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到~~”悠揚的嗓音卻非要轉折好幾個彎,硬生生的變成了怪腔怪調。
兩軍陣前,一個紅袍青年拿着明黃色的聖旨十分招搖的過來,打馬到了陣前,青年手忙腳亂的勒住馬,轉了個圈才停穩當驚喝道,“媽呀,咋這嚇人啊,這是準備開打啊?”
司空翔的問話引起了兵士們的一翻白眼,對面的呼延慶不明就裡只以爲是漢人的增兵到了,一時間也不敢妄動。但是當他看到那個紅袍青年調轉馬頭向來路跑去,甚至帶走了部分將士的時候他哈哈大笑。長刀指着對面的陣營,喊道,“看那,那膽小的漢人,他們怎麼會是我們草原狼羣的對手!殺!宰殺這羣羔羊!爲忽而赤報仇!”
忽而赤和那五千精銳的死呼延慶並沒有隱瞞,甚至不需要隱瞞,因爲當大家看見整齊有序的漢邦兵馬的時候就能知道昨夜的慘叫和火光是什麼人發出的。
呼延慶並沒有想他說的那樣輕鬆,因爲他十分清楚忽而赤帶過去的那些精銳的實力,他們固然是犯了輕敵的錯誤,但是也同樣證明着這幫漢人的實力不容小覷。
未戰而逃,不是他們草原人的性格,尤其是,在自己已經損失了一員猛將的情況下,呼延慶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對面高地上的那個主將,就好像草原上的狼羣,在對戰的時候狼王對狼王,這是不可逆轉的自然法則。
突厥的騎兵猶如烏雲一般從草坡上蔓延,陳笒坐下的黑桑不耐的噴出鼻息,前蹄不斷的踢打着腳下的草皮,拍拍黑桑的側頸安撫一下這個好戰的夥伴。陳笒計算着步數,在突厥人準備上坡的時候揮手帶着身後的兵士衝鋒,在半坡相遇。
向下的衝力將加大攻擊的效果,特製的長矛被騎兵栓在馬側迎面撞上的馬腿人腿全部被捅了一個對穿,長矛邊上的鐵鉤也帶下了不少過路者的血肉。
戰馬的嘶鳴中,陳笒和呼延慶在軍中迎面而立,“你是燕王?”
“呼延將軍。別來無恙。”陳笒用突厥語和呼延慶對話,顯然對面沒想到這點。陳笒嘴角帶着微笑,似乎兩人並不是處在鮮血似錦的戰場,而是在一家普通的酒家相遇,敵人對我瞭如指掌,我卻對敵人知之甚少,這是陳笒的老師對於前朝爲什麼一直在突厥問題上僵持不下的原因。陳笒則在老師的影響下對於他們的敵人瞭若指掌。
“你見過我?”呼延慶皺眉,不可能,他要是見過這個人不可能沒印象,正在他神思之時,一道寒光直擊面門,說時長實則僅在一瞬,本能的驅使下呼延慶倒仰上身躲過了陳笒致命一擊。
一擊無效,陳笒並不意外,對於一個能夠自如出入突厥皇室的人來說要是本領低下也就沒有什麼沒意思了。呼延慶直到陳笒將武器收回時纔看見剛纔襲擊他的是一個什麼樣的東西,說它是刀卻雙面有刃,說是劍卻比劍要厚重許多,甚至中心還有厚鐵煅燒後留下的烏黑,耳邊一陣嗡鳴,利器的破風聲直到現在才響起,可見這燕王功力深厚。
陳笒臉上微笑收起,將手中烏鞘從側面送出,整個人飛身而起,腳卻向着呼延慶的馬頭踢去。突厥人對戰馬的愛護堪比生命,呼延慶拿出彎刀向陳笒的小腿處削去卻好像砍上了鐵板發出金屬的碰撞聲。陳笒雖然沒有受傷但是呼延慶力氣十足的一刀還是讓他轉了個方向,手中烏鞘彈出,削掉了兩個突厥兵的腦袋。幾乎不可能的角度讓呼延慶目呲欲裂,“啊!”呼延慶擋住意欲殺入軍中的陳笒,二話不說拿着彎刀向他衝去。
陳笒不躲不避橫起烏鞘在頭頂擋住劈下來的彎刀,順勢按動手柄上的機關,烏鞘彈出,兩刃相交處甚至摩擦出了火花,尾部的精鋼鏈子卡住了呼延慶的彎刀,彈出去的刃部擊碎了一個兵士的腦殼,血水四濺。
機關回收,烏鞘帶回的血跡濺上了陳笒的臉頰,順便擠斷了呼延慶的彎刀。右腿掃出,陳笒躺倒在地,手中烏鞘向上拋去拳頭收回的時候已經打上了呼延慶的脊椎。清楚的碎裂聲傳來,呼延慶倒地。
“不堪一擊,不過你還有點用處。”甩乾淨烏鞘上的血跡,陳笒轉身將身邊的敵人清除,將呼延慶放在黑桑背上,跟着他的黑桑不斷地前踏後蹬,不時還將濺到鼻孔處的血跡舔掉,比它的主人都興奮。
主將被俘,生死不明,東突厥的兵士們並沒有驚慌而是激起了血性,甚至有幾個百夫長想要搶奪呼延慶,但是都被自覺跟在黑桑身邊的沈青一刀斬殺。
鍾悌解決自己身邊的敵人,抓過手下的一個百夫長,“去,帶着你手下的人護着黑桑,把呼延慶帶到營地!”
