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大家都認爲馮楠是曹向東的獄友，而曹向東看上去又很尊重馮楠，所以也就想當然的把他當成是曹向東在監獄裡的‘老大’，雖然不明說，但也紛紛朝他敬酒說好話，馮楠到也坦而受之，總之也不能給曹向東丟份啊。不過這到也讓他看出了人在不同的環境中所展現出的不同的一面。
印象裡曹向東屬於話較少的那一類人，到了77分隊亦是如此，每天的空餘時間不是在寫申訴材料就是寫那些永遠也不會發出的信，怎麼看都不是個善於言語的人。
可是自打他的案子被特勤局查清之後，曹向東立馬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說話的頻率幾乎趕上了楊立明，而且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而且他畢竟在生意場上算是成功人士，說話比楊立明更有條理些，場面話多，插科打諢的話少。
如今曹向東再次退役，冤情洗清了，又回到了自己的地盤兒，猶如龍歸大海，待人接物更是遊刃有餘，令馮楠刮目相看。
就這樣，一頓晚飯吃到九點多方散，直喝得公司男人都成了搖尾狗，女人也一個個媚態盡顯，唯有馮楠一個局外人，又身份超然，纔沒跟那些傢伙混成一樣。
出了酒樓，這事自然還不算完，公司的男人們還有安排，曹向東還對某個看上挺風騷的眼鏡娘說：“你們這些美女都不去，那還有什麼意思？”
眼鏡娘輕輕打了曹向東一下說：“討厭啦曹總，你們男人的遊戲，我們攙和什麼啊。”
旁邊一個多事男卻說：“男人的遊戲，沒女人怎麼玩兒的起來嘛。”
說的雖然熱鬧，但最後曹向東把這幫人是一個也沒帶，因爲他可不是那種會耽誤正事的人，知道馮楠還要連夜趕去軍校。
打發走了公司一班人，曹向東就和馮楠一起去泡了一個夜澡，又做了一個頭部按摩，藉此散散身上的酒氣，然後就派車送馮楠出發了。到底是軍人出身啊，做事有原則，而且乾淨利落，這若是換了別人，拖拖拉拉搞不好就真得先來個一條龍，然後腳耙手軟的哪裡還出得了門。
到了軍校就快早晨五點了，馮楠就在軍校的對外招待所開了兩個房間，讓曹向東派來的司機先行休息，他又給軍校對外值班室打了個電話聯繫。因爲軍校的保密等級還比較高，即便是馮楠，也不是說進就能進的。
巧的是軍校的對外接待值班員恰好是馮楠的舊識，以前做過教官的，因此比較熱情，承諾一出早操就立刻幫他聯繫柏龍將軍。
其實此時離出操時間沒幾分鐘了，因爲特種舟艇學院的出操時間是清晨五點半，比一般的部隊要早。馮楠也就整理衣冠，靜靜地等着。
五點半，起牀號準時響起，還不到一分鐘，軍校那邊就隱隱的傳來口號聲和歌聲，馮楠長處了一口氣，遙望窗外口號聲傳來的方向，不由得有些感慨，也有些傷感。如果不是受了父親的牽連，現在的他或許也已經離開了軍校，但依舊生活在軍營裡吧，不過留校的可能性也很大……總之自己依舊是真正的軍人。而現在這樣，雖說按照特勤局的說法也算是在軍籍，可怎麼琢磨起來都覺得現在的身份身份有些怪怪的。
他一邊想着，一邊推開窗，早晨清涼的空氣帶着些許的海腥味被他深深的吸進肺裡，頓時感覺說不出的暢快。
馮楠正在懷舊，房內的電話響了，他去接了，還是早先聯繫的值班員，對他說：“小馮，你的事情我向校長報告了，校長答應見你，你穿軍裝了嗎？”
馮楠說：“沒有。”
值班員說：“那我給你準備吧，你難得回來一趟，不穿軍裝校長看了不歡喜，你的服裝尺碼我還差不多記得，但你現在是什麼銜？”
馮楠說：“上尉。”
值班員笑道：“還不錯，我立刻安排，你稍等。”
過了不多時，果然有一輛小車從軍校的方向開來，車上跳下一名軍官，跑上樓給馮楠帶來了軍裝。
馮楠一看是作訓服，當即就換穿了，才和那個軍官一起下樓，坐車前往軍校。
從對外的招待所到軍校大門，還有十分鐘的車程，而且路況不佳，但這種顛簸對於馮楠來說卻是熟悉又親切的。
在軍校門口換了出入卡，小車直接開到了行政樓樓下，下車的時候，那個軍官對馮楠說：“小馮，校長想知道你忘了規矩沒有，他讓我給你看這個。”他說着，伸出右手的兩個手指，做了一個V字。
馮楠笑了一下說：“多些提醒。”因爲這個軍官比他的軍銜高，所以馮楠先對他敬禮，等他還禮了就立刻向後轉，圍着操場跑起圈來。
辦公室裡，柏龍將軍透過窗戶看着馮楠矯健的奔跑姿態，滿意地點點頭，罵了一句：“小兔崽子！還真的都沒丟下。”
馮楠圍着操場整整跑了二十圈，一圈四百米，二十圈就是八公里，不算多，也不算少。
跑完後，馮楠站在操場邊緣，面對行政樓，立正站好，大聲喊道：“學員馮楠，已經完成熱身任務，請首長指派新的訓練！”
