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關,沈青幾人趕到的時候化作將軍的親兵,四散開來。身後,太子派出的探子在看見燕王一行進入軍營之後,也便離開了。
陳笒遠遠的望着那一羣人,然後在最後一個人身上掛上一個薄薄的米紙,淡淡的藥香傳來,鬼醫將手中的蟲子扔過去,蟲子循着藥香前進。
“顧莊主的藥粉就是管用。”鬼醫不無讚歎的說道,“我在不破壞效果的前提下,只去除了一半的毒性。”
陳笒嘴角微勾,嘲諷道,“用在他們身上不用去除多少毒性,要是直接滅了,反倒是好事。”
手中藥粉四散,看看完好無損的手掌,陳笒微笑,那人給他的珠子還真的有用。想起前幾日的悠閒,陳笒心中不由有些感嘆,但是很快被周遭的氣氛帶了回來。
“走吧,元帥一會兒就練兵回來了。”陳笒潛行,鬼醫身法扭動,緊跟其後。
突厥的動作比想象中要快,至少在普通士兵看來是這樣。
儘管早便有消息傳來,說突厥意欲在漢邦新定邊關未穩的時候進攻,但是一直也沒見動靜。所以大家不敢妄下定論只是在邊關鎮守。
那時大家都知道,現在的國力不足以支撐一場持久的戰爭。但是現在——陳笒微笑的看着對面的狼旗欣慰道,“宇文,咱們的盟友來了。”
宇文昌眉頭微皺“與虎謀皮,還要小心一些。”
“到是自然。”陳笒淡淡道,手指敲擊着身上的盔甲,他眼中閃爍着寒意的光芒,那是一種血腥的召喚。
消息終於傳來,陳笒可以說是用闖的進入夏侯因的帥帳,將手中的情報放在夏侯因桌子上“元帥,你現在可信了?”
“不錯。”夏侯因微笑,點點頭“按你想的去辦,人我給你備好了。”陳笒一愣,隨即抱拳出門。夏侯因眉頭略緊,將手中的情報放在燭臺上燒燬,面色卻不如剛纔話語中那般從容,顯得很是猙獰,這燕王,到底能不能信。卻又要如何能信?
門外,陳笒嘴角微微上揚,心中暗道,夏侯家的老狐狸。但是面上,陳笒揚起軍令,揚聲道,“元帥批准東征,大家開始準備!”
“讓突厥知道厲害!”
下面的兵士迴應,陳笒舉着令牌召喚,“中路隨我出征!”
宇文昌上前兩步攔截道,“元帥沒說只讓你中路軍出征。”宇文昌的副將也前進幾步附和自己的上司。
“元帥就在裡面。”陳笒指指帥帳嘴角歪笑,意思是想出徵,自己去求啊。
兩個年輕將領針鋒相對,周圍的兵士躍躍欲試,一邊的盧志涵悄悄準備進到帥帳,宇文昌看見,直接一個縱身躍到盧志涵身前,搶先進入帥帳。
不一會兒,盧志涵鬱郁的走出來,身後的宇文昌拿着調軍的軍令,左路軍一陣歡呼。
回到自己的營帳,陳笒在繪製好的地圖上點畫出一條曲線,但是這條曲線比旁邊所有的路都要短上許多。宇文昌掀帳進來,正看到陳笒將地圖掛在牆上,疑惑道,“怎麼,你要走那條路?那條路到現在爲止都沒有人能證明確實存在。”
“不,我回京的時候就是走的那條,還順道去了一趟突厥的皇宮。說實話有點遠,不過我來得及趕回去。”陳笒看着宇文昌不贊同的眼神,挑眉。他都安全回來了還想怎樣?
“下次叫上鬼醫,他能幫你潛行。”宇文昌眉頭皺起,規勸道。王爺的安危可不是個人問題。
“我自有準備。”陳笒嘴角淡笑,只是不論他還是宇文都沒有察覺。整理着桌上的情報陳笒想了想,吩咐道,“準備三天的乾糧,還有,我們這次步行。”
“是。”宇文昌應聲,拱手退出帳篷。在陳笒下命令的時候,他們所有人不會拒絕,只會服從,畢竟,這是從小就有的默契。
當看着陳笒和宇文昌和大家同吃同住的時候,兵士間僅有的怨言也煙消雲散,剩下的只有對這次奇襲勝利的盼望和興奮,不僅是因爲這是一條從未走過的路,更是因爲在路上,有將領和兵士同行。
陳笒讓發放的藥粉,是鬼醫製出來的,可以保證他們身上的鐵鏽味和人味最大程度減淡。
大軍行進了兩天,帶了三天的乾糧僅剩一天的份額,宇文昌倒是沒說什麼,但是後面的副將有些擔心。
常連慶上前進言道,“將軍,咱們的乾糧還有一天的分量,水也快沒了。步行行軍消耗甚大,這目標離咱們還有四五天的路啊。”
“放心,燕王自有安排。”宇文昌安撫手下副將,看看身後的兵士,嘆口氣道,“三年前討伐前朝的時候,大軍徒步行進七天八夜到達京師,怎的才過了三年,以前的毅力竟全然消磨了嗎?”
