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月華是第一次見到自己這個向來清冷高傲的妹妹如此激動,被她一把握住雙肩時下意識踉蹌後退幾步,才勉強穩住身形,反過來按住丁月影的腰:“月影!你在急什麼?白玉堂你又不是沒見過!”
然而丁月影卻全然聽不見她的話一般,只是徑自問:“白玉堂在哪裡?你在哪裡看到的他?說啊!快點說!告訴我!”
見到妹妹難得的癲狂神色,丁月華皺眉。她本就聰穎,此時已隱隱覺得不對勁:月影從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一直呆在家裡。和白玉堂不過小時候見過幾面罷了,及笄後甚至就沒再見過。她此番如此心急,能有什麼事兒?
想歸想,她見丁月影一臉情急的樣子,還是下意識的答道:“在開封府啊!還有常州——你要找他?莫不是他做了什麼……”
想到這裡,忽然間眼前靈光閃過,少女脫口而出:“月影,你該不會是喜歡白玉堂罷?!”
但是丁月影根本就沒聽到她那句問話一般,腦中只是蜂鳴般重複着那句“在開封府”,她慢慢放開抓握着丁月華的雙手,笑的分外開心:“謝謝你,姐姐!”
“姐姐”二字才一出口,她人已經鎮定下來似的,嘴角就那麼噙着抹笑容進了內室,只留下丁月華莫名其妙的站在那裡。
“哎!月影!你這是……”
徒勞叫了一聲,只換來妹妹“砰”的一聲緊緊關上房門。丁月華吃了個閉門羹,只能悻悻然摸摸鼻子,很是有點不可思議的自言自語:
“這丫頭——莫不是真的喜歡白五哥吧?若是……那展大哥怎麼辦?簡直胡來嘛!”
左想右想,還是決定有時間好好套套自己這個妹妹的口風,到時候在見機行事好了!想歸想,擡眼看看丁月影剛剛關上的房門,上前敲了兩聲不見回答,也知道現在月影多半是打定了主意不想見自己,只能摸摸鼻子,忍了再忍,還是禁不住在心中將那總不自覺招蜂引蝶的臭老鼠罵了個遍了事。
就在此時,外面響起大哥丁兆蘭的喊聲,月華應了一句,回頭向着月影的房門道了句“月影我先去前面了!”就轉身離去。走時還不太放心的看看月影的內室門,不見反應,心中小小黯然了一下,一跺腳氣哼哼的帶上門離去了。
等到晚飯時間,家丁來請丁月影去大廳用餐時,卻被拒絕了。屋中少女只帶了一句話給其他人,說她身體不舒服,打算早些睡覺。丁母不放心來看過,確定女兒沒有什麼大事,才勉強放下心來。
入夜,確定整個丁家的人都睡着,丁月影的房門悄然打開,一道嬌小的人影從中閃身而出,躡手躡腳去了後院。丁月華正巧因爲睡不着起夜,視線捕捉到那抹身形時很是驚訝了一下,“月影?”
心中訝異之餘,想起妹妹白天的不對勁,月華急忙跟在她後面悄然過去。擔心妹妹發現,她刻意放緩了速度和腳步。所幸畢竟是在自己家裡,倒也不擔心走丟。此時她心中盈滿了好奇——月影這麼晚了不睡覺,起來做什麼?
兩人一前一後一直到了後院空曠無人的地方,丁月華見到月影左右張望了一下,忙收住身形躲在一旁。那邊丁月影似乎確定了旁邊無人,從懷中取出一隻小巧的紫色短笛,放在脣邊輕輕吹了起來。
丁月華見到月影閉上雙眼,卻沒聽見有聲音發出,心中偷笑:這月影莫非半夜跑來練笛子不成麼?白天不練,難道是怕自己吹不出聲來讓人笑話?
但見月影輕輕吹着無聲的樂曲,神情間似乎極爲投入,月華又微微皺起眉:不對啊!若是當真吹不出來,月影不該是這般神態……
正想着,隱隱聽到了一陣極細極小的音調在耳邊響起,莫名讓人飄飄然似欲睡去。月華有些迷濛的搖搖頭,忽然覺得胸口傳來一陣清涼,腦中微凜,下意識的伸手去摸,卻摸到一冰涼的事物。
那是她被趙禎封爲公主之時送給她做信物的玉佩。
正訝然間,忽然園中升起一陣薄霧,月華心有所感,擡頭去看,見到月影握着短笛慢慢放下手,擡頭看向一旁:
“來了?!”
就在她視線所示方向,毫無預兆的出現了一個鬚髮皆白,卻一身紫衣的老頭。那老頭從出現起就直直跪在月影面前,恭謹的低頭:
“我主喚我何事?”
“黃子琪,”月影冷冷開口,冰冷的聲音在夜晚裡顯得分外無情,“我要你去開封府,給我調查白玉堂。在那裡有個叫做展昭的人。必要的時候,要想方設法破壞他們之間的關係,能讓他們反目成仇最好。”
聽到這裡,丁月華差點驚叫出聲。她下意識捂住了嘴,小心翼翼的縮了縮,心中震驚前所未有。
“展昭和白玉堂?兩個凡人?”那個叫做黃子琪的張口,聲音嘶啞蒼老,隱隱帶着猙獰,“我主,爲何不直接殺了他們?”
“殺了他們?”月影面上的神情變得輕蔑且不屑,“就憑你還沒那個能耐!那兩個人可不好惹——我問你,你先前說的襄陽王的那件事,辦得如何了?”
