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竹百無聊賴地在自修室裡一邊裝轉筆實際上只是在搖筆,一邊皺着眉頭望着桌子上的數學題發呆。她平視,俯視,仰視,三百六十度旋轉式地看着到數學題卻還是沒看出有解決方法。
坐在她後面的同學用筆戳了戳她的背,以竹一個反射弧,猛地站了起來,瞪着後面的同學。尷尬的是她發現坐在她後面的是落翊,而此時接受注目禮的是她。
她抱歉地笑了笑, 無比窘迫地坐下,用數學練習冊擋住她羞愧的臉。她只覺耳邊一陣溫熱,落翊低聲細語在她耳邊說:“這裡說話不方便,我們去別處。”落翊牽起以竹的手便往外走,而以竹依舊用練習冊擋住她羞愧的臉。
落翊把以竹帶到了圖書館的學習角。學校圖書館總共有五層,一,三,五層有讀書角,二,四層有學習角,以防學習角的學生吵到了讀書的學生堆滿了討論功課的人。落翊一直牽着以竹到了第四層,找了個位置坐下,才問:“你是有數學題不會嗎?”
以竹囧囧地點頭,並指給他看。見落翊一副無奈想吐槽的表情,以竹用手擋住了臉,只留下兩條縫來看落翊的表情,“這是我表妹初一的數學題,她昨天問我怎麼做,然後我研究到了現在……”以竹的聲音越來越小。自己的數學這麼差,會不會被嫌棄啊?
落翊是學高數的,高一的數學自然是手到拈來,他無奈地笑了笑,兩三筆便把題解了出來。
以竹在一旁嚇得目瞪口呆,發自內心地讚歎道:“哇!你好厲害啊!”
落翊笑了笑,揉了揉以竹的頭髮,“都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了,忘了很正常的。”
以竹又默默地拿起練習冊擋住了自己的臉 ,露出眼睛瞄落翊的臉。
是啊!都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
初一的以竹吃完了午飯,買了瓶茉莉蜜茶,坐在有蓋操場的紅木椅子上自顧自地喝了起來,心裡納悶着人生爲何如此無趣。
天邊掛起一道弧狀虹霓,若隱若現似朦朧天橋。以竹歪頭,心想自己是不是已如夢,或在幻境之中。
幾個小時前,以竹與好友結伴一起用膳,一行人其樂融融,笑聲不斷,現在卻人去樓空,偌大的四人桌只剩以竹一人煢煢伶俜的瘦小身影。
以竹嘆了口氣,冗自抱怨:“都要去開會,就我一個閒人在這裡看風景。我怎麼就這麼有空呢?”
操場上傳來田徑隊教練“嗶嗶”的哨子聲,以竹皺了皺眉頭,往場上望去,只見一羣人聚集在操場上聽候教練的發號施令。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空曠的有蓋操場漸漸擠滿了人。以竹一口飲盡剩餘的茉莉蜜茶,正想起身離開,卻又被人按了下來,來者是女班長任雨:“以竹,你也來看田徑隊比賽選隊長啊?”
以竹滿臉寫滿無知,“我不知道啊!我只是下來吃飯的啊。”
任雨強行把以竹從座位上拉起來,硬把以竹帶到前線去看比賽,“正愁一個人看無聊呢!你陪我一起看吧!”
以竹本想找個理由推脫,卻發現身後已經站了不少好事者,自己已經無路可退,只好認命。
任雨指了指場上站在最顯眼位置的兩人,然後搖了搖以竹,“現在應該到了最後一輪,剩下這兩個人。你支持誰啊?”
以竹茫然地望了望眼前模糊成兩個梨子的人影,不得不投降拿出眼鏡戴上,果然還是不要逞強,近視就該戴眼鏡。
眼前的世界終於清晰過來,以竹的眼眶倒映出場上白色運動服的男生,心裡掠過一絲慌亂。
耳邊吵雜的腳步聲,議論聲,哨子聲全然不見,只剩下她一顆心跳動得清晰而震撼。
一瞬間,以竹懷疑他們的目光重疊在一起 ,是錯覺嗎?
