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的話才一說出口,滿屋的人都靜了下來。
這可真是世間奇聞了縱是世上再賢慧的****,也沒見哪個女人會在新婚的第二天,就要幫着丈夫討妾的。
一片無言中,還是何氏先笑起來,“唉喲,三弟妹可真是賢慧,我看咱們林家真有人該好好向三弟妹好好學學了。”說着話,她的眼神瞥向於清瑤,分明就是在指責她。
於清瑤只作不見,只是看着趙氏。她很想知道,趙氏會怎樣處置眼前的情形。
顯然,也是被朱氏突如其來的話震住了,趙氏看着朱氏,看了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又轉過頭,瞪着林震昌,眼中是遮不住的惱意。
合了下眼,她扭過頭,看着半閤眼簾,似乎什麼都沒有聽到的勇義侯,才似乎鬆了口氣。緩了緩心神,她纔看着朱氏,笑盈盈地問道:“貞芝,你想要的是哪一個?說來讓母親聽聽……”
朱氏微微一笑,“晴好姑娘秀麗可人,”
她才說出一句,晴好已經受驚地擡頭,看着朱氏,難掩慌色,只差立刻僕到趙氏面前立刻申訴了。
就在這時,只聽朱氏又道:“其實也是極好的。可是,我看雨霽姑娘身姿綽約,面容秀美,令人見之可親……而且,我聽說雨霽姑娘是和我們一起長大的。這打小一起長大的情份到底是不同,有雨霽姑娘幫我侍候三爺,我也放心……”
朱氏一番話說罷,臉上仍是笑意盈盈的。
而聽到這裡的雨霽,已經面泛桃花,眼浮春水,看看林震昌,她轉向趙氏,低聲喚了一聲:“夫人……”連聲音都是發顫的,顯是心情激盪到了極點。
趙氏轉頭,看着雨霽,嘴角帶着笑,可眼神卻是極冷的。
雨霽打小就跟在趙氏身邊,又如何看不出趙氏是怎樣的情緒。原本還滿懷歡喜,這會兒卻似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只覺周身的冷。
趙氏卻似根本沒有看出雨霽的異樣,只是笑着看朱氏,“貞芝,你是個賢慧的好媳婦。母親也知道,你一心爲着震昌好,可是現在你畢竟是才嫁進門來,母親就算是再愚昧,也不至於這麼快就叫震昌納妾。新婚才兩日,就想納妾,別說親家公不會允許,就是咱們林家,我和你公公,也萬萬容不得這樣的事”
“母親……”林震昌大急,顧不得別的,直接叫出聲來。
“閉嘴”趙氏揚眉冷喝,對林震昌,竟是前所未有的嚴厲,“震昌,能娶到貞芝這樣的賢婦,是你三輩子修來的福分你當一心一意好好對她。若你心裡有些什麼不該想的,休怪我這個當孃的饒不了你”緩了一緩,她又道:“這樣的笑話,咱們林家出不起……”
因爲趙氏冷沉的聲調,林震昌不由一震,瞥了眼咬着脣,滿面苦澀的雨霽,他垂下眼簾,再不出半聲。
冷眼旁觀,於清瑤的嘴角輕輕揚起,雖然面上無異。可心裡卻也不由得要贊朱氏果然聰慧。
明面上,分明就是賢慧溫婉,大度到一心想要成全夫君的好事。可暗地裡,卻分明是在隱晦地告狀。別說是林家這樣的侯門,就是尋常富貴人家,也萬萬不會做出新媳婦進門就讓兒子納妾的事來。這樣的事傳出去,只會落人話柄。
趙氏那麼精明的人,就算不是爲了林家的家聲,爲了自己的兒子,也萬萬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掃過雨霽,於清瑤心中冷笑不已。看着聰明的人,可是居然會傻到以爲自己得夫人的寵,一定會如願成爲林震昌的小妾。殊不知,再多的寵,也不過是個丫頭……
因爲這沒有想到的戲劇一幕,宣華院裡就瀰漫着一種說不出的陰鬱氣氛。就連一餐飯,也吃得匆忙。吃過飯後,更是很快就散了開。
於清瑤這會兒心情好,走得也是輕快,甚至經過園中,看到一畦菊花開得甚好,還駐足觀花。拉着林華清的手,指點着滿園的花,一直在笑。
林華清睨着她,只是發笑。雖然沒問什麼,可那眼神卻分明就是明白她到底爲什麼這樣開心了。
於清瑤歪着頭,也不解釋,只是打從心底裡笑出來。
雨霽今日分明已經觸怒了趙氏,不管她還有什麼想頭,趙氏一定是會把她打發出府的。從此以後,她再不怕雨霽真的在背後使什麼壞了。
心裡正這樣想着,耳邊卻聽到有人在說話。她的目光微凝,順着聲音望去。只是雖然聽到些聲音,卻還未看到人影。
那聲音,好似朱氏,“夫君,你到底生的什麼氣呢?我到底哪裡做得不好?難道,想着幫你把心中喜歡的丫頭納入房中,也有錯?我這樣一心爲你,你不謝我也就罷了,怎麼還向我使臉色呢?說起來,母親不肯答應,我也是有些爲難……如果夫君不快,那我再去求母親就是……”
“不必了”林震昌急着叫了一聲,似乎還想說什麼,卻到底還是嚥了下去。
遠遠的,只見得林震昌甩袖大步而來,瞥見於清瑤和林華清,面色更是冷沉幾分,竟是連個招呼都不打,就快步走過。
過不得半刻,朱氏帶着丫頭們緩緩行來。看見他們,就笑着施了一禮,“四弟、四弟妹,真是好興致。”
於清瑤微微一笑,柔聲道:“這會兒菊花開得正好,三嫂可要也逗留片刻?”
