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的燈幾乎全滅了, 街上零星的梆子聲令深夜更顯孤寂。
古井沿上趴着三個人,井口逼仄黝黑,深不見底, 還有一股寒氣緩緩的朝外滲透。
“臥槽, 萬一不是陰陽井豈不是淹死了?我不敢跳耶。”李瑾說。
“也不至於, 我水性很好能托住你兩, 應該能等到人來救我們。”韓延說。
“你能不能別吃了!咔嚓咔嚓的怪瘮人的。”李瑾打了小六胳膊一下, 小六哦了一聲趕緊把薯片放到一邊。
“不行,還是得諮詢專業人士,看看有沒有啥注意事項。”李瑾說。
“我同意, 買個電飯煲還要說明書呢,何況陰陽井!”小六說。
李瑾撿起石頭砸了幾下屋檐, 小六跑到東廂門口晃了一會兒牡丹花枝, 須臾之間, 老鬼和婦人都出現了。
“催什麼催?酒席才吃到一半,等在回去肯定就吃光了!”老鬼抹着嘴意猶未盡的說。
“怎麼?賭債籌齊了?”婦人吐了口煙懨懨的說。
“這些等以後再說哈, 先跟我講下這個怎麼用。”李瑾把附魂索拿了出來。
“我的天!鬼王的魚線!你還真有面子!”老鬼和婦人都驚得瞠目結舌。
“不是我有面子,是曾修能有面子,我用他換的。”李瑾說。
婦人嗤了一聲,說“十個曾修能也抵不上一根附魂索。”
“臥槽,你們還是朋友麼?用不着這麼貶低他吧。”李瑾說。
“說十個都擡舉他了, 我看至少二十個, 重陽鎮十大法器它至少能排前五。”
“聽說它還是多功能的, 能附魂, 能捆妖, 能隨意變換長短,還有超強的彈性!”老鬼撫摸着附魂索滔滔不絕的說, 很像一個銷售。
“這麼貴重嗎?!”李瑾覺得不可思議“他就不怕我借了不還?”
哈哈哈哈,連一向冷漠的婦人都笑了,說“就你也敢不還?這東西扔到大街上都沒人敢撿,誰不知道它是筆架山那位的。”
“好吧,還是趕緊教我怎麼用吧,別耽誤了時辰。”李瑾說着就站上了井沿。
“世界上有幾十口陰陽井,但性能多少都有些差異,這口井的優點是不會出現‘觀棋爛柯’的問題,也就是說不影響現世的時間軸。”老鬼揹着手在井沿邊踱步,感覺這位銷售又改賣陰陽井了。
“啥意思?能不能說的通俗一點?”聽了李瑾的轉述,小六不解的問。
李瑾嘆了口氣,心說這還不夠通俗嗎?!
“就是說你穿越時是申時,回來時依然是申時。”
雖然老鬼已經解釋的很清楚了,可李瑾依然嚇得腿軟,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還是不敢跳。
“你到底跳還是不跳?我還要去吃酒席呢!”等了很久,老鬼實在不耐煩了。
“你確定是時空穿越,而不是投井自盡?”李瑾不安的問。
“算了,我帶帶你。”婦人說着就站上了井沿,牽住李瑾的手,說“你注意聽。”
李瑾凝神一聽,街上傳來了梆子聲,正好子時。
婦人拉着李瑾俯身躍入古井,只聽輕微一聲水響,衆人趕緊趴到井沿上,井裡卻空無一物,一人一鬼就這麼憑空消失了。
李瑾感覺自己在飛速的墜落,周圍一片漆黑,井壁一緊一鬆好像人在大便。
過了片刻,眼前豁然一亮,等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已經坐進了考場,戴墨鏡的女老師正在一旁逼問草稿的事,正是一個多月前的媒體傳播設計考試。
媽的,還真會穿,這種心急如焚的時刻誰想在經歷一次啊!
李瑾趕緊使了個眼色,婦人拉着她忽的一下又穿回到古井旁,街上傳來打更的梆子聲,正好子夜。
OK,既然已經掌握了要點,那就燥起來吧。
老鬼和婦人用附魂索把三人串在一起,依次從井口跳了下去,噗通,噗通,噗通,三聲巨響,老鬼皺了皺眉,說“水花也忒大了。”
婦人嗤了一聲,說“哎,湊合着用吧,老天把異瞳給了這麼笨的人也不知是何用意。”
這次的落腳點是在河邊,寬闊的水面霧鎖煙迷,往來着許多滿載客人的小船,李瑾手搭涼棚四處張望,心想這條大河應該就是老銀杏說的那條已經消失的河流吧。
此地景觀雖與二十一世紀的天差地別,但依然還有萬古不變的東西,比如楊棧嶺,有它作參考,三人很快就弄清了自己的方位。
天高雲淡,楊棧嶺的古森已經從深翠變成了五彩斑斕的黃,此間正值深秋,三人朝亂葬崗走去,凍得瑟瑟發抖。
“你們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李瑾問。
“月季花嗎?味道很濃哎!”韓延說,小六連忙點頭表示贊同。
李瑾明白了,花香在這個時代還是真實存在的,不知爲何到了後世竟改種芍藥了。
三人到了亂葬崗才發現那裡還是一片空曠的荒地,墳頭只有幾十個,老杏樹自是不存在的。
地上有幾個新掘的大坑,每個坑邊都堆着十幾具用草蓆裹起來的屍首,挖坑的工人都擠在不遠處的小草菴裡賭雙陸棋。
李瑾直覺他們穿越的時機剛好,這些屍首應該就是紅葉的殺手。
三人分開行動,任務就是掀開草蓆檢查每一具屍首的右腿。
“你在找誰?!”一個羞怯的男聲忽然響起。
李瑾嚇得輕呼一聲,鬆開了手裡的草蓆,擡頭一看,說話的是一個衣衫襤褸的蓬頭少年。
“我我我找範越。”李瑾坐到地上用手撫着胸口說。
“你是他家人?”少年驚喜的問。
“算是吧?”李瑾有點心虛,又補充了一句“遠房親戚,很遠很遠的那種。”
“難得你還記得他!”少年把她帶到一堆屍首前,從裡面拖出來一具,李瑾趕緊把小六和韓延喊了過來。
掀開草蓆,發現此人劍眉星目,生的十分好看,韓延小心翼翼的拉起褲腿,腿腳處果然有殘疾。
“這些人不配跟他葬在一起,我們單獨挖個坑把他埋了吧。”少年說。
“你認識他?”李瑾問,幾人已開始挖坑。
“不認識,只是聽過他的事蹟,覺得他很了不起。”少年說。
果然是個風流的時代,少年尚且食不果腹卻能因仰慕而行仗義之事。
坑挖好後,幾人都坐到乾草上休息,少年喘着粗氣從懷裡掏出幾個荷包杏分給大家。
“我從張舉人家偷的,鎮上就屬他家園丁草包。”少年咬了口杏說。
“這是什麼?!”
