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當陳笒終於接到純妃傳來的消息的時候, 他們已經在金陵的地界上了。坐在濟源莊的中廳,陳笒看着翻閱資料的青桐,看來這段時間的教導還是有成效的。至少比尚且不清楚形勢還在一味裝傻的清月要好得多。
一邊的齊思明長出一口氣, 要是這個青桐教導不出來, 他這頓罰算是領定了。
“王爺, 京城的消息。”劉琦拿着一個密封完好的信封進來, 陳笒接過“誠王傳來的?”如果是明瑞傳來的, 就證明事情已經到了魚死網破的時候了。
“不是,是純妃娘娘。”劉琦回稟完,側身在一邊, 到了金陵,其實他們這幾個人就已經融合了, 不分京城還是濟源莊, 本來就是一個人的管轄。
“純妃, 嗯。”純姨是在擔心什麼?擔心現在的事態不足以控制?還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打開信封,果然是拓跋瑛遭到毒害一事。但是這之中還夾雜了一些其他, 比如,忠信候已經準備好了,忠信候是不是有些着急了?
“信上說什麼?”顧雲悰探身,陳笒將信遞過去,“好在仲宣兩個還在京城, 不然真的危險了。”
“鍾悌不在嗎?”顧雲悰接過信, 大致掃了一眼, 眉頭微皺。陳笒輕飄飄的回覆“我把鍾悌派出去了。”
“任明澤在逼你們動手。”顧雲悰有些擔心的看着陳笒。陳笒輕笑“我像是那麼沉不住氣的人嗎?我只是擔心明瑞會誤會。”
“誠王不是那樣的人。你這擔心實在是多餘。”顧雲悰說話毫不客氣, 但是陳笒並沒有認真, 畢竟他只是想要做一個假象罷了。
“現在,可以配合任明澤, 也可以不做理會。”顧雲悰給了兩條路,兩種處理方式的後果卻並無不同。配合任明澤,可以牽出他身後的顧啓淵,置之不理,可以逼迫顧啓淵現身,唯一的差距也不過是,顧啓淵出現的時候形勢會有所不同。
“其實現在,咱們無論做什麼,都是在配合任明澤,或者說配合他身後的顧啓淵。”陳笒沉吟片刻,“或許,等咱們回京,這件事就要開始了。”
“顧啓淵要是想動手,你回京之時就是最好的時機。”動手除掉陳笒,也就解決了唯一一個可能影響顧啓淵計劃的人,儘管他們還不能確定顧啓淵的計劃的具體步驟,但是,其中關節已經非常明顯。顧雲悰甚至隱隱有個懷疑,或許顧啓淵就是想利用燕王,替他掃除一些障礙,但是他又有什麼樣的自信能夠控制陳笒?顧雲悰心中有些期待,他想知道這個陳笒身上,還有什麼能夠別利用的弱點嗎?