朱氏淡淡一笑,婉言拒了,也不曾多留,仍是緩緩跟在林震昌身後走遠了。
於清瑤看着朱氏的背影,笑着同林華清道:“咱們這位三嫂真是個穩得住氣的……”
林華清一笑,點頭道:“可不是,三嫂性子沉穩,倒是彌補了三哥的毛躁。如果三哥肯聽三嫂的話,日後倒真要出人頭地了。”
於清瑤一笑,心道:林震昌只怕未必會聽朱氏的話。
只是這樣的話到底不好說出來。
且不說林華清夫婦在園中議論紛紛,也不提林震昌與朱氏是否又生嫌隙。單隻說宣華院那頭。衆人一離開,趙氏已經立刻沉了下臉。
冷冷地看着雨霽,她沉聲冷喝:“跪下”
駭了一跳,雨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咬着脣,卻不出聲。
趙氏冷冷看着她,沉聲問道:“你老實說,你和老三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貞芝才進門就說什麼給你納妾的事?若不是你沒在背後鬧什麼小動作,她怎麼會這麼說?”
雨霽噙着淚,怯聲道:“奴婢沒……”哽咽了下,她突然像是豁出去了似的,跪行幾步,爬到趙氏的腳下,抱着她的腿哭道:“夫人,奴婢和三爺,早就兩情相悅。還求夫人看在雨霽從小跟在你身邊的情份上,成全了奴婢吧”
“兩情相悅?”趙氏睨着雨霽,突然一腳踹翻了雨霽。“不要臉的賤人這樣的話你也說得出來?你是什麼身份,也敢在這兒說什麼兩情相悅的話”
趙氏從來對雨霽都是溫言笑語的,滿院裡都覺得趙氏是把雨霽當成半個女兒待的,可是這會兒,趙氏竟是毫不留情地喝斥。不僅雨霽傻了眼,就連在旁侍候着的人也看得發呆。
還是晴好,低聲勸道:“夫人,您消消氣,莫爲了這些小事,氣壞了身子……”
趙氏聽勸,緩了緩心神。雨霽卻是擡眼,滿懷怨意地瞥了晴好一眼。
“夫人,奴婢自勸跟在您身邊,是您一手****出來的。在奴婢心裡,您就和自己的親孃一樣,奴婢敬您愛你,從不敢有半分輕慢。和三爺,不是奴婢愛慕虛榮,想要攀高枝,而是自小一起長大,情之所鍾,情難自禁啊”
雨霽一番哭泣,聲聲哀切,可是趙氏卻越聽越氣。
“好一個情之所鍾,情非所以?雨霽,你可真是好大的膽子還把本夫人和你母親相提並論……好,好,真是太好了想不到我堂堂侯府夫人,竟被拿來和下人之妻、奴婢之母來比較。看來,是我太過寬容了……”
深吸了一口氣,趙氏冷笑道:“我也不責罰你,說到底也是主僕一場,我也不願落個刻薄之名。雨霽,你明個兒,就出府去吧我再也不見到你……”
雨霽一驚,再顧不得臉面,仰臉看着趙氏,哭道:“夫人,奴婢已經和三爺有了夫妻之實,奴婢早就是三爺的人了……”
“夫妻之實?”趙氏氣得臉色漲紅,拍着桌子喝罵:“你也配說什麼夫妻之實?不要臉的賤人我怎麼就教出你這樣的賤人呢?”
看趙氏呼吸急促,晴好忙伸手撫着趙氏的胸口,柔聲道:“夫人,您消消氣,不過是件小事,你不喜雨霽姐姐了,打發了就是。何必讓自己如此難過……”
“晴好,你個落井下石的小人”雨霽尖叫着,恨不得撲上去和晴好撕打在一處。只是她才起身,趙氏已經沉聲喝道:“你們還愣着做什麼?把這賤人給我按下……打先重重地打上二十大板再說……”
聲音稍緩,她又叫道:“堵上她的嘴,就在堂下打。莫讓她發出半分聲音,讓人聽了,只當我這院裡出了什麼大事呢”
左右聽了,不敢反駁,忙架着大叫的雨霽下去。
起初還能聽到雨霽的叫聲,可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就聽不到聲響。
晴好不自覺地嚥了下口水,轉過頭看着趙氏,眼底盡是畏懼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