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笑容淺淺,彎彎的眉,清澈的雙眼。此時眼中玩味的笑意明顯。
蘇可諾的喉頭忍不住滾動了一下,嚥了口水調開了頭,道:“你平日還幫着若嫺抄這些呢。”
“哦?你還幫她抄這個?”秦知念明顯不姓。
蘇可諾道:“她若不會背,便要抄上很多遍。最後她還是沒背會,倒把我給背會了。”
“你會背?”
蘇可諾頗有些得意地看了一眼秦知念,清了清嗓子道:“陰陽殊性,男女異行。陽以剛爲德,陰以柔爲用,男以強爲貴,女以弱爲美。故鄙諺有云:生男如狼,猶恐其尪;生女如鼠,猶恐其虎。然則修身莫若敬,避強莫若順。故曰敬順之道,婦人之大禮也……”
秦知念饒有興趣地聽着,她還是頭一次聽男子背《女戒》。笑道:“也難怪表哥年紀輕輕便能通過秋闈,倒是有這過目不忘的本事。”
蘇可諾笑了笑,他的記憶力卻是比常人要好得多。讀過的書,看過的字幾乎都能記得。所以雖然考試前夕他還傷着,但卻依然考得輕鬆。
秦知念復低下頭,又開始看起那本遊記來。她以前打算,找到了母親的真相,便想離開這宅門之地。如今她的願望依然沒有變。所以多看看這類書,說不定出門以後她能用得着呢?
只是,她知道,這個願望實在太飄渺了一些。她的生母若真是被皇室處決,她又何須問那一句“爲何”?想着想着,那思緒便飄遠了,目光也未曾落在書上,反而沒有焦距地發起呆來。
蘇可諾坐在她旁邊,見那桃花瓣輕飄飄地地落下來,落在了秦知念理髮髻上,粉紅色的花瓣襯着她那烏黑的秀髮,下面一張精緻的小臉。真像是個下凡神仙了。
“待會日頭便要落下去了,咱們別在這風口處站着,去別處走走吧。”蘇可諾開口,打斷了秦知唸的思緒。秦右念這才擡起頭來,左右看了一眼,發現就浮水一個人在不遠處站着,秦知晚與其她人不見蹤影。便收拾了收上的幾本書,向她走過去,問道:“怎麼人走了也不喚我一聲兒?”
浮水笑道:“七姑娘說看久了好沒意思,去別處玩了。姑娘現在要走嗎?”
秦知念道:“可不是要走了?你把那果兒和墊子收一下兒,拿回去吧。”
言下之意是不需要自己跟着了,浮水忙應了聲,跑去收拾東西。秦知念引了蘇可諾往前走,問道:“咱們園子裡五表哥來得多了,比不得蘇府闊綽寬大。不知五表哥再想去何處逛?”
蘇可諾微微一笑,道:“去哪裡無所謂,咱們沿着這溪水走一走罷?”
秦知念點點頭,便陪着他走了一段兒。誰知那溪邊有一排小石籽兒,蘇可諾正好踩在上頭,便跌了一跤,摔得“哎喲”一聲。秦知念轉過頭,見他摔倒在地,那袍子上和了些泥水,忙要拉他起來。卻半天也沒拉動。
秦知念估摸着摔得並不重,便笑道:“五表哥,你可別嚇我,快些起來罷。我領你去了二哥哥那裡換身兒衣服。”
蘇可諾卻是嘴脣都是白的,緊咬着牙關,似是在忍痛。片刻後連額頭上也冒出了汗珠來。秦知念這才發覺不對勁,忙蹲下身來,扶了他的手臂問:“表哥怎麼了?”
蘇可諾咬着牙道:“摔着膝蓋了。”
秦知念聽了,便要將那褲退擼高,“我看一看……”
蘇可諾吸了口氣道:“這是老疾了,我五年前隨着老爺去山裡狩獵,那時候從山上摔下去。摔着了膝蓋,躺了好久。現下又摔着那舊傷口了。”
“什麼?”秦知念聽得如此說,也白了臉色,當時定是摔得嚴重了。如今看他的光景兒,確實是疼得厲害。奈何自己太瘦弱,實在扶不動他。便道:“五表哥在引處等一等,我去請人來。”
蘇可諾緩了一緩,才道:“念兒別急,現下也不那麼疼了。”
秦知念看他臉上那一層薄汗便知是哄她的,正了臉色道:“你好好兒在此處呆着,我去去便來。”
說着,便放下手中的書,提着裙子迅速跑開了。
等好不容易請了大夫,又叫了秦伯宏,再回來時,竟然看到蘇可諾滿頭的大汗,嚇得她幾步走了過去,急道:“表哥很疼是不是?”
蘇可諾咧嘴笑了笑,道:“正好摔着了舊傷口,不然也無甚要緊。你別急。”
秦知念哪裡能不急?這小子可是蘇太太的命根子,連帶着秦太太也半點不敢懈怠。如今在蘇府受傷,並且還是在自己眼前。若蘇可諾有何事,她吃不了兜着走。
這滿頭大汗……秦知念忍不住拿了帕子幫他拭了汗,道:“大夫,你看看那舊傷口,可有影響?”
一邊說着,一邊吸了吸子。忽地挑了挑眉,直直地向蘇可諾看去。
“怎麼?”見她忽然用古怪的眼神瞟了一眼自己,蘇可諾不解地問了一句。
秦知念扯了個笑容,道:“沒事,表……”
“啊——”秦知念話還未說完,便被蘇可諾一聲嚎叫給打斷了。他臉色一青,對着大夫吼道,“你也輕着點兒!”
大夫正掀了他的褲腿,用手揉了下他的膝蓋。
不一會,花嬤嬤也到了。不問青紅皁白先就將秦知念小訓了一頓。秦知念一臉無辜,人家自己無緣故跌了一跤能跟她扯得上何關係?花嬤嬤敢當面訓她,想必秦太太收到消息已經先在房中發過一通脾氣了。秦知念垂下頭,頗是無奈。
蘇可諾被秦伯宏扶走,疼得一身的汗。秦知念問大夫,道:“表哥的傷勢如何?”
不會就這麼摔一下就摔出問題了吧?
“他有舊疾,曾經摔碎過膝蓋骨,我剛纔按了一下,可能……傷到了之前傷了的骨頭。所以才十分地疼。”大夫解釋道。
花嬤嬤忙問:“可有大礙?”
“要說大礙也沒有,只好生養着,勿要再受傷了。這傷筋動骨,要些日子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