“是!”長矛掃出,百夫長不顧肩膀上帶着的血洞帶着手下的人向黑桑身邊衝去。
陳笒看見了這支小隊,從陣中飛身,踩着人頭幫他們開路,烏鞘彈出又收回,屠戮士兵猶如殺瓜切菜一般簡單。
盔甲上的血跡漸漸滴落,在軍中,陳笒就好像是一個殺神一般,所到之處只會留下一片屍體,將兩邊的敵人清除,陳笒重新踩上地面的時候只覺得靴底沾着一層黏厚的泥土,但是腳下冒出的血漬告訴陳笒這不過是一種錯覺。
殘陽如血,當夏侯因的人趕到的時候,只看見場內的士兵和在一邊治傷的黑桑以及昏迷不醒的呼延慶。
“燕王呢?!司空翔呢!”傳令官看見這邊的煙火就往這邊趕,但是幾天的路程不是說走就走完的。儘管他出發的時候還沒有開戰,但是他趕到的時候戰爭已經結束。
兩邊由於都是先鋒,所以新的增員不能馬上到達,任誰都知道突厥剛吃了這麼一個大虧不會善罷甘休,這個時候先鋒的主將竟然不見了,甚至連陛下派來的人也不見了。
傳令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喪道,“我怎麼和夏侯元帥交代。”突然傳令官想到了什麼,蹦起來抻着脖子大喊道,“燕王陣前隨意出戰!是大罪!”話音剛落,他就被周圍士兵的眼光給打到了地上。
難道要被屠殺了之後用魂魄去向夏侯元帥請命出戰嗎!這個傳令官究竟知不知道先鋒的作用?
宇文昌上前拎起傳令官,冷聲道,“告訴夏侯元帥,司空翔陣前不知去向,中軍在戰後前去尋找未歸,帶上傷亡報告和呼延慶,敢多說一個字,我將你的皮扒下來套在盾牌上!”
大戰結束後的血氣將宇文昌的眼睛充的血紅,傳令官完全被嚇住了,忙不迭的點頭,不敢多言,連滾帶爬的爬上了自己的馬,帶着呼延慶的馬車踏上歸途。“將軍,咱們怎麼辦?”
