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拉開了一場大幕。戲臺上,各色的角兒粉墨登場,在臺上全神演繹,精采紛呈,****迭起……可那拉開幕布的人,卻早已退入幕後,隱匿入黑暗之中……
滿京裡,謠言四起,亂成一團時,林華清正在蘭院中養傷。
其實,不過五、六日,他已能下牀,不用人扶着,已能在院中走動。滿了半個月,渾似沒有受過傷般,整日裡只和於清瑤說說笑笑,逗着她開心,又嚷着要下廚親自做出好東西給於清瑤補補。要不是於清瑤攔着,怕是真要鑽進廚房裡了。
這些日子來,阿大每天都會來報告外頭的消息。
什麼成王世子聽到成王上書之事,大發雷霆,跑回王府和王爺大吵了一架,又拿那庶出小弟出氣,把個才幾歲的孩子摔了好大的跟頭。
又說恭成王世子不顧病體,拉着幾個還能走得動的勳貴子弟,叫了藝伎,跑到古吹臺上賞景聽曲兒。惹得一票言官上書官家,直指恭成王世子不堪造就,實在有失皇家體統。
還有什麼,皇上下了旨意,責備世子不知節制,雖少年荒唐,可是過了就要造成大錯云云……
現在滿京城,都在說恭成王世子既失父心又失君心,別說問鼎九五至尊之位,怕是連以後繼承王位都要困難了。
都說現在皇上對從未犯過錯,又能當朝直指成王世子的平王世子很是滿意。可能過了年之後就會冊封平王世子爲皇嗣……
阿大帶回的消息雜七雜八的,一半是聽來的謠言,一半大概也是夾雜了他自己的看法。雖然都是說得清楚明白,可林華清卻始終都是笑盈盈地聽着,不曾有半分異樣。
雖然他從未對於清瑤講過,可是於清瑤知道,雖然表面上,林華清一直困在家中養病,從未曾出門半步,可是暗地裡,他從未與成王世子那邊斷了聯繫。
林華清才能坐起身,就已經開始在書房裡寫寫畫畫,於清瑤也不湊前去看,只是笑盈盈地在旁看着。過後幫忙整理時,卻總是發現林華清寫的那些東西常常少上一二張。起先她還不在意。後來才發覺並不是院裡的小丫頭們隨意拿去了……
夜裡,無由地驚醒,她聽着院中那輕微的聲響,心中驚疑不定。那聲音,分明就是衣袂破風之聲——院外有人
坐起身,她正待披衣而起,身旁林華清卻突然側過身,一把摟住了她。身子一僵,於清瑤緩過神來,對上林華清微笑的眼眸,立刻就明白了過來。
“是那個人?”她還記得那個黑衣人冷漠的雙眼。一想起來,她不禁打了個冷戰,把身子縮進林華清懷裡,再也不想起身去看個究竟。
在那之後,林華清的書房裡,仍然有字畫偶爾丟失不見,可於清瑤卻已經心裡有了分數,再也沒有對人提起過這事。
一晃眼,時間已到了九月底。於清瑤已經懷孕近兩個月,雖然還未顯懷,卻已經開始有了妊娠反應。夜裡還好,早上只要醒來,還未用過早飯,就已經開始乾嘔不止。有時候吐得肚子裡空空了,還要吐出一灘清水……
憐她辛苦,趙氏免了她晨昏定省之累。偶爾,還會帶着大房、二房的妯娌進來探她。只是,於清瑤最怕的就是這樣的情形。
何氏牙尖嘴利,泛起酸來說些惹厭的酸話倒也罷了。於清瑤最不喜的,卻是趙氏拿着她做例子,當着她的面敲打明氏。每每看到明氏隱忍的表情,於清瑤都覺得心裡很是不自在,倒好像出聲挖苦明氏的是她一樣。
十月中旬,就是林震昌迎親之時。林震昌之前一直住在前宅裡,現在娶了親自然就要搬回後宅來住了。
定的園子,離蘭院不遠,那院子原本種着半園的菊花,是爲菊苑。可趙氏嫌意頭不好,硬叫人把菊花通通剷斷,改種了月季花。又改名爲新園。原本,新園裡重新修茸不說,還要把園子再往外擴擴,好迎新人的。可是那園子的後期還沒蓋好,就知道於清瑤有了身孕。
趙氏雖然暗裡常使手段,對兩個庶子根本就不是如外表般那樣關心親近,可是這些明面上的事卻做得很是大度。才知道於清瑤有孕在身,就立刻令那些工人停了還未完成的工程。那未完的迴廊,甚至還未上琉璃瓦。
於清瑤倒是打從心裡很是感激趙氏。家有孕婦,不宜動土的風俗,自古就有,可趙氏作爲嫡母,肯這樣做,卻也少見。難怪外頭都說趙氏是個最最寬厚仁善的。這樣的名聲,的確也是不容易得來的。不管背後如何,表面上總還是付出許多的……
只是,這樣的感慨不過數日,她才升起的那分好感就被打得煙消雲散。
那天,她原本沒有想到趙氏會同她說這些的,甚至還笑着留趙氏用餐,“母親,今個兒有人送了幾尾鮮魚過來。雖然不及中秋時的螃蟹鮮,可味道也是極好的。不如母親也留下來……母親是有什麼事想要同我講?”