把範越往坑裡放時,韓延不經意間碰到了他的口袋,掏出來一看竟是幾封書信。
“展信安,藥吃完了嗎?我知道小傷你定是不肯去醫館瞧,我派驛使加急給你送去了,藥材都分成了小包,每頓一包。我知你爲了省事定會一頓吃三包,絕對不可以,特發此信警告!”
“展信安,到河西了嗎?我每天都要聽完驛使的報告才能入睡,朝廷的追捕計劃我已經給你了,別走官道,儘量住小客店。”
“展信安,我知你正忙着逃命,但應該也沒忙到連信都寫不了吧?九天了你就給我回了一封信,我高興的賞了小廝一錠銀子,沒想到信裡只有四個字-平安勿念!氣死我了!”
“展信安,在重陽鎮時同學們都傳言我中意你,後來你還裝模作樣的寫了一封匿名信來求證,你猜我是怎麼知道的?當然不是筆跡,笨蛋,今字沒有點,記住了?!”
……
“可惜後來就沒那麼美好了,紅葉爲了保全組織與範越徹底切割,並且把行蹤賣給了朝廷,與此同時衛清河是斷袖的事也遭披露,範越爲保其名譽自戕了。”少年說。
小六覺得很難過,彷彿親眼看到了那一幕。
範越將刀插進胸膛,心想這下我的心意再清楚不過了吧?我不喜歡寫信,文采不好,但無論何時我依然還是那個肯爲你拼命的少年。
“連塊墓碑都沒有,後世要如何祭拜?”安葬完畢後,少年站在墳前說。
李瑾心想關鍵時刻終於來了,說“買塊墓碑吧,我們出錢。”
“不行,這裡是亂葬崗,任何值錢的東西都會被偷。”少年說。
“而且墓碑很可能撐不到千年後,太容易變動。”韓延說。
少年忽然靈機一動,說“我有辦法了!”他四下張望,躬身撿起了地上的杏核,將它埋在了墳前。
“這棵樹就是你的了,夏天給你遮陰,冬天爲你解悶,墳頭再多也不會讓你埋沒。”
李瑾恍然大悟,原來範越就埋在那棵老杏樹底下,而這樹竟是一個素昧平生的少年爲他種的。
“你叫什麼名字?”分別時李瑾問。
“嘿嘿”少年搔搔後腦勺,羞澀的說“我叫陳六斤。”
“陳六斤,好耳熟啊!”李瑾看着小六說。
“陳寶七的祖宗啊!他家取名字都喜歡用數字!”
“去閩地吧,那裡是你的福地,再艱苦都不要放棄,最好經營古董。”李瑾說。
“你真神了!”陳六斤吃驚的說,如同看見了神蹟“我正猶豫呢!既然你也這麼說,那我定是要去的了。”
哎,李瑾怎麼都沒想到,指點陳寶七祖宗的高人竟是自己。
第二天傍晚,一行人又來到了亂葬崗,金黃的夕陽下,墳頭聳立,有高大的新墳,也有低矮到快要消失的古墳,而那顆杏樹始終是最顯眼的存在。
“怎麼樣?”清朗的男聲從樹中響起。
“就在那棵杏樹底下。”
衛清河沉默了,眼底緩緩泛起白光,原來他一直在身邊。
“信你也拿去吧。”
信?衛清河倏忽一下閃到了李瑾跟前,伸手接過了信,說來也奇怪,剛拿到它們時還潔淨如新,穿越回來後它們就迅速的老舊泛黃了。
夕陽西下,火燒雲延燒半個天際,任務完成了大家都鬆了口氣,轉身悠閒的往鎮上走,背影拉的很長。
衛清河的氣息緩緩飄散最後煙消雲散,此間在無人吟詩。
非常感謝能看到這裡的小可愛,《捉鬼小分隊》第一季完結咯,第二季(我的男友是祖傳的)預收已開,小夥伴們趕緊收起來哈哈,阿瑾的前世之謎即將揭曉!
這本書節奏比較快,梗也密集,似乎沒有喘息的機會,我寫的也是超級累!雖然有不足,但文字和情節我都最大程度的雕琢了,盡了最大的能力,希望讀者們能感受到我的誠意。
雖然有不足,但我在進步,更好的東西留給下一季吧,希望能帶給你們更動人的故事,更廣闊的世界觀和更極致的角色。
歡迎大家在第二季碰頭,多多給我提意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