“將軍,我們沒有別的意思,大家也都能堅持只是——”常連慶有些踟躕,終究還是上前抱拳道,“將軍與燕王在軍中皆爲雲麾將軍,末將……”
“你是擔心中軍的能力?”宇文昌眼神微凝,看着對方,寒意如刀。常連慶告罪,但是並沒有退縮。
“且等一天看看。”陳笒從隊伍前方回來,看看落下的倆人,嘴角帶着微笑,眼中卻是不容置疑的自信。宇文昌和副將常連慶拱手,三人回到隊伍。
第二天,陳笒帶着衆人拿到了隱藏半人高的草叢中裝備,大家看向陳笒的眼光瞬間就不一樣了。跟過來的一萬五千人不僅獲得了充足的給養,還有隨行的糧草隊伍。
“將軍料事如神,我等佩服。”常連慶抱拳,爲自己之前的表現道歉。
陳笒笑受,解釋道,“軍中有內奸,大舉行動則易生變,唯有先行以防不測,讓大家擔心了。”書生將軍的文詞又來了,但是大家誰也沒有鬨笑的心思,只因爲陳笒之前的一句,軍中有內奸。
宇文昌神情驟然變化“你懷疑誰?”沒有問是否確認,沒有問憑什麼,只問懷疑對象,因爲信任。常連慶似乎明白了點什麼,微微向後退了幾步。
中軍副將鍾悌上前微動,攔住了左軍副將,笑道,“常兄,既然到了這,就聽聽吧。”常連慶額頭冒着冷汗,看看周圍,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對他形成了一種包圍之勢。常連慶擡頭,看見面前正站着兩個將領,陳笒和宇文昌盯着他的眼神冰冷。
腿一軟,常連慶就跪在了地上,匍匐着,不敢出聲,只有身上的盔甲發出叮叮的碰撞聲,在這荒無人煙的大草原上,顯得格外明顯。
後面的兵士們並不知道前面發生了什麼,只能隱約看見常副將跪在地上,中軍一片肅然,讓左軍的一些聲音也慢慢沉寂。
足足過了一刻鐘,陳笒蹲下身,拍着常連慶的盔甲,手放在他脖子上,面帶微笑低聲詢問道,“你是太子的人,並不是突厥的內奸,可是否?”
常連慶擡頭,眼神亂轉,忙不迭的點頭道,“是,是,燕王明察秋毫,末將佩服!末將棄暗投明,願誓死追隨燕王!求燕王,給末將一個效命的機會。”
陳笒微笑,冷峻的臉上彷彿融化了一般,看見的人都會覺得這是個溫柔的書生,而不是戰場上殺人不眨眼的將軍。
那表情似乎讓常連慶看見了希望,但是他沒看見旁邊鬼醫鍾悌臉上的惋惜和嘲諷“王爺,我有太子準備害您的情報,我願以此表忠心。”
“不必了,”陳笒擺擺手,起身冷冷道,“當下就有一個讓你爲我效命的機會。”
“末將萬死……”常連慶臉上的表情還沒有從狂喜轉折過來,就已經轉爲僵硬,單膝跪地的姿勢保持着,倒在衆人面前,臉泛烏黑,泊泊的黑血從頸間流出。腥臭味讓陳笒皺眉,將手上的藥粉撒上去,肉眼可見的常連慶的屍體迅速幹化。味道也很快被草原上的風帶走了。
“左軍副將常連慶,行軍途中誤被草原上的毒物咬傷,藥石無效,提醒大軍注意。小心,別被蟲子咬了。鍾悌,你再去發防蟲藥。”陳笒神色平靜,面帶惋惜,彷彿常連慶真的是被毒蟲咬死一般。陳笒話落,一個小兵便迅速離開,將這個信息傳出去。
周圍人面色如常,嚴肅的點點頭,“確實啊,這草原的毒物讓人防不勝防。”
“可惜啊,還未交戰,就損失了一員大將,將常將軍的屍首送回去吧。”另一個副將出聲,有些慼慼之感。
“是!”幾個小兵上前,牽過一輛馬車準備把常連慶的屍首裝殮。陳笒揮手阻止了他們,陳言道,“常將軍出師未捷身先死,想必黃泉之下也不得安寧,不如就地安葬了,等咱們回來的時候再將他帶回京師。”兵士們退下,然後五個兵士用長矛簡單挖了一個淺坑,將常連慶的屍身葬在裡面,連一個像樣的墳堆都沒有。陳笒掃視四周,命令道,“繼續前進!”
