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竹心亂如麻,不知所措,心裡一遍遍默唸着“不,不,不”。她奮力掙脫了落翊的手,轉身逃離了現場,剩下兩個男生面面相覷。
“白宇琛,你什麼意思!”落翊雙手緊握成拳頭,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憤怒。
“你緊張什麼?都在你面前表白了,你還不放心嗎?”宇琛此刻卻是一臉淡然自若。而下一秒,落翊的拳頭便落在了他的臉上。
宇琛也不生氣,只是質問落翊:“你有多瞭解她?你知道爲什麼方以竹爲什麼聽見我的表白,心裡會這麼亂嗎?你瞭解她的喜怒哀樂從何而來?你瞭解她每一字一句,一舉一動都蘊含着什麼嗎?你知道她高中三年是怎麼怎麼樣的嗎?”宇琛的音量越提越高,“她孤獨怕了。她害怕有一天又回到所有人不願意理他,不在乎她的日子。你知道她身邊的朋友有多少嗎?她一拒絕我,便她生命中對她好的人,能陪在她身邊的人又少了一個。”
落翊幾乎是立刻反駁他,不知是想否認,還是心虛想掩飾,“你別自以爲是了!”
宇琛直視落翊的目光,撂下一句“在乎一個人,便會想要去了解她,而你,根本不瞭解她!” 便絕塵而去。早在之前,宇琛答應楓伶幫她補習之時,還威逼利誘地讓楓伶將以竹的個人資料,家族史和人物生平一一道道來,當他想要找更多人深入瞭解之時,才發現以竹身邊除了楓伶便沒有朋友,身邊的同學對她的印象,也只是寥寥幾句——很安靜,獨來獨往。
在一段時間裡,宇琛也曾悄悄跟蹤過以竹,發現她的生活比他想象中更簡單平凡,更淡然無味。她常常只是一個人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遊走着,碰到相識的同學也只是簡單的幾句客套話應酬。他看得出,她只是習慣性地微笑待人,淡然處世。
更多的時候她只是一個人發呆,時而展露笑顏,如同月光般純淨溫暖。別人說她脫俗,或許只有宇琛才能看出來,她不是脫俗,而是一個人慣了,無法再入俗了。
很多時候,在喧鬧人羣中,她總是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裡,四處張望,雙手互握,獨自取暖。她的身影似乎永遠都是那麼孱弱單薄,伶俜無依。
有時候,宇琛只想衝上前給她一個溫暖的擁抱,朋友之間友善的擁抱……
從那以後,落翊常常做惡夢,但夢中的主角卻不是他,而是以竹。
他夢見以竹高中的時候是怎樣和沈爾嵐從無話不談走到無言以對……
他夢見她是如何孤獨地在校園遊蕩……
他夢見她是如何從還會放肆大哭,到最後再難過心裡都不會有知覺……
他夢見她是如何從一個開朗愛笑的女生變得不再喜歡走近人羣,笑容變得違心虛假……
他夢見她眼神變得空洞渙散,再無焦點,拿起家中的刀,癡癡地凝望着自己的手臂……
每當這時,落翊都會從睡夢中驚醒,身子無風自寒,微微顫抖,全身神經緊繃成一根弦,似下一刻便要斷裂。他也不顧是半夜幾點,都會給以竹打電話,確定她還安好才能放下心來。
明明是不屬於他的回憶,明明這些事情以竹從未跟他提起過,但他卻能身臨其境,感同身受。
那樣的寂寞似乎也注入他的身體裡,讓他從骨子裡感到無比哀愁。
高中之時,以竹時常失眠,那些夜裡她總會不自覺的被淚水打溼雙眼,卻不知悲從何來。
據說,人失眠,是被另一個人想念着。
她總會自私地想:落翊,是你在想我嗎?你也和我一樣不快樂嗎?
而此刻的以竹再次失眠了,她在牀上輾轉反側,不知道下一次再見宇琛之時,該以何種身份,何種姿態。
第二天,她更是沒有留下隻言片語,也沒有和任何人道別,就那麼悄無聲息地拖着行李箱離開了校園。
回到熟悉的城市,見到久別重逢的家人,心中埋着千言萬語卻只道出喜的那部分,剩下的悲自己往自己肚子裡吞。
落翊每天都會和以竹通一兩次電話,像往常一樣輕鬆愉快,話題涉及之廣泛,卻沒人再提起宇琛。
但宇琛依舊陰魂不散地存在在以竹的世界裡。宇琛常常給以竹發流氓信息,例如:“想我了嗎?哈哈哈哈哈,不用否認。在心中,我懂的!”,“距離開學還有三十三天!我不說今天是離開你的第幾天是因爲我們做人要樂觀,不能老看壞的一面,要關注好的一面,知道嗎?”
以竹已經將宇琛的手機號封鎖了,但他每次都會買一張新的電話卡來煩她,如果她不回他信息還會奪命連環call來煩她。
以竹拿他沒辦法,有一次諷刺他:買這麼多電話卡,大哥,你是嫌錢多嗎?這麼多錢怎麼不分點給我這些窮苦百姓呢?
次日,以竹的手機裡面便莫名其妙多了一百塊錢的電話費,附加一條陌生號碼的信息:不夠再向哥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