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是上吊死的, 就你們出去玩的那天,今天出殯,才三十多歲。”五里拐望着門外的送葬隊伍說。
見沒人理他又接着說“每隔幾十年這小鎮就會弔死幾個人, 就像有什麼兇險的東西世代索命似的。”
李瑾切了一聲, 心說少嚇唬人了, 她正盯着電腦錄數據。
“還有事嗎?沒事您可以走了。”
“小鬼, 微信怎麼收錢呢?”五里拐問。
李瑾嘆了口氣拿出手機一步步教他, 還幫他把重點都記在了便利貼上。
五里拐卻有些心不在焉,邊聽邊四處張望,好像在找人。
好不容易教完了微信, 他又問支付寶呢?李瑾只好接着教。
“你不會是來堵婆婆的吧?”一旁的小六好像看穿了一切。
“胡說八道,你這小鬼, 我都多大年紀了, 你造我的謠?!”五里拐狗急跳牆的說。
“媽呀, 我說啥了?我的意思是你找婆婆是不是有事,你心虛啥?我造什麼謠了?”小六潑辣的說。
“總之你沒安好心, 刻薄丫頭,在這麼下去只怕沒有好姻緣…..”五里拐罵罵咧咧的走了。
“付款方法你不要了?”李瑾拿着便利貼喊道,五里拐沒理她。
“臥槽,氣死我了,糟老頭子壞的很, 要不是看他老我一掌給他推栽倒。”小六氣呼呼的說。
吃完午飯李瑾回房間畫分鏡, 天氣有點燥熱, 她把雕花木窗打開, 遠山連綿起伏, 山尖堆着白雲,一陣微風吹來櫻桃樹葉颯颯作響。
除去糟心的鬼魂外, 小鎮的風景着實不錯,令人寬慰不少。
忽然一隻小鬼手伸了出來,把一個小竹蔑籃放到了窗臺上,窗戶底下響起了咯咯的嬌笑聲。
李瑾知道是誰,拎過籃子一看,裡面堆滿了紅黃相間的肥美油桃,咬一口汁水四溢,鮮甜無比。
“好吃,真的好吃!”李瑾支支吾吾的說“你要是有空就幫我採點龍血蘭吧,狹長的葉片,成熟後有血色印記,可以療治鬼魂的傷口,聽說在筆架山那一代,離這有五百里。”她把從老嫗那聽來的話都告訴了小鬼。
窗戶底下一聲不響,李瑾伸頭一看小鬼已經不見了,也不知他聽沒聽到。
油桃太甜,吃了兩個就覺得口渴,李瑾打開冰箱想拿瓶飲料,卻發現屯的零食全都不見了。
房樑上傳來了嚼薯片的聲音,老鬼自從偷吃了小六的甜甜圈後就徹底愛上了零食,隔三差五就把李瑾的冰箱搬空。
“適可而止好嗎?能不能考慮一下別人?”李瑾無奈的嚷道。
“你們可是鬼魂啊!吃不吃都可以的話最好還是別吃了吧!”
“居然能講出這麼無情的話。”老鬼邊塞薯片邊說。
“爲國家節省一點糧食吧,你們清朝有學世界地理嗎?地球是圓的,在它的另一面有塊大陸叫非洲,那裡的人連飯都吃不飽,水也沒得喝。”李瑾邊畫分鏡邊像個怨婦似的數落。
“哎呀,這麼骯髒的靈魂居然能與鬼魂有緣,我不是很懂,現在異瞳人門檻已經這麼低了嗎?”
“你是救了我沒錯,可也不能天天吃我的喝我的呀,我只是一個透明小作者,自己都養不活,你就不能換個有錢人?那個姓韓的,真的很有錢,你去吃他好不好?”
“好啊!”老鬼呼的一下閃到了李瑾面前,說“不吃零食那就吃了你!”
李瑾嚇得把筆都扔了,心想臥槽,鬼魂就是喜怒無常。
“又不白吃你的,等着吧!”說完他化作一陣輕煙飄走了,李瑾撫了撫胸口鬆了口氣。
不知不覺畫了幾個鐘頭,窗外耀眼的白日變成了血紅的夕陽,院子裡的遊客也多了起來,喧鬧聲有點干擾,李瑾伸了個懶腰準備停筆。
忽然一個民國女鬼落到了客棧的木欄杆上,她頭髮凌亂,神色慌張,不停地往後看,好像正在被什麼東西追。
她縱身一躍跳進了院子裡,慌亂的四處張望,李瑾一看正是婦人的牌友之一春蘭。
“救救我吧!”
她哀求着朝李瑾跑來,跑了沒幾步卻忽然定住了,噴出一大口鮮血後倒在了地上,背後貼着一張黃紙硃砂符。
緊接着一個矯健的青年跑過來了,他身穿淺藍色襯衫寬鬆牛仔褲,簡潔利落的平頭看起來十分陽光。
李瑾木然的望着這一切,嚇得說不出話,青年緩步走到她窗前,靦腆的笑了笑說“這女鬼我追了快半個月了。”
“她做了什麼壞事嗎?”李瑾不解的問,她經常聽鬼魂說被道士追,卻不知道被追到竟是這般悲慘的下場。
聽到這個問題青年似乎有點詫異,說“她是鬼不是嗎?”
