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怎麼辦?!李瑾內心焦灼的簡直要爆炸,情急之下喊出了書生的名字。
“楊雲!”
書生驟然停下,轉過臉怔怔的看着李瑾。
“山東人氏,弘治十二年舉人,猝死之後友人無錢送你回鄉裡,暫放楊棧嶺橋田崗古廟。”
詭異的笑容消失了,眼裡涌出兩行清淚,書生似乎太久沒說話了,斷斷續續的連不成句子。
“家鄉,母親,很想念。”
“你到鎮上做什麼?!”
“吸食人的元神,幾百年間無後代祭祀,實在太餓了!”
“你這樣會害死她們的。”
“不會”書生搖了搖頭,說“每次只吸一點點,絕不傷及人類性命,所以總是吃不飽。”
“幾百年間你都是獨自一人待在這兒嗎?”
“不,孤獨是近百年的事。”書生的目光變得悠遠“以前這裡香火鼎盛,香客源源不斷,廟宇接連不斷的加蓋,和尚也越來越多。”
“我每天坐在房樑上聽他們唸經,法力長的很快,可惜好景不長,不知經過了多少代住持,寺廟慢慢敗落。”
“有一年我遇上了一個異瞳小沙彌,他和你一樣能看到鬼魂,他有任何不開心的事都會跟我說,因爲我無法泄露秘密。”
“後來他厭煩了這裡的生活,一心想去闖蕩江湖做一番大事業,臨走時我把他最珍愛的玉佩藏了起來,我以爲他會回來找我要,可惜他沒有。”
“我不明白,他明明是一個貪財的人。”
李瑾想起了白骨上的玉佩,衣服都風化了,它卻瑩潤如新。
“也許他只是想把玉佩送給你。”李瑾說。
“真的?!”書生的神情忽然亮了起來。
“你爲什麼不回家鄉去?”李瑾抹着眼淚問,小六韓延不解的望着她,問是不是書生把她罵哭了。
“此地距山東路途遙遠,關津橋樑都有神,沒有錢不得過。”
“那我燒些紙錢送你回家吧,回到家鄉享子孫祭祀就不會在捱餓了。”
“需要很多錢,以前小沙彌也總想送我回去,可他沒有那麼多錢……”說到這他好像明白了什麼,忽然停下了。
“放心吧,我這個朋友很有錢!”李瑾拍了拍韓延的肩膀,說“他要是不願意,你就使勁吸他!”
韓延使勁給李瑾使眼色:你能不能長點心?別整天跟人說我有錢!
“實在太謝謝您了。”書生伏到地上納頭一拜。
離雞鳴時間不多了,韓延打電話讓陳寶七快馬加鞭的送了幾車紙錢過來,在棺木前燒成了一座山,書生冉冉升起朝遠方緩緩飄去。
月色中他最後一次俯瞰小鎮,身心從未如此鬆快,眼前的破廟似乎又回到了昔年香火鼎盛的時期,他和小沙彌坐在屋頂上看日落。
原來他不是一廂情願,小沙彌最後沒回來大概是失敗了吧。
李瑾元氣大傷,回到客棧飽睡一個對時,第二天上午走進酒鋪時竟然還算早的,那兩個人還在睡。
酒鋪生意很好,李卉忙的走不開,就拜託李瑾去碼頭接人。
白花花的日頭很曬人,但碼頭卻依然繁忙,小鎮旅遊似乎進入了旺季,李瑾坐在太陽傘下就着湖光山色喝汽水。
一艘烏篷船靠岸,有個特別好看的女孩下了船,身穿剪裁高級的連衣裙,髮型精心打理,腳上卻穿着一雙軟皮拖鞋。
身後的助理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拎着她的高跟鞋。
李瑾把墨鏡推到頭上,晃了晃手裡的牌子,兩人果然朝她走了過來。
回到客棧後,李瑾又熱情的託着行李箱帶她們去看房,院子裡的石子路還沒走過一半就遇上了韓延。
“天星?!”韓延驚得目瞪口呆。
“好久不見,韓延。”江天星微笑着伸出了手。
李瑾這才恍然發覺兩人認識,她把行李箱往韓延手中一推,說“正好,你帶她看房吧,既然認識,那不如住隔壁吧,也好有個照應。”
你考慮的可真周到啊!韓延真想踹她一腳,這女人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爲他吃醋。
“我是客人你竟敢使喚我。”韓延一把將開溜的李瑾又揪了回來“你帶她看房。”
江天星看着被韓延拽住馬尾嗷嗷叫痛的李瑾,表情有點複雜。