“你不準備和我同行嗎?”陳笒注意到了顧雲悰話中的用詞,難道他還想待在這文淵莊?顧雲悰晃晃信封,“或許王爺先遣我回京會比較好。”
陳笒揚脣,“你剛纔不是還在說我的擔心是多餘的。”陳笒知道顧雲悰回去會更好,畢竟京中的形勢還是要有個熟悉的人盯着,他放縱他們也夠久的了。
“縱使多餘,也要讓人有可乘之機不是。”顧雲悰看看門外的天色,“楊明俅要是到了這,估計,你的動作又要慢上許多,還不如趁這個機會,把金陵的世家整理一下。”
“不愧是莊主。”陳笒揶揄道,隨即將守在濟源莊的人召回“你們跟着顧莊主一起行動,別讓人發現。”
“你以爲誰會跟着我回去?”顧雲悰神色一正,這一路上雖然遇到過小打小鬧但是他真的沒有發現有任何一個可以跟着他們到金陵的。
陳笒手指上轉着茶杯,眼神陰沉,只淡淡道“會有人盯着的,畢竟,南方的動靜實在是不小。”跟着顧雲悰回去,是最安全的一條路,定然會有人盯着他的,那些心急如焚的人,那些----走投無路的人。
剛剛想到這點的顧雲悰嘴角上揚些許,笑道,“你們朝堂上的事,比江湖上要拼命的多。”
陳笒挑眉,眼睛轉轉,微笑道,“正因如此,才更刺激。”兩人無聲大笑,劉琦在一邊看的心驚。這兩人竟然在三言兩語之間就定下了分工和策略,京中的消息只怕幾日前就到了王爺手上,但是看顧莊主的樣子明明是剛剛纔知道,王爺縱使能謀劃幾日,但是顧莊主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跟上王爺的節奏,實在是不可思議。何況,這事剛纔分明還沒有定下。
“你即刻便出發,踏雪腳力若是不濟,可在濟源莊另換一匹。”陳笒看見顧雲悰瞟向黑桑的眼神,輕輕搖頭。顧雲悰放棄剛纔的想法,轉念“赤霜在哪裡?我可以帶着它回去。”
陳笒走到窗口,手指放入口中打了個呼哨,不一會兒,赤霜帶着一隻不知道從哪捕到的信鴿出現。陳笒有些驚訝這信鴿選用的多是靈敏迅捷的品種,赤霜是從哪弄來的,何況這江南地界,現在竟然還有人敢將消息放出嗎?
取下鴿子,鴿子腳上綁着的竹筒確認了這隻鴿子的身份,“是沈家的信鴿。怕是被利用了。”打開信箋,發現上面只有一首簡單的迴文詩,顯然是江南公子小姐的娛樂之作,而鴿子左翅的箭傷也揭露了這個鴿子之所以會被赤霜撿到的原因。
“可有什麼不妥?”顧雲悰摸摸赤霜的頭以表獎勵,雖然江南的事和他並無妨礙,但他還是擔心江南的事情會有什麼變化。“並無大礙,我讓赤霜跟着你回去。已經有人忍不住了,你還是儘快上路吧。”陳笒將紙條震碎,將那個已經被赤霜咬死的鴿子扔到一邊的花壇中,這還算是個不錯的肥料。
顧雲悰知道兩邊的事都耽誤不得,點點頭,拉過踏雪,“赤霜,跟我走。”赤霜看看陳笒,得到允許之後便跟在踏雪後面。馬蹄聲漸遠,一邊有些納悶的黑桑側過頭,陳笒拍了拍它“有時間放你出去,現在你還是好好待着吧。”
黑桑揚揚脖子,扭頭看向身後剛剛出現的齊思明。陳笒側身“什麼事?”
“王爺,鍾悌那裡有結果了。”齊思明拱手行禮,言語間倒是罕見的有些謹慎。陳笒挑眉“那鍾悌爲何不親自過來?”
“這……”齊思明結舌,陳笒神色一冷“我倒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濟源莊的掌事,竟然這麼清閒了?”齊思明這時候應當在盯着金陵的動靜,和濟源莊內研究顧雲悰身上蠱毒的鐘悌並無交接的事項,什麼時候,他濟源莊裡的人可以隨意探查他人的事務了?
齊思明無言,低頭認錯。陳笒嘴角輕挑“帶我過去看看。”齊思明額角迸出冷汗,本想替鍾悌邀功,卻忘了王爺的大忌。要知道,在陳七死亡之前,濟源莊和京城的關係可爲一清二白,就是因爲燕王有這個互不干涉的規矩。
看見齊思明的神情,陳笒抿脣“以後注意。”話說過,此事便算是揭過去了,齊思明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陳笒,此時的,是王爺還是陳七?
