話,世子還來不及發現異常。
“早上好!世子!見過王妃!”徐寅揚起溫柔的笑容,對上面前的文婧,離自己僅有一步之距,徐寅甚至呼吸道文婧身上傳來的清香氣息,這讓徐寅感到十分的開心,感覺幸福近在咫尺,近到自己只要一伸手,就能觸及。
“徐大人好!”謝文婧輕輕回禮,怕泄露眼裡的溫柔,謝文婧低下了頭,但低着頭的謝文婧,卻是一臉的笑意,真好,這樣真好,可以這麼近的看到徐大哥,真的很好。
“世子,今天只有你一個人跟着老師讀書了,兩位司馬公子有些風寒,不礙事的,只要修養幾天就能再過來跟你一起讀書了。”
徐寅雖然看向世子,可眼睛也瞥向了文婧,輕輕朝她搖搖頭,示意她安心,兩位司馬公子,並不是水痘。
“徐老師,我可以先去看看他們麼?”世子有些弱弱的問,昨天下學後自己提出要去看看世榮弟弟,母妃說世榮弟弟現在很不舒服,不適宜見客,需要好好休養,自己本想再強烈些要求的,可忽然發現了母妃眼裡的擔憂,才忍住每再要求,想着過兩天等世榮弟弟好些後母妃應該會答應的。
可沒有想到今天,兩個表哥都病了,讓世子心裡忽然感到一陣沉悶,忽然感到自己有種說不出的不安。一定要去看看他們,心裡才能安心。
“世子,風寒雖然是輕微的小病,但也需要好好休息,不然也會延誤成大病,如果你一定要去看看他們,他們心裡怕是擔心將風寒病氣帶給你,他們心若不安,如何能安心養病?你擔心他們,可他們更擔心你,是不是?”
徐寅微微笑着,安撫的牽起世子的手,一邊牽着一邊帶着他跟着他走,宛如一對父子一樣。
“恩,徐大人說的有道理,病了就好好好休養,世子,今天母妃想陪着你一起讀一會書,你可願意?”
謝文婧雖然得知徐大哥說兩位司馬公子沒有事,可忽然就不讓他們過來讀書,一定發生了極其嚴重的事,難道是榮郡王?
“放肆,你們都給本妃滾開,我要回去,我要見太子!你們都滾開,啊!”就在世子要被徐寅牽着手進入課堂的時候,忽然學堂外面傳來何側妃歇斯底里的尖叫聲。
何側妃早上一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迫不及待的要逃,逃離這個讓人恐懼的大殿,親眼目睹了那個孩子死在自家眼前,何側妃不由的感到死亡近在眼前,而她來的時候,太子曾經答應她,只要她照顧榮郡王到最後,太子一定親自接她回去。可榮郡王已經死了,太子還不來?
世子忽然激烈掙脫了徐寅的手,轉身就要跑向榮郡王的那個大殿,世子陡然間感到了強烈的不安,來自世榮弟弟的不安。
“世子,別去,別去,好不好?”謝文婧急速擋在世子面前蹲下,緊緊抱着世子,極力安撫一臉激動的世子,不僅僅是自己感受到了,連五歲的世子都感受到了,榮郡王出事了!
“不!不!讓我去!讓我看看弟弟去!你們都不許攔着,誰也不許攔着!”
世子忽然暴躁異常,不管不顧的要掙脫謝文婧的懷抱,一定要看看,弟弟一定還好好的,不會出事的,不會的!致命的直覺,讓世子迫切想親眼目睹真實的一切。
“你們都滾開,太子答應我,只要將榮郡王伺候到底,就會接我回去,榮郡王沒了,我根本不需要還呆在這,我要回去,你們都讓開!”