“是!”
五天後,衆人已經能遠遠的看見突厥大軍的旗幟了。陳笒看着手上的情報,疑惑道,“你們沒有將常連慶死了的消息傳出去?”
宇文昌搖頭“已經傳出去了,但是不知道在什麼地方被攔截了,從京城的動作上來看,他們還不知道此事。”
“誰會攔截這個消息?”陳笒面色凝重,這裡不是他經營了八年的老家,這裡是一切尚未穩定的邊關,有誰會攔截他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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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測,夏侯元帥。”宇文昌只說了一半,並沒有說完,因爲現在夏侯因還是陳笒拉攏的對象。而且,夏侯因也是前朝的一員猛將,能夠被當今繼續重用一是因爲夏侯因和陳煜在同朝爲官的時候就是好友,二是因爲夏侯因在邊關的震懾力和掌控力。
陳笒在邊關三年有餘,就算中間回去也是速去速回,便是如此才能在夏侯因的主力中爭得一席之地。可見夏侯因的威望。
他不是沒有懷疑夏侯因,但是他現在就算是懷疑也不能對夏侯因有什麼動作。搖搖頭,陳笒將手中的紙張震碎“讓伙房將糧食多分幾口鍋,支在外面做飯。注意周圍的動靜和風向。”
“是!”宇文昌領會了陳笒的意思,自覺下去安排。遠處,突厥的大旗迎風招搖,突厥此次的動作簡單是爲了試探嗎?但是朝內的消息爲何迥然不同?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
將手頭的事情做好,宇文昌看着遠處獨立的陳笒,有些感慨,“宇文將軍,過來吃飯了!”將原有的炊具增加了一半,燒飯的速度也快了許多,宇文昌皺眉“所有人,分成兩批依次取飯。”
傳令官愣了愣,轉身下去傳達命令。一萬五千人分成兩批打飯,大大延長了吃飯的時間和速度。兩天後,突厥那邊的軍旗下去一隻,陳笒心中一定。
陳笒從草丘上下去,走到臨時駐紮的營帳中,宇文昌和鍾悌對視一眼,鍾悌跟了過去。掀開帳簾,陳笒正在地圖上點畫,“將軍,哪邊出事了?”
“左國相他們來消息了,讓咱們撤退。”陳笒點畫着突厥皇宮在地圖上的位置,然後將地圖掛在營帳的邊圍上,“這次有的玩了。”突厥希望在他們撤退的時候進攻?還是說想要直接吃下他們這一路人馬?
“陛下會選擇和談的。”鍾悌暗襯,突厥意在不軌,但是這邊的情報還沒有送出去,儘管這邊開戰已成必然,但是也不是沒有和談的可能性。新朝剛定,此時戰亂不利於國民心安。
“突厥那邊的情況你我並非瞭如指掌,但是這次的變動卻在掌握之中。”陳笒將手中的香棒放下,炙烤過後的皮子有一種焦糊和香料混合的味道,不是十分好聞。“他們想騙咱們撤軍,咱們就演給他們看。”
京中,突厥的消息火速傳回,朝堂之上,主戰主和的兩派爭相發言。陳煜將急報砸在龍案上。“太子,你怎麼說。”
陳乾上前半步恭敬道,“兒臣以爲,突厥此舉在於防禦,畢竟新朝剛定,咱們國庫充裕兵強馬壯,兼之民心穩定,絕不是前朝孱弱可比,所以,突厥防範也屬正常。”
“你是主戰還是主和?”陳煜面帶微笑,顯然對陳乾的誇讚很是滿意,而這個兒子也最知他的心思。
“兒臣以爲,就讓他們防着吧,有夏侯老元帥在,加上四弟也在邊關守護,想來就算邊關有什麼緊急事件也能應對一二。”陳乾面色輕鬆,負手而立,他身後,主和的大臣紛紛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