雖然是在問趙氏,可是她的目光掃過一旁嘴角揚起的何氏,再看一直默然的明氏,就知道必定是有些什麼事的了。
趙氏輕咳一聲,溫言道:“論理說,這樣的話本不該我來說的。可是我瞧親家母近來身子不好,甚至連過來探望你都不成,所以也只好由我這個做婆婆的來提醒你了……”
被趙氏這樣直接提及,於清瑤臉上也有些難看。
知道她有身孕,田氏不曾來探望,她不意外。那次在於家,她幾乎是和田氏撕破了臉的。不過連三哥夫婦也是斷了音訊,不理不問的,倒讓她頗有幾分意外。前兩月,還一直和林華清獻着殷勤,可現在……想是也覺得成王世子倒臺了,又要轉去巴結平王府那頭了。
家人不把她當作家人,她不在意,也不在乎。可是被趙氏這樣一說,難免覺得有些尷尬。
於清瑤抿脣笑着,親熱地看着趙氏,柔聲道:“自清瑤進門,母親一直待清瑤如同女兒一般,在清瑤心裡,母親和我母親根本就沒什麼分別的。”
趙氏笑了笑,溫言道:“我也是女人,也是從做人媳婦過來的……其實,我也知道現在我說的事,一定會讓你心裡不自在。可是從古自今,事情就是這樣過來的——說來說去,我們女人所圖的,也不過是夫君的尊重與愛惜。現在痛上一時,總比讓外頭的那些個狐……那些個不正經的人帶壞了爺們來得好……”
雖然趙氏還沒有把話說完,可是於清瑤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母親是說,讓我幫夫君納一房妾室?”
這世上的事何其荒唐?她腹裡懷着的是丈夫的骨肉,整日裡辛苦難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連肝膽都要吐了出來。可是卻還要因着她不能服侍丈夫了,要爲他另納一個女人在身邊……
於清瑤勾起嘴角,微微笑着,可是眼中的神情卻讓趙氏不由得揚起眉來。
耐着性子,趙氏溫言道:“我也知道你們新婚燕爾,這樣讓你隱忍,着實是難過。可是清瑤啊,這世上的事就是如此,我、你母親,甚至是我們的婆婆、母親,也都是經歷了這些的……照我說,你也不用立刻爲華清納妾,只要挑了丫頭,開了臉,叫他收入房中,也就是了。至於由通房丫頭變成妾,就要看她們的造化,是不是肚子爭氣了”
“通房丫頭?”於清瑤笑着,低聲問:“母親看,是該在府裡找一個?還是在外頭新買回來呢?”
雖然覺得於清瑤的聲音不似往日的溫馴,可是趙氏仍然道:“依我看,府外頭的那些到底不是知根知底的,要不得。還是在府裡找一個,也不在別處找,就在你院裡找就是。知根知底的,又是你使喚慣的,就是成了通房丫頭也是好掌握的……”
轉過目光,趙氏看向外頭。於清瑤也不由得順着她的目光望了出去。想是之前趙氏就打算好了要說這些話,所以晴好和雨霽早就笑着拉了幾個丫頭出去。這會兒丫頭們在外頭院裡遠遠地說笑着,想來根本聽不到屋裡她們的對話。
“五兒跟在老四身邊最久,年紀也不小了,論理說她是最合適的人選。只是,那個錦屏性子卻最是溫和,又是你家的舊人,想來對你更尊重,也更容易掌控,不如,就選她好了……”
於清瑤有些驚訝,她先行還以爲趙氏會藉機安插進她的人。可是卻沒想到她居然會提議五兒和錦屏。五兒還好,總是林家的老人,也對趙氏敬畏有加,可錦屏……
看着趙氏,她偏了頭,無聲地笑了笑,這才幽幽道:“母親字字句句,都是在爲我着想,清瑤心裡很是感動……”
“我也知道,母親說的都是正理。可是,我的心容不得我答應呢”她頓了下,看着掀起眉,略有怒容的趙氏,沉聲問道:“母親當年,是怎樣的心情?可是心甘情願,就爲父親納了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