他之所以自稱是學員，是因爲他並沒有真正從軍校畢業，在畢業的前夕就被調查蹲地下室去了，肩膀上的軍銜不是軍校授予的，其實他都有點後悔，應該直接掛學員銜的。
柏龍將軍此時依舊站在窗前，看了一下手錶，對馮楠的八公里時速很滿意，然後對身後的軍官說：“讓他上來吧，臭小子沒忘本。”
馮楠跟隨軍官來到柏龍將軍的辦公室，依舊是做足了規矩，最後柏龍將軍說：“行啦，坐吧，放鬆點，咱們現在開始談工作，在工作上咱們現在是對等的關係，別太拘束了。”並讓人端來了茶水點心說：“一來就讓你跑圈兒，早飯也沒吃吧，隨便墊點兒吧。”
馮楠謝了，很隨意的就拿點心吃。
柏龍將軍就是這麼個人，軍人當了一輩子，一直硬着腰板做人，在他面前只要尊了他的規矩，本質上他還是個很隨和的人，特別是他的學員，幾乎個個都當自己的孩子待。
“幾個月前你的申請我收到了。”柏龍將軍說：“還有相關部門轉來的福特納的一些文件、特勤局等部門的協辦函，不是同時來的，但說的都是一個事兒，我不是看在你是我的學生，是覺得這事兒挺好，一舉多得，所以也就着人辦了。但也自作主張更改了一些計劃，前幾天你的一個部下叫曹向東的——小夥子也不錯——來問我辦理情況，我沒怎麼跟他說，就等你來呢。”
馮楠說：“讓校長費心了。”
柏龍將軍說：“別這麼說，一方面這是工作，一方面這也是好事，雖然不是正規出兵，但也能打出軍威來，你在非洲的戰例我聽說了，打的不錯，但太不成熟，要批評！雖然兵行險招也是兵法之一，但不適合實戰經驗不足的人做，你實戰經驗不足，這次打的好事你運氣好，而且背靠望東城自衛軍這顆大樹啊，佔了不少便宜。”
馮楠說：“校長批評的對，我事後寫了總結，想想真是後怕，而且賠上了一個兄弟的姓名，我是有責任的。”
柏龍將軍說：“就是應該這樣，無論是訓練還是作戰，都要不停的總結經驗。先不說這個了，我們還是談正事。你這次希望招一連能夠在熱帶叢林水網地帶施工作戰的戰鬥工兵，要求還是很高的。能滿足你這個條件的只有三支部隊能夠提供，一個就是特種工兵旅，這個等級太高，即便是退役的官兵，保障也非常的好，所以除非特別委派，沒人會跟你走，這個你就別想了。還有就是陸軍南方，特別是雲南地區的部隊，咱們又插不進手去，而且不知根知底，也不方便，所以你回孃家來招人是明智的選擇，咱們的海軍建築工兵可都是一流的人才啊。”
馮楠說：“我是海軍的人，有事情當然要回來找海軍。”
柏龍將軍對馮楠的回答很滿意，點頭說：“嗯，不是我自誇，海軍是三軍之中最富有進攻性的軍種，一個國家不重視海軍，不重視海權，那是要倒黴的，當然了，蒙古現在例外。”
他一邊說，一邊打開抽屜，拿出一疊文件交給馮楠說：“這是我幫你招募的人的花名冊，還有一些相關資料，你先看看。”
馮楠雙手接了，才一打開花名冊就是一驚：“327人！”他擡起頭看着將軍，而將軍則很罕見地，露出了一絲頑童纔有的微笑說：“你要他們去的地方是要打仗的，咱不說百裡挑一，五個人裡挑一個嘛，那都是精銳，不但戰鬥力強，而且活命的概率更大，畢竟咱們這些兄弟是出國掙錢的，最好多少人去多少人回，不然有命掙沒命花還有什麼意義？”
馮楠忽然又有些傷感了，一是爲這件事本身：帶六十個人出去，還真不敢說原樣六十個帶回來，別說還在打仗，就算是和平時期，也免不了天災人禍奪人性命啊。但最令他傷感的還是柏龍將軍，將軍平日裡嚴肅的不苟言笑，今天看上去卻好像有些轉性了，按照老話，人一生會轉性兩次，一次是要老的時候，一次是要死的時候。柏龍將軍真的老了，在來的路上馮楠聽說也就最近一兩年，將軍就要退休了。
“怎麼樣？”將軍用了點兒試探的口吻問道：“這些都是十年之間從海軍工程部隊退役的官兵，現在身體素質啊，各方面都還不錯，就是有些人在生活上有困難……這次出國也不失爲一個機會啊。”說着頓了頓，見馮楠沒說什麼，就接着說：“平時我也想多幫幫他們，但是我就是一個清水衙門的校長，能力有限，如今有了這個機會，我也是能幫一個是一個……這個前期參訓的各種費用，伙食費緊貼什麼的，福特納會負責吧。”他說着，笑容更燦爛了，甚至有些討好的意思，柏龍將軍確實是個體恤部下的好人，爲了爲以前的部下某個出路，不惜向自己的學生說好話。
說起來此次馮楠此刻手中的資金還是比較富裕的，但他是個實誠人，實打實按着六十個人資金預算的，可是柏龍將軍都這麼說了，他實在是不好意思拒絕啊，並且看着柏龍將軍的樣子，他想象的出當初爲了保住他的前途，這個剛正不阿的將軍也沒少這麼笨拙的求人吧，將心比心，這件事還真得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