“等燕王回來。”宇文昌雙手握拳,三天了,還有一個月,自己要將王爺交代的事情做好。
陳笒和司空翔帶着一小隊人馬化作收屍的突厥士兵往草原深處走去,一行人將近二百有餘,司空翔帶來的有五十人,是突厥語的專家,而一個被擔架擡着的人,則赫然是呼延慶。
呼延慶的大本營已經被左國相統領,根據陳笒對這個人的瞭解,在沒有將呼延慶手下完全收入囊中的時候他是不會將呼延慶被俘的消息傳出去的,更何況,陳笒看看昏迷不醒的呼延慶,聽說這位將軍很是瞧不起左國相這個人啊。這點他們倆倒是挺一致。
陳笒想的不錯,左國相現在不光是在忙着把呼延慶大本營的人收到自己麾下,也在想着把呼延慶被俘過這個事情掐在自己手裡,於是他向大汗的信中只寫了呼延慶受傷,他們需要支援的字樣。對於呼延慶現在身在敵營這件事隻字不提。
兩百人風餐露宿,有鍾悌這個鬼醫在,倒也沒有什麼生命危險,當然,這個單指重傷的呼延慶。
“王爺,咱們跟突厥談什麼條件?”司空翔扔掉了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修長的身形配着一身突厥衣服還是挺有氣勢的。
“條件?不,呼延慶還不夠條件的資格,他只是咱們的一塊敲門磚。”陳笒緊緊身上的大衣,裝出一副瑟縮的樣子,旁邊人立刻反應過來,前面有人。
高大的突厥漢子擡着一副擔架從一隊商隊旁邊匆匆而過,雜亂的突厥語傳達出一個消息,前線傷亡慘重。
商隊遊走在部落中間,消息傳遞的最快,當陳笒等人遠遠的看見突厥皇室的狼旗的時候,已經可以清楚的看見皇城人臉上帶着的不甘和疑惑了。在皇城城門處就分開的隊伍現在僅有陳笒,鬼醫帶着已經清醒但是下半身癱瘓的呼延慶,三人避開城門的巡邏,在黃昏的時候,潛入內城。
“什麼人?”一個衛兵發現了行蹤詭異的三人,陳笒面露微笑,易容而成的粗礦面容透着陰冷,“讓我們來看看你這個人質好不好用。”
拿出呼延慶的令牌“我們是受呼延將軍的指派尋找大祭司的,現在需要立刻見到汗後。這是呼延將軍的令牌。”
“你們的動作倒是快。現在人心不穩,大祭司的到來正好可以幫忙,只是爲什麼祭司坐在輪椅上?”衛兵粗略的檢查令牌,確認無誤之後示意安全,巡邏的人散開。
“祭司泄露天機遭到了天神的懲罰,但是他聽說是大汗和汗後找他,還是很榮幸。”陳笒微笑,表情憨厚“我們可以進去了嗎?”
“可以,只是你們這身打扮,嗨,先覆命要緊。快去吧。”衛兵看着形容邋遢的幾人,揮揮手“別讓大汗看見你們這樣。”
“好,好,知道了。”不該問的不問,陳笒心中冷笑,他們還非要見到大汗不可。
內宮,用呼延慶的令牌可以隨意出入,尤其是還有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大祭司,當看到匆忙過來的汗後的時候,陳笒揭下了呼延慶的兜帽。
“將軍!”汗後看着僵直的呼延慶,那張臉上還有着原有的精神,但是他現在口不能言手不能書只能呆呆的深情的看着他的愛人。
汗後不顧左右,趴在呼延慶的腿上嗚嗚哭泣。呼延慶喉嚨中發出聲音,臉色開始漲紅。
陳笒冷眼瞧着這一對兒鴛鴦,嘴角淺笑,冷嘲道,“汗後,將軍此時應該在邊疆,他不是將軍,他是呼延慶。”
汗後這才注意到送呼延慶回來的兩個人她一個都不認識,這人說的對,陣前脫逃是大罪。但是看將軍的樣子明顯不是自願回來的,這兩個是什麼人?汗後看着呼延慶,希望能從愛人的眼神中得到答案。
呼延慶眼裡流露出焦急,但是很快轉爲安撫。這一路上他雖然不知道燕王想要幹什麼,但是他能察覺出一件事,那就是,燕王想要的絕對不單單是幾場戰役的勝利,他想要的是合作。
汗後鎮定下來,揮退左右,強自平靜道“你們是什麼人,想要什麼?”
“我們想要在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見到你們的大汗。”陳笒微笑,等待着汗後的回答。
汗後眼神轉了轉,“我帶你們去他的書房,那裡很安全,但是你要保證,不把我和呼延的事情說出去,把他治好,還有——”
“汗後,你的要求有些多啊。”陳笒面帶冷笑,手中的匕首不知道什麼時候繞到了呼延慶的脖子上。
呼延慶並不覺得這個人會殺了自己但是沁骨的寒意告訴他,這是真的。鮮血流出,還在堅持的汗後放棄了掙扎,妥協道,“將他治好,我帶你們去見大汗。”
陳笒放下匕首,將解藥扔到呼延慶口中,呼延慶劇烈的咳嗽帶動了脊椎的斷裂處,疼的冷汗直冒。汗後顧不上其他,連忙喂水順氣,直緩了好半天,才讓呼延慶恢復。
“他的腿還能治好嗎?”汗後還想爭取一下。
鍾悌上前解釋道,“好生恢復,兩年之後自然會好。”
知道汗後不會相信他們的言語,但是呼延慶註定活不過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