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不難,過些日子孫媳婦便叫人移植兩棵好的養起來,等要開花了便搬到老祖宗院子裡!誰叫這一塊的事如今歸孫媳婦管着呢!”姚存慧笑着道。說的衆人都好笑起來。
“好,好!你這孩子,也打趣起老婆子來了!你既有這份孝心,老婆子可等着了!”沈老太君也指着姚存慧大笑。
簫夫人不動聲色朝薛氏瞟了一眼,見她手中的錦帕下意識的拉扯揉搓成一團,嘴角輕輕勾了一勾。
姚存慧本來還等着流言在府中流傳開來,不想兩日過去了,聽說薛氏去了暖房看了一回盆景,卻沒有聽到什麼流言。姚存慧本來還有些奇怪,轉念一想,這流言的範圍想必黎媽媽早控制好了,只在相關的範圍內流傳,簫夫人並不想此事這麼快擾到沈老太君。
姚存慧便將此事丟開,當做什麼也不知道,專心的盯着廚房那邊的元宵家宴。
沈佺見她這些日子勞累,便笑着同她說元宵節晚上帶她出去看燈。姚存慧十分高興,兩人早早的便準備開來。
因爲元宵佳節京城中有官府與民間商會攜手共辦的大型花燈會,金吾不禁,徹夜狂歡,京城裡家家戶戶、男男女女都盼着這場大熱鬧,因此這日各家各府都習慣將晚飯提前,在申時便用飯,天黑之前便能出門賞燈遊玩。鎮西王府也不例外。
一大早照例要祭祖。午飯過後,姚存慧便開始吩咐廚房準備菜餚、又帶人親自去飯廳看了一回,交代佈置妥當;又命人將家宴需要的一整套盤碗湯匙從庫房中領出來擦洗乾淨備用。足足忙活到開飯時候。
不想,家宴上到底出了意外。
其中一道加了黃精、當歸、龍眼肉燉的老鴨湯令沈老太君當時就發作起來,臉色蒼白,呼吸急促,差點兒昏迷了過去,將一家子大小唬得幾乎喪了魂!忙命速請太醫!
姚存慧驚得手腳冰涼,直到此時她也不知道老太君爲何會弄成這樣!見老太君陷入半昏迷中呼吸凝滯,便忙要上前急救。
不想,沈二老爺、薛氏等毫不客氣將她攔住。沈二老爺冷笑道:“這都是你惹出來的禍,你還想上前幹什麼?若老祖宗因此有個三長兩短,即便你是王妃,我也不會放過你!”
段氏素來與沈老太君處的好,見狀也着急含淚道:“侄媳婦,你是怎麼回事!老祖宗年紀大了,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呀!”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回頭幾位叔叔、嬸子怎麼罰我都行,先讓我看看老太君吧!發生這樣的意外我也很吃驚,我也不想的!”姚存慧見一大羣人圍在榻前哭泣呼喚不停,不由暗暗着急。
“你休想!誰知道你安的什麼心!”沈二老爺冷冷一笑,譏誚道:“你不是自詡略通醫術嗎?呵呵,看來果然不假啊!”
“二弟夠了!”簫夫人沉着臉冷聲喝道:“讓慧兒過來!若老太君有個三長兩短,我來承擔所有責任!”
“大嫂,這個時候你還偏向自個媳婦?大嫂這分明是不把老祖宗的命放在眼裡!你們大房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心竟這麼狠!”薛氏說着撲在沈老太君身上搖晃着大哭叫起娘來。
“二嬸你別這樣!”姚存慧被沈二老爺攔着靠近不得,看到薛氏那樣不由大急。薛氏那麼鬧法,沈老太君這條命沒準玩完!
簫夫人醒悟過來,緊緊握着薛氏的手喝命丫鬟們將她拉開,冷冷道:“若老太君有個三長兩短,我拿命來還,你們滿意了?慧兒,你趕緊過來!娘信你!”
沈佺聞言盯了沈二老爺一眼道一聲“二叔得罪!”揮臂擋開他便將姚存慧拉着上前。
沈二老爺小的時候得過大病後來身體一直偏弱,哪裡是沈佺的對手?當下踉蹌後退了兩步,氣急敗壞叫道:“你們大房欺人太甚!別以爲承了爵就可以不敬長輩!這是沈家的爵位,可沒刻着你的名字!信不信我明天就找御史參你一本!”
沈佺挑眉,眸光直直朝沈二老爺盯過去,面無表情道:“二叔覺得有本事把爵位拿走儘管拿去就好!”
沈二老爺頓時氣得說不出話來,恨恨的瞪着沈佺,扭頭憤恨向簫夫人道:“大嫂,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兒子!你聽聽他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長輩!”