那黃子琪微微抖了一下,因爲俯身跪着,丁月華根本看不清他的面龐:“回我主,已經在進展中了。那襄陽王不過一個凡夫俗子,小人叫了徒兒李菊風前去負責,定不會叫我主失望!”
“那就好。”很顯然,丁月影對於這個答案還是十分滿意的。她雙眼轉了轉,忽然微微眯起,“等等!我記得你說過,那個襄陽王正在建立的沖霄樓是個很緊要的所在吧?”
“是。”
“這樣……”丁月影微微一笑,忽然揚聲冷笑:“朋友,聽了這麼久,也該出來了!!”
丁月華的雙眼猛地大睜。
……
楊逍慢慢鬆開禁錮着李尋歡的雙臂,兩人均是氣息不穩。他看着自己面前那人,見他微微眯了眼,平時滄桑且純淨的眼中染了些迷茫,心中無端微緊。
“你怎麼不躲?”楊逍伸指摩挲着李尋歡的脣,好心情的詢問。
李尋歡擡眼,瞧着面前這個似乎陌生又似乎很熟悉的人,眨眼,微笑:“便是不想躲,如何?”
若是想躲,先前楊逍靠近之時,就不會鬆了握在手中的飛刀。
小李探花會將手中的飛刀輕易鬆開,在明朝若是說出,怕是沒人會信的。誰都知道那柄刀在他手中意味着什麼。
此時鬆開,心甘情願。
楊逍大悅。
兩人半晌什麼都沒說,從這一刻碰觸開始,有些東西似乎不用再言語表明,都是孤寂了很久的人,這樣的兩個人相遇,似乎註定碰撞,繼而擦槍走火。
有的時候,分離反而更能讓人恰當的人清楚自己內心想要的事物,他們如此,展昭和白玉堂也是如此。
直到過了很久,也或許根本沒過多久,楊逍彎下腰,將李尋歡掉落在地的飛刀拾起,拉過他的手放入:“我們回去。”
“回哪兒?”李尋歡有一瞬間的疑惑。
“自然是元朝,坐忘峰。不悔還在等我們。”
李尋歡卻沉默了,半晌才道:“回去?”
“嗯。”感覺到李尋歡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楊逍想了想沒開口,只是等着李尋歡的答案。
“楊逍。”半晌,李尋歡似乎組織好了自己想說的話,他有些猶豫的道,“你確定我們現在就要走?”
這回卻換楊逍狐疑,有些似笑非笑的疑問:“你莫不是想留下來?”
“倒不是……”李尋歡沉吟着道,“我也說不上來是怎樣的感覺,總覺得似乎還有什麼未完成一般。”他想着,忽然便灑然一笑:
“算了!也許真是我想多了。”
楊逍聞言卻嘆氣:“你也有這種感覺?”
他幽深的雙眼帶着探究鎖住李尋歡的,那一刻彼此在雙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疑問以及困惑。
“也罷!”楊逍想了想,輕輕擊掌道,“兵來將擋便是!大不了就當成一場難得的旅行——還有幾個人能似你我這般回到過去暢遊?”
李尋歡微笑:“確實。”心中卻嘆氣:這種奇怪的感覺——莫非自己不僅僅是和北元有緣,與這北宋也有牽扯麼?而且,還有大明……
看樣子真要找時間和沉香好好談談了。
手中還握着方纔楊逍放入自己手裡的飛刀,李尋歡翻來覆去的擺弄着,腦海中回想起詩音,繼而自然而然想起了就在這江陵城中,那個叫做梅園的地方的那個女子。
她……
第二日一早,楊逍與李尋歡正商量着是不是到外面走走,好生瞧瞧這北宋的風情人物。哪知還沒出門,門外已傳來一陣篤篤的敲門聲。
“楊兄?李兄?可在麼?”聽聲音與語調卻是先前與白玉堂出去了好一陣子的展昭。
揚李二人對視一眼,楊逍揚聲道:“門沒鎖,展兄請進。”
接着門“支喲”一聲被推開,展昭與隨在一旁的白玉堂進來向着兩人一抱拳,道:
“兩位可還習慣麼?”
“尚好,有勞費心了。”楊逍向着他點點頭,看出展昭眸色深沉,似有心事,不禁開門見山的道:“展兄可是有事?”
“是有一些。”展昭蹙了眉,道,“其實展某來是想拜託李兄一件事……”
李尋歡在見到展昭時已經有所猜測,聽他此言微微揚眉,脫口道:“可是爲了——梅園?”
“正是!”
一旁楊逍卻不解的看向兩人:“梅園?”他瞥了眼白玉堂全然不意外的神色,似笑非笑道:“似乎有什麼事情只有楊某一個人雲裡霧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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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也不少。”展昭道,“但是白兄知道的,展某都明瞭個大概。剩下的還要李兄解惑。”
“小婢不知。”那丫鬟低眉順目站在門邊,雙手交疊在衣襬,“姑娘只叫小婢前來相請,還望公子莫要爲難。”
林詩音似是驚了一驚,略略思索一下,才向着李尋歡歉然道:“展相公……”
李尋歡沒料到展昭居然這麼大反應,愕然道:“你知道?——我是說……”隨即他念頭一轉,轉頭看向楊逍:“你告訴過他?”
他這般越是含糊,白玉堂越覺得自己推論正確,如何能允許展昭就這樣含糊過去?當下寒了面孔:“貓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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