是鬼就要趕盡殺絕嗎?李瑾忽然有點難過,可是她又沒有立場來指責誰,畢竟她也時常煩的想把他們超度了。
而且她的“善良”很可能是出於無能,若有這般法力,她能保證用之有度嗎?
“前幾天是你們去了周灣野營嗎?”青年見她呆了,就換了個話題。
李瑾木然的看着他,更呆了,這事他怎麼知道?可能是表現的太明顯了,青年看出了她的疑問。
“鎮上的道士都測出了異動,聽說那裡千年來都很平靜,不知爲何忽然這般激烈,很多道士都過去了。”
“過去做什麼?”李瑾不解的問。
“聽說那裡有數量驚人的低階鬼魂,低級道士想借此修煉法力,若非來到這個小鎮,怕是一輩子都遇不到幾隻鬼。”
李瑾只知道捉鬼是爲民除害,不知這事還有這麼功利的一面,果然有人在的地方就有噁心事,她忽然想起了那羣熱愛服裝搭配的鬼,心裡不免有點擔心。
就在這時韓延和江天星從酒鋪出來了,他是一定會往李瑾門口瞄的,正好看到她跟靠在窗戶上的青年聊天,而且還是個帥的。
“阿瑾!”他走到窗前跟那人面對面站着。
阿瑾?!李瑾心想你沒事吧?!怎麼忽然叫的這麼肉麻。
“我找她有點事,方便的話麻煩您先走一步。”遣詞造句倒還紳士,口氣臉色卻是咄咄逼人。
李瑾尷尬的腳指頭都要蜷起來了。
“我叫李長源,住在敬德堂,有事就過去找我。”青年朝李瑾點點頭後先走了。
敬德堂李長源?!不就是那個世家嗎?老嫗曾說那邊已經沒有鬼魂了!難道都是他殺的?
“你還看?要不要追過去啊?”韓延不滿的說。
她還有好多事想問呢!沒想到被這個不長眼的給攪和了,李瑾瞪着他簡直氣炸了!
“剛纔不還神采飛揚嗎,現在怎麼不說了?”韓延伸手從籃子裡拿了個油桃。
“話也得跟人說。”
“你什麼意思?”韓延直起了身子。
“人和人才能溝通呀,你說的法拉利我沒見過,寶石什麼的也買不起,可那又怎麼樣呢?我問你民國旗袍有多少顆盤扣你想必也不知道吧?我們就不是一路人,再見!”說完李瑾把窗子一關,躺牀上生悶氣去了,她也不知道哪裡來的邪火。
“什麼法拉利?什麼寶石?怎麼又扯到盤扣?盤扣到底是什麼?莫名其妙!”韓延拍了一陣子窗戶,見李瑾不理他,氣呼呼的又回酒鋪了。
“我跟她真的沒有共同語言,很難走到一起。”韓延趴在吧檯上,喝了口酒說。
“臥槽!”小六搖了搖頭說“又是一副想通了的模樣,這都第幾回了?我保證最多明天你就會向李瑾搖尾乞憐。”小六說。
“我看未必。”李卉看着小六說“應該是晚飯之前。”
哈哈哈哈,兩個女孩笑瘋了。
韓延快要氣死了卻又沒啥辦法,誰讓他立了那麼多次flag?只要受了李瑾的氣就會立一個,過幾個小時又自動打臉。
這次他努力的憋了一頓飯沒跟李瑾說話,結果她都沒注意到。
從酒鋪回去時,李瑾發現窗戶竟然透着微弱的紅光,她覺得很奇怪,臨走時明明關了燈呀,何況燈也不是這個顏色!
開門一看差點沒嚇死,窗前的桌子上竟然有隻紅蠟燭,一燈如豆,微微搖曳,甚是詭異。
她趕緊打開燈,只見桌上擺了四碟食物,一盤米花,一盤果拼,一盤油炸小食,還有一盤印了紅字的饅頭。
李瑾看的頭皮發麻,哆哆嗦嗦,心說這這這不是貢桌嗎?咋?還還還想超度我呢?
“吃你的都還給你了!以後莫要囉嗦!”老鬼坐在房樑上賭氣的說。
“謝謝你,謝謝你全家。”李瑾嘆了口氣,說“以後想吃就吃,吃我都行,就是莫要報恩了!我乃凡人,受不起你的大恩大德!”
若說老鬼這是自尊心作祟,那麼另一個人就未免太沒自尊心了。
韓延上網查了攻略,找了幾十本據說不得不看的經典漫畫,準備連天加夜的啃下來。
他邊看邊想“女人真是事多,整天把靈魂伴侶,共同語言掛嘴邊,有愛不就完了麼。”
過了一會兒,他又想“共同語言也是可以培養的嘛!又不是什麼不可跨越的鴻溝。”
又過了一會兒,他安慰自己說“這又不是原則問題,可以忍讓,她是女孩子,年紀還小我兩歲,自家女朋友,不寵她寵誰呢?!”
轟!不知這一次他可聽到旗子轟然倒塌的聲音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