沈二老爺怒不可遏,心火亂竄,幾步過去抓起一旁案上的粉彩花尊往地上砸去,“哐啷”一聲脆響撒了一地的碎片和清水、花枝,把衆人都唬了一跳,丫鬟婆子們忍不住低聲驚呼起來,一個個臉色蒼白。
沈家的爵位傳嫡不傳庶,且需軍功承襲。沈老太君四個兒子中,三子是庶子不在考慮之內;四子儒雅斯文,酷愛琴棋書畫、吟詩作對,從小便不曾習武,只練習過幾天騎射裝裝樣子以示不忘本;二子,也就是沈二老爺小的時候便有心同大哥爭上一爭,不料少年時一場大病弄壞了身體,不得不含恨退出角逐,這爵位便只有長房能夠繼承。
這是沈二老爺心裡永遠的痛,沈佺一語戳中,他豈能不暴跳如雷?
這也是沈大老爺去世之後、沈佺尚未立功之前,沈家爵位一直懸而不定的原因,僅僅把沈佺封了個世子。但大家心裡都清楚,這個世子的稱號不過是太后和皇帝因爲沈大老爺、沈大少爺爲國捐軀給簫夫人和沈佺的安慰,如果沈佺不能立下戰功,這個爵位他一輩子都不能襲!如果沈家一直找不到合適的人選出來襲爵,朝廷很可能會將爵位收回!
沈二老爺膝下有兩個兒子,長子身體也不太好,走的是科舉文官的道路;次子沈楨卻是個習武的好苗子,沈二老爺一度將奪爵的希望寄託在沈楨的身上!只可惜沈楨性子太耿直,爲人又直率爽朗,更重要的是對沈佺一直很佩服,這令沈二老爺惱火不已,一直企圖扭轉他的想法、改變他的思想,只是這些年來似乎成效都不大。這也是沈二老爺和薛氏格外敵視大房的原因、也是他們一頭火熱想要攀上呂家這門親事的原因!
“你鬧什麼!”簫夫人身體微微的顫抖起來,臉色也有些發白了,盯着沈二老爺厲聲道:“這個時候了你還說這些!有什麼事等娘醒來再說!”
“大嫂,你這是什麼意思!俗話說不平則鳴,我們二房就算樣樣比不上你們,一樣也是沈家的子孫、老爺的血脈,說句話的權利都沒有嗎!”薛氏推開拉扯自己的丫鬟婆子尖聲冷笑。
“你——”簫夫人眼前一黑,差點兒暈過去,黎媽媽慌忙上前叫了聲“夫人”死死的握住她的手臂。
“都閉嘴!”沈佺大怒,冷冰冰的眼色銳利一掃,“這是鎮西王府!誰要是再鬧事,別怪我不客氣!”
沈二老爺、薛氏一下子都怔住了,夫妻兩人相視,情不自禁露出幾分怯色,心下卻更加暗暗惱火。
沈佺這話分明表示他纔是這府裡的主人,他有權力處置這府裡的一切!包括理直氣壯的請他們離開!
雖然這是事實,可聽在沈二老爺和薛氏的耳中格外的刺耳。
不光他們夫妻倆,沈三老爺、沈四老爺及兩人的夫人、兒女、奴婢一衆都唬了一跳,情不自禁微微斂神。
沈四老爺忙去拉了拉二哥,陪着笑臉打圓場小心的勸了兩句,沈二老爺低哼一聲,順着臺階下一言不發,板着臉。
“都讓開!”沈佺又掃了一眼圍在沈老太君牀榻前的衆媳婦、孫媳婦、孫女和貼身嬤嬤丫鬟。
衆人情不自禁挪動腳步往旁邊退開,就連坐在牀沿的段氏也下意識的站了起來往一旁退了幾步。
姚存慧心頭一鬆,慌忙上前小心的檢查沈老太君的心跳、呼吸,一邊吩咐齊嬤嬤、瑞草上前協助,對沈老太君施以急救。
不多會兒,沈老太君嚶嚀一聲動了動,微微睜開了眼睛,緩緩的喘着氣。
“娘!”
“老祖宗!”
“老太君!”
“謝天謝地,您可醒了!”
“您沒事吧,老祖宗!”
衆人提着的心一齊放下,有喜極而泣的,有合掌唸佛的,有輕拍胸口順氣的,個個臉上都是笑容。
沈老太君喉嚨里拉風箱似的呼呼響了幾聲,微微搖頭勉強笑道:“我沒事,沒事!”
“太醫怎麼還不來!楨兒你出去瞧瞧,再催一催!”薛氏連忙吩咐沈楨,隨即上前幾步,柔聲笑道:“老祖宗,您可醒了,剛纔差點兒沒嚇死我們大家!您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丟下這麼大一個家,讓我們怎麼辦!今後有什麼事,靠誰做主去呢!”
薛氏說着擡帕拭淚,聲音裡帶着細細的哭腔。
簫夫人不由暗怒,老祖宗這纔剛剛醒轉,一句利索的話還沒說出來,她倒先忙着明裡暗裡的告狀的。
姚存慧和沈佺輕輕相視一眼,沈佺朝她微微點了點頭,示意放心。
“大過節的,哭什麼呢!”沈老太君顫微微的掙扎着欲坐起來,姚存慧、齊嬤嬤等忙挪了杏色大引枕過來墊在背後,小心的扶着她靠上去,又將錦被往上拉了拉,齊胸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