就在文婧緊緊抱住世子的時候,再次傳來了何側妃尖銳的叫聲,聲音裡面滿是恐懼。
“沒了?母妃?她,她說弟弟沒了?弟弟好好的,怎麼會忽然沒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世子雖然才五歲,可也聽得懂沒了是什麼意思,去年的時候,他們就這麼說自己母妃沒了的,那時候他就懂了,沒了就是死了。
不!不會的,不會這樣的,弟弟不會忽然就死了的!世子忽然發飆一般的要掙脫文婧,想要去親眼看看,這不是真的。
“世子,別去,別去,好不好?想知道什麼,母妃替你去打聽,你不能過去!”謝文婧任憑世子如何強烈掙脫,死死抱住世子,就是不肯撒開手,就怕一撒手,世子就不管不顧的衝進榮郡王生前住的那個大殿了。
那裡面的宮人,包括何側妃,都有被感染的嫌疑,若是世子衝進去,被感染上的機會不是更大?甚至還有死去的榮郡王的接觸的一切,還沒來得及處置,一樣會感染世子。世子絕不能去。
“世子,榮郡王的一切,老師都知道,你若是不會害怕,老師會一一告訴你,不知道世子聽到害怕的事之後,會不會因爲懼怕,變得渾渾噩噩,膽戰心驚?若是真的變成這樣,老師倒不忍心告訴你真相,你會懼怕嗎?”
徐寅也蹲了下來,握住揮舞着雙手的世子,一臉鄭重的詢問着。
徐寅雖然知道自己提出要跟平時一樣教導孩子,明面上的理由是可以讓孩子安心吃喝睡,安心讀書,不會處於驚恐之中,提高安然度過危機的可能。
可這也不過是自己能拿得出的藉口而已,自己真實的目的,還是爲了阻止皇上讓文婧來陪伴世子,那樣文婧就太危險了,可惜,自己的一番心意白費,皇上依舊叫了文婧過來陪伴世子。
說實話,徐寅雖然覺得正常度日有助於度過這段艱難時間,可世子並非是不諳世事的孩童,他甚至比他大幾歲的孩子都要敏感。今天他之所以這樣不管不顧,正是他內心感到了那未知的死亡恐懼。
與其讓他因爲未知感到極度不安恐懼,不如告訴他真實的情況,世子註定不是普通孩童,他的地位跟肩上的責任,不容許他跟普通孩童一樣天真浪漫。該知道,該經歷的,該戰勝的,他都要做到,否則他就不值得文婧如此殫盡竭慮的維護。
“別說!”文婧忽然緊緊抱住了懷裡的孩子,輕輕的哀求着徐寅似得,語氣裡盡是無助。
此時的文婧再無往日那樣的睿智冷情,此時的她不過是一個母親在害怕自己的孩子。
若是世子得知他本人正處於可能被感染極爲要命的疾病中,那是一種怎麼樣的煎熬等待?
何側妃一個大人,都經受不了這樣的煎熬,在榮郡王死後當天就承受不住的癲狂尖叫,更何況他不過是一個五歲的孩子,還是才失去母妃的孩子,怎麼能承受這樣的煎熬?
文婧害怕了真的害怕了,怕懷裡的孩子承受不住這樣的真相,從而恍惚了心神,讓疾病有機可乘,若是可以用謊言欺騙孩子,哪怕只是欺騙這一段時間,也好啊!
“王妃,世子不是普通的世子,他生在這樣的皇家,該懂的必須懂,不該懂的,也該懂,這樣的世子長大後才能保護武王府,保護他身後所有的人。”
徐寅低低沉沉的對着文婧說着,兩眼看的卻是世子,看他如何對待未知叫人恐懼的真相。
“母妃,我要知道,徐老師說的對,我是武王府的世子,我要保護武王府,我不是小孩子,我不會害怕的,什麼都不會害怕的,哪怕是死,我也不會害怕!”
世子忽然發狠的說着,稚嫩的臉上滿是猙獰,世子內心已經感到了恐懼,可一向要強的他,絕不允許自己露出怯色,這才故意用自己的狠厲來掩飾內心的恐懼。
“那就像個男子漢一樣的跟着我進來,我會一一說給你知道。”徐寅說完這句話後,率先站起來離開文婧跟世子,大踏步的進入空無一人的課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