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下午,陸慈提早了回家,昨天她答應幫小雅剪頭髮,把手頭裡的事情都處理好後,她就急忙趕回來,小丫頭最近提醒過她好幾回了,嫌頭髮太長要剪一剪,但陸慈光是處理藏館的建設問題就很忙,午飯都很少回來吃,一直找不到充足的時間幫她打理打理。
快步回到園內,糯米雪白的身影就衝過去迎接她回來,但卻不見小丫頭的身影,今天她應該是待在家裡的,下午方姨到市區那邊見朋友去了,倒是雲離坐在了庭院裡那張千秋上,如海上扁舟般在上面搖晃着。
糯米的今天很不對勁,陸慈也不知道它出了什麼問題,它看起來顯得很焦急,兩隻前爪不住往自己身上扒,不知道要表達些什麼,陸慈沒理會它,走到雲離前面,笑着問道:“今天怎麼在這裡偷懶啦,那位女上司沒找你麻煩?”
陸慈口中的女上司就是陸冬了,現在陸冬直接把雲離當成自己的手下,呼來喚去的,雲離也不跟她計較,還直接以下級自稱,聽到陸慈的調侃,雲離卻笑不起來,指了指旁邊的座位,邀請她一起坐上來。
這個鞦韆是小雅初來莊園的時候,雲離特意找陳老哥給造出來送給她的,他們現在搬到這邊來住,這個鞦韆也給挪過來了,小丫頭對這個鞦韆十分喜歡,平時其他人想坐上去也得要她點頭才行,寶貝得很。
陸慈直接坐了上去,摟住他一隻胳膊,繼續說道:“小雅那丫頭呢,叫她好好待在家裡等我回來,不知道又跑那裡野去了,就勞煩大魔王您去抓她回來吧。”
糯米跟着過來對他們低吼,雲離摸着它雪白的頭,這傢伙才慢慢安靜下來,趴在他們的腳邊,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雲離今天也不多對勁,這點陸慈看出來了,搖了搖他的肩膀,雲離知道這事情終歸要面對的,轉過頭來看着陸慈的雙眼,認真地交代道:“她媽媽回來了,趁下午都沒人在的時候,把她給帶走了。”
這話猶如晴天霹靂般傳進陸慈的耳朵、鑽進她的心窩裡,她腦子頓時一片空白,她一直擔心的事情終於出現了,她有預感這事總有一天會來臨,但想不到會是今天,也接受不了小雅以這種方式離開自己的生活,短暫的失神過後,她馬上拉住雲離問道:
“你知道她來,爲什麼不去阻止她,她們肯定還沒走遠,我們去把小丫頭追回來,有事情可以坐下來慢慢談,不用說消失就消失。”
說着說着,陸慈已經從鞦韆上站了起來,並想將雲離拉起來去找小雅,她知道雲離肯定有辦法掌握小丫頭的行蹤,但云離還是紋絲不動的坐在那裡,對陸慈搖了搖頭,說出了讓她十分難受的話來:
“我想是時候要放手了,小丫頭來莊園有兩年了吧,個頭也長大了不少,懂的事情越來越多了,下一個兩年,再下一個兩年,我們無法保證她永遠快樂無憂生活下去,她有屬於她的家庭,讓她回到自己媽媽的懷抱吧。”
“那也不能就這樣一聲不吭就從我這裡消失,連個道別的機會都不給我,你也不會捨得她的,我們一起去把她找回來,說清楚再讓她走不行嗎?難道你就這麼放心?”陸慈的情緒很激動,拉住雲離的手不自覺就用上了力,早上的時候她們還在一起吃早餐,商量晚上回來剪個什麼樣的髮型,哪知道一回來就不見人了,這個結果陸慈一時間接受不來。
雲離的心也不好受,他同樣不捨得小雅,但他知道怎樣纔是對她最好的,要做這出這個決定對他來說也是相當艱難,他不會讓陸慈去做這種抉擇,這對她來說太痛苦了,他只能也把實情交代出來:
“早在幾天前,她母親就找上了周媚,回心轉意希望把小雅帶回去和自己一起生活,她在沿海那邊穩定了下來,也有能力撫養小丫頭長大,最近對女兒愈發思念,就找了過來,她不敢貿然到這裡來要人,就找上了周媚幫忙,希望能讓他們母女團圓。”
“那你爲什麼不提前告訴我,你就這麼放心讓她帶小雅走,她當初能拋棄一次,不擔保就沒有第二次,我們生活得好好的,你爲什麼不去維持住,就讓它這樣改變了。”陸慈用堅決的語氣對雲離質問道,他們兩人之間很久沒出現過這種不愉快的局面,但這次是無可避免的了。