陳笒嘴角輕笑“怎麼?齊掌事不認識路了嗎?”齊思明起身“自然認得。”說罷,便在頭前帶路。
一邊待命的劉琦看着神情有些溫和的陳笒,心中琢磨了一下,便明白了陳笒的意思,暗道王爺對濟源莊的人,還真是仁慈。
劉琦本是跟着燕王的人,自然知道陳笒在京中的手段,而濟源莊這些人儘管跟着同一個人,但是以前那位陳七公子和燕王,可是差距甚遠啊。現在王爺變了手段,也是因爲這些人始終不能接受吧。
“劉琦,跟上。”陳笒看看身後還在發呆的劉琦,既然要淬鍊,就索性溶在一起吧。來金陵的路上他就有想過將兩邊合在一起的想法,上次齊思明的態度又讓他有些不安,倒不如趁着這次的機會,讓兩邊融合,也便於將來的掌握。
“是,王爺。”劉琦一愣,看着同樣有些不解的齊思明,選擇靜觀其變,無論如何,陳笒都是他們效忠的人,這點不會改變。
濟源莊的藥房,鍾悌看着和原有藥粉一樣的成品,眉頭擰起。陳笒推門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在桌前沉思的鐘悌和桌上兩撮一模一樣的藥粉沉聲問道,“成果如何?”
鍾悌之前運用的蠱蟲多半是追蹤和直接致死,基本沒有可以寄生在宿主體內的,一是這些蠱蟲馴養煉化不易,二者也沒有人會讓他用到這些,直到顧啓淵的出現。陳笒本以爲鍾悌手上的蠱蟲會是自己的一個底牌,卻不想本以爲已經絕種的蠱蟲在現在這個時候竟然層出不窮。
制止住鍾悌起身的動作,現在他手上的材料只有這點,要是出了什麼岔子,對顧雲悰身上蠱蟲的控制又會少了一層。陳笒如是想着,低頭察看兩撮藥粉。
鍾悌看看跟在王爺身後的兩人,說起來這兩人他都算熟悉,但是罕見會兩人一起出現啊。“這兩種藥粉外表和成分並無二致,只是,屬下製出的藥粉和王爺給的藥粉,在混合茶水的時候會出現些許不同,屬下擔心,是否其中的用量出現了差錯。”
“可知道這藥粉是用來抑制什麼蠱蟲的?”陳笒對這個更加關心,畢竟,這藥粉只要鳳梧和清月不察覺,總不會斷了顧雲悰的。
“藥粉中多是烈性毒物,而且有不少陽性的植物,這之中邙山蛇和黃苧麻,是專爲一種寒性蠱蟲準備的。但是其中還有羅豔草,赤蠍的存在,屬下懷疑,這是一種子母蠱,蠱名呤蟬。”鍾悌看看好像沒什麼反應的陳笒,便接着道“呤蟬的子蠱可以在宿主體內潛伏數十年,只要不發動,永遠不會被察覺。呤蟬畏寒,故而要用烈性藥物滋養,此點也符合這藥粉的特性。”
“如何斷定?”陳笒心中已經確定個□□,但是萬事沒有十足的把握他絕對不會輕易下定論。鍾悌思索片刻,“呤蟬發作之時會吸允宿主的骨髓,致使宿主渾身劇痛,發作三次之後,宿主的身體會有明顯的虛弱,而這之後的每一次發作,都會如附骨之疽一般。而呤蟬母蠱驅動的時候,會離開寄宿者的體內。除此之外,就連脈象上都分辨不出。”
“只有這些?”陳笒回想起自己見過的兩次發作,尋常時期並無二致,但是發作時人卻是忍受巨大痛苦的樣子。
“還有,呤蟬的子蠱會在宿主體內分化,每五年一個,這點和一般的子蠱不同,但是除了古書上的記載,已經無處證實。”鍾悌沉思良久“除了呤蟬之外,屬下一時想不出其他。”
“你着手回京,去王府中搜查,帶着母蠱的人,必然在王府附近,又可疑的對象就和鄭管家通報,首先,檢查鳳梧。”陳笒腦中迅速運轉,鳳梧是最沒可能也是可能性最大的一個,若是顧啓淵劍走偏鋒,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安置一個,也不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