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晚揚了揚眉,偷偷地爬至秦知念身邊,輕聲兒道:“六姐姐,二姨娘舉着的是一封血書呢。”
秦知念擡了擡眼皮,見秦銘揚接過了那塊血手絹,表情漸漸地動了容。
秦太太一死,秦銘揚立刻成了單身男人。等秦太太的喪事一過,他便只有兩條路可以選,一是重新娶妻,一是從將二姨娘扶正。不過,在秦知念看來,秦銘揚續娶的可能性比較大。但那至少是三年以後秦燁溫與幫知釵守孝期滿以後。在這三年時間裡,後宅由誰主持大局,這將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如今二姨娘被貶入鄉下,秦太太的喪事後才趕回來,且她是個代罪之身。三姨娘那一脈早已不存在。四姨娘雖然常在府中,但她膝下無子,又是由丫頭擡成的姨娘,得不了那麼大的權力。所以乍一看之下,姨娘裡面沒有能主大局的。
再來分析一下姑娘裡頭,嫡出女兒秦知釵目前是最有可能挑大樑。四姑娘已去不提,五姑娘不輕不重能力平平。小七秦知晚年紀太小平日從不插手家事。那麼剩下的一個便是秦知釵最大的競爭對手——六姑娘秦知念。
秦知念剛過十二歲,但秦太太在世時對她信任有加。府裡大小事,從人事調動到生意賬房她皆插手過。這其中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以爲秦知釵快要出嫁,也幫不了秦太太多久,而蘇府又有蘇太太秦氏在主持大局。秦太太陪養秦知念,一是覺得好能稍微幫得久一點,又想着若他日嫁去了炎城,她能幹了自己臉上也有光。
畢竟秦知念從小沒有生母,本事算作都是她親自教的。
秦銘揚此時看完了信,似乎是微微地嘆了一口氣,輕輕地伸手扶了二姨娘起來。當時貶她去鄉下時他人在外頭,聽得人秦燁溫的話人怒沖天,貶了她去鄉下。如今看到她兩年間瘦到如此悽慘,又誠心悔改,不由得起了側隱之心。
秦知瑤看見秦銘揚親自扶二姨娘起身,不由得心頭大喜,忙低了頭將那笑意隱藏起來。秦知晚則癟了癟鼻,輕輕地從鼻裡發出了一聲哼。秦知念忙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注意下,秦知晚這才低下頭來。
秦老爺與那二姨娘相視了半晌,二姨娘眼中淚水滾滾而下。秦老爺便道:“你纔剛到,給太太上柱香,再去歇歇吧。”
二姨娘點了點頭道:“我就不歇了,我在這裡守一守她。”
秦老爺道:“也好。”
接着便又嘆了一口氣,轉身要出去。出門之前經過秦知唸的身邊,沉聲道:“你過來。”
秦知晚吃了一驚,看了一眼秦銘揚,接着小聲對秦知念道:“老爺叫你去呢。”
浮水忙從門外進來,扶了秦知念起身,又扶着她一路跟隨着老爺後頭走。走至了書房,秦老爺便對浮水道:“你在外候着。”
浮水低眉順眼兒道:“是,老爺。”
說着,便將秦右念扶進了門,自己再退出來。
秦知念半垂着頭,形容憔悴。眼觀鼻鼻觀心,行了禮道:“老爺……”
那聲音沙啞,像是已經很久不曾開口說話一般。
秦銘揚打量了她一翻,發現這兩年不見,秦知念出落得越來越像她生母,並且那模樣竟是比五姨娘還要周正美麗些。
“我有話要問你。”一句安慰客套話都沒有,秦老爺直接開了口,道,“關於太太的死,着實有些蹊蹺。如今你外婆家裡勢要查清楚。我自然是信你,你只告訴我,那喝酒的杯子可是花嬤嬤拿的?”
秦知念有些意外地擡起頭來,接着又迅速把頭低了下去。
“我在問你話,小六。”秦銘揚見她不作聲,臉色又差了一分。
秦知念輕輕地“嗯”了一聲。
嫌疑人三個,花嬤嬤,蘇可諾,她自己。蘇可諾無罪,她無罪,那麼花嬤嬤一定有罪。
這事情很好理解。
“那麼,便是她了……”秦老爺聽她如此說,便點了點頭。像是對終於確認了兇手而鬆了一口氣。秦知念道:“老爺,那個杯子有三個人接觸過。我,花嬤嬤,五表哥。”
秦老爺點點頭,道:“我知道。我們對外會稱太太忽染惡疾。你放心,不會懷疑到你身上。對於花嬤嬤,該怎麼處理便怎麼處理。”
“可是老爺……她爲何要殺太太,總要有動機……”秦知念見秦老爺似乎直接就向花嬤嬤定了罪,不由得有些急。她心裡比誰都清楚,花嬤嬤是無辜的。
“動機……不審一審她怎麼知道?殺人動機都被你知道了,那還要衙門做何?”秦銘揚揮了揮手,道,“我聞得你已經守了好幾天了,甚是疲憊了罷?既如此快回去休息吧。休息好了以後再來找我,把今日得的禮錢覈對一遍。”
秦知念正欲再開口,見秦銘揚明顯已經不想她再說。只好閉了嘴。
她瞬間明白了過來,殺人動機什麼的,是不是無辜什麼的,根本一點都不重要。除非是拿到她與蘇可諾與她的切實證據,否則兇手只可能是花嬤嬤。唐府堅持要拿兇手,若兇手是蘇可諾,無論最後查到的結果是不是他,唐府與蘇府的樑子是結定了。同樣的道理,若兇手是秦知念,那秦府與唐府必將從親家變成仇人。
蘇可諾是秦老爺的妹妹秦氏好不容易得來的兒子,秦老爺不想他有事。而秦知念就算是不受他喜歡,亦還是自己的骨肉。女兒殺死母親,這種閒話他秦銘揚勢必不想聽。
而花嬤嬤是秦太太孃家就帶過來的,主僕二人不和,奴才下藥藥死了主子,還妄想把罪名嫁貨給姑娘……任唐府無論怎麼鬧,卻還是自家人管教不周釀成的惡果。爲了臉面,都不好再將事件擴大,鬧了個大家都沒臉。
“是。”秦知念欠了欠身,轉身走出了門。帶着浮水一路向“養怡閣”趕。那速度比平時快了好幾倍,也不用浮水扶着,腳步輕盈無比。
浮水只當老爺給她說了何好話,喜得她重重地放下了一顆心,誰承想纔剛到門口,秦知念便“哇”地一聲,將那中午吃的一碗粥,吐了個乾淨,接着身子一軟便要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