他,好像也在看我……
她怔了怔。沒有前兆,沒有緣由,她把眼鏡迅速脫了下來,目光迅速移開。這一秒,她只想逃,卻無奈身後只有人,沒有路。
她的思緒亂作一團,腦子只剩一片漿糊,亂得有些莫名其妙。
眼鏡太醜了!戴眼鏡幹嘛呢?整個書呆子的樣子,看上去呆死了!校服太醜了,幹嘛要穿校服呢!給他留下的的第一印象是個又醜又呆的書呆子形象怎麼辦……哎呀!我擔心這些幹什麼!
“以竹,你不帶眼鏡看得見嗎?”任雨問她。
以竹只是一個勁地點頭。心裡暗暗說,我倒希望我剛剛什麼都沒看見。
以竹心不在焉地看完了全程,任雨說的什麼,她一句也沒聽進去。只記得那天,他贏了,教練中氣十足的宣佈當選下任田徑隊隊長的人,全操場的人都聽見了,“高二七班,秦落翊爲下任田徑隊隊長!高二七班,秦落翊!高二七班,秦落翊!”
以竹真的好想捂上耳朵不去聽。教練,你不用每個重要的事情都強調三遍的。
自此,這個名字就搬進了以竹心裡,再也出不來了。
落翊此刻臉上帶着和煦如暖陽般的微笑,靜靜地注視着以竹。以竹望着他出身,眸中倒映的他漸漸和以竹回憶裡的他重疊在了一起。
我們不要再有遺憾了。
回到寢室後,以竹一個人靜靜地做作業。窗簾隨風飄起又落下,年少的回憶溢滿了以竹整個心房,她掛着淡淡的微笑,無聊沉悶的作業也變得可愛了起來。
楓伶如雷鳴般的砸門聲破壞了此刻文藝清新的氣氛,以竹心裡猛然一跳,轉身看楓伶怒目圓瞪,憤然將書包扔到了地上,“該死的李丹彤!校花很了不起嗎!”
以竹心裡滿腹疑團,“怎麼了?”
“還不是那個校花李丹彤,你們園藝社的社員,話劇社的永恆女主角!”楓伶坐到了沙發上,每一個動作都寫滿了憤怒:“本來我們訂了活動室要開工作坊,不知道怎麼的去到那裡就見到李丹彤帶着這個話劇社在那裡彩排!她也不知使了什麼狐媚手段就讓那個負責場地的人變了掛,把場地給他們了!那個負責人還跟我們說他們排練比較緊急,所以讓給他們了!我們一行人的工作坊就不重要!就她排練重要!一聲聲丹彤丹彤,叫得我都要吐了!”
以竹一時不知該給什麼反應,她印象中的李丹彤不是這樣的。
“那你們那個工作坊怎麼辦啊?”以竹問她。
“那怎麼辦!我們就帶着一批人到櫻花林去做工作坊了!我們有沒有麥克風,全程發號施令都是用吼的!”楓伶憤怒填胸,繼續抱怨:“校花就有特權了嗎?一幫的人見色忘義的衣冠禽獸!”
見楓伶的眼鏡快要噴火了,以竹也不好維護些什麼,由着楓伶繼續抱怨下去。
第二天,以竹再見李丹彤的時候便問她昨天發生了什麼事,李丹彤只是一臉瞠目結舌,“什……什麼!場地負責人只告訴我有人預定了,也沒告訴我是要用來幹什麼,還一直強調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讓我們想用的話就拿去用。”她又吐了吐舌頭,“我都習慣了!其實這些特權有時候也替我招了不少仇家呢!”她兩步並三步地走到了前面。
以竹心裡默默嘆了口氣,這個世界上是有些人天生帶着光環,永遠有人想要靠近,想要討好。 儘管她們沒有刻意去索求什麼,身邊人卻會將她們想要的東西雙手奉上,這能怪誰?
以竹很理解李丹彤,卻不能不同情楓伶就這樣成爲了犧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