雲離很理解陸慈的心情,現在他內心也很矛盾,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錯了,陸慈反應之大也讓他有些意外,之前準備勸說的話一句都說不出來,他只能毫不掩飾地向她表達內心的真實感受: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讓我選擇,我可以放棄現在所有的成就,只換取回母親的懷抱,換取回一個普通家庭應有的溫暖,可惜我和你都沒有這樣的機會了,不過小雅卻還可以選擇,我不能讓她丟失這樣的機會,不能讓她踏上跟我們一樣飄零的路。”
“那你就捨得傷我的心了,她母親能給的,我有哪一樣不能給她,有哪一樣做得不夠好,我沒想過要佔有她,只想看着她高高興興長大,難道這個要求你都不能施捨給我嗎?”不知何時,陸慈的眼淚就忍不住流了出來,對雲離的態度也越發激動,簡直把他當成了奪去小丫頭的罪魁禍首。
陸慈上一次這麼吼自己,還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雲離沒有生氣,只是很愧疚,陸慈終究還是放不下,其實她一直把小雅當成了自己,她們的遭遇有太多相似之處,幼年時的遺憾,她想在小雅身上彌補回來,不知不覺中就把她當成了另一個自己。
雲離很早之前就發現到了這個狀況,只是一直沒點醒她,甚至縱容,以至於如今出現這種狀況,陸慈脆弱的心承受不了打擊,所有的幻想一下子破滅,她也到了崩潰的邊緣,造成這個局面雲離自己也有很大的責任。
他一把將陸慈擁入懷中,不知道該用什麼言語去安撫她,陸慈的思緒已經很混亂了,在哽咽重複着“我要去把她找回來”這種話,小雅和她母親的行蹤雲離的確是瞭如指掌,他隨時能將她們找出來,只是他不能這麼去做。
下午小雅母親出現在這裡的時候,他就在一旁暗中看着,小雅當時的表情他永遠都不會忘記,儘管分開了兩年,但她第一眼就把母親給認出來,哭得天花亂墜,抱着她不願意鬆手,雲離就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當時糯米也在場,它想追隨自己的小主人,但也被雲離給攔下來,這裡的一切小雅都不能帶走,不是雲離不捨,而是這些都會是她的負擔,一旦想起來,只會讓她迷茫不定,還不如就這樣一走了之。
小丫頭離去的時候,他曾想過要去阻止,勸她母親跟周媚一樣留下來,只要能留住小雅,他什麼代價都願意給,又或者說小雅看到自己,就會有不一樣的選擇,但他最後都沒有這麼做,就這樣靜靜看着,看着他們的身影慢慢遠去,直到視線模糊,神識裡也沒有半點回響。
稍稍冷靜下來後,陸慈就想到去找周媚,既然小雅的母親是找上了她,她也是小雅的親姑姑,就一定知道小丫頭的下落,但周媚已經不在莊園裡面了,電話也打不通,她受雲離的託付,去幫小雅和她母親去了,也能第一時間向他傳回消息,確保小丫頭沒有問題。
找不到小雅,陸慈整個人像空殼一般,沒有了靈魂,雲離知道她必須經歷這個階段,也相信她會慢慢好過來,他們不會因此就跟小丫頭斷絕任何關係,等她與母親安定下來,陸慈也從虛幻中把自己抽離出來,他們隨時都能去探望她。
晚上方姨回來,看到陸慈這副模樣被嚇了一跳,經雲離解釋,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她也很不捨得小丫頭,但卻認同雲離的決定,作爲福利院院長的她,見過太多這樣的例子了,小雅才六歲大,最應該是跟父母待在一起,儘管她父親還沒有任何下落,但至少母親已經回心轉意來找她了,這是任何物質條件都比擬不了的。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要陸慈真正明白過來,就不是那麼容易了,但云離有足夠的耐心,他也相信陸慈能走出內心的陰霾,以後他們還能笑着去找小丫頭玩,這兩年來的感情,不會因爲時間或者環境改變而有所疏遠,當然如果她母親待她不好,雲離也有決心將小丫頭要回來,不再讓她離開自己的身邊,不知不覺中,他自己似乎也患上了跟陸慈一樣的心病,只是內心的堅韌和自制力要強許多罷了。
沒過多久,小雅被她母親接走的消息在莊園裡傳開了,頓時就鬧得沸沸揚揚,大部分的言論都把矛頭指向了雲離,不理解他爲什麼會放小丫頭離去,大家已經習慣了莊園裡有這樣一個樂觀可愛的小女孩,她的離開,就等於把皇冠上的寶石給取走,斑鹿莊園還是那個斑鹿莊園,但現在總感覺少了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