美少年優雅的坐在屋脊上,撐着把猩紅色的傘遮擋夏日的強光,院子裡的情景盡收眼底,他微微一笑,說“又來一個,很快大家就要聚齊了吧。”接着他又搖了搖頭,說“這一世的阿瑾太弱了,換做前世,早就耳光伺候了。”
……
韓延把熱氣騰騰的魚鍋放到桌中間,又馬不停蹄的跑去端飯,今天圍坐桌旁的除了李瑾,小六和李卉外還多了江天星和助理。
江天星看着忙碌的韓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啊,越來越熱鬧了!”李瑾喜氣洋洋的擺上玻璃杯,叮叮咣咣的往裡面放冰塊。
“你也該過了糟蹋身體的年紀了吧,冰塊一定要放那麼多碼?”韓延說。
“囉嗦!”小六端起一杯可樂噸噸噸喝了半杯,她剛起牀,神情懨懨的,好像還沒徹底清醒。
“臭味相投,喝可樂都是一個德性。”
“你們每天都一起吃飯嗎?”江天星問。
“除了早飯基本上都一起吃,因爲這位起不來。”李卉指了指韓延。
“好棒啊!”江天星由衷的說。
“難道就我一個人覺得奇怪嗎?廚房到底在哪?到底有幾個廚師?怎麼啥菜都能做啊!”小六不解的問。
“確實很奇怪,李瑾的廣東菜,你的山西面食,我的川菜,不僅會做而且地道!”韓延說。
“這麼神奇嗎?”江天星笑着說“可惜我只吃沙拉。”
“你覺得呢?李瑾。”韓延把臉轉向李瑾,發現她一直在玩手機。
“吃飯能不能別玩手機?”
“不能。”
“你是不是在看小黃文?”
“你纔看小黃文呢?”
“我檢查一下!”韓延一把將手機搶了過來。
“賤人,手機是個人隱私你懂不懂?”李瑾趕緊伸手來搶。
韓延把手機舉高迅速瞄了一眼,發現她並沒跟某個男生聊天,就把手機還給了她。
“心虛了不是?我就想看看你是不是在看小黃文!刪的還挺快,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
李瑾居然被他帶了節奏,急赤白臉的辯解說“我纔沒有!”
“那你畫不畫呢?哦,瞧我這記性,畫的可好了!”
“那不是我畫的,是曾修能啊!”
“曾修能不是你的筆名嗎?!”韓延幸災樂禍的說“其實喜歡黃文也沒啥啊,有勁爆的互相推薦一下唄。”
“沒看過,也沒畫過,這種題材是違法的。”
“你還研究過啊!不然怎麼知道是違法的?!”
“隨你吧,愛怎麼想怎麼想。”李瑾放棄抵抗。
午後天氣非常熱,門外半天不見一個行人,酒鋪裡也只有那隻黛玉鬼和穿藍布衫的老嫗在閒話家常。
李瑾懶散的趴在櫃檯上忽然想起了許多曾經被忽略的問題。
吸她元神那晚美少年的表現太奇怪了,氣氛十分悲愴,自那以後就在沒見過他了。
他的名字“修能”來自離騷,奇怪的是她曾無數次爲這兩個字心動過。
來到小鎮後,她發現一切都不能細想,不然會涌出成千上萬個疑問,每一個都沒有答案。
夕陽西下,她端着一盆衣服到客棧頂樓,那是一個平層,四周的木欄杆上爬滿了密不透風的月季,花朵新鮮嬌豔,散發着淡淡的幽香。
可這幽香實在無法與空氣中濃郁的香氣媲美,它到底來自哪兒呢?
“我來幫你吧!”一個女聲在樓梯口響起,李瑾轉臉一看竟是江天星。
“你們幾個相處的好棒哦,我好羨慕,我從小到大都沒什麼朋友。”她微笑着從盆裡拿起一件衣服。
李瑾直覺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晾衣服。
“大家都很好相處,你很快就能融入的。”李瑾說。
“哈,那就拜託你咯!”江天星淡笑一聲,說“其實韓延並不好相處的。”
“是嗎?”李瑾不可思議的看着她。
“恩,我兩是初中同學。”衣服晾完後兩人坐進了月季花牆邊的藤椅裡,就着夕陽聊起天來。
“我是初二轉到韓延班的,坐在倒數第二排,跟他是同桌,每次想要借過時他都像聾了一樣,非把我急的面紅耳赤才放行。”
“哎呦,好賤呀,跟現在一模一樣。”李瑾說。
“他從小個子就高,趴在桌上總會佔用我的空間,有時擠得我連寫字都不方便,讓他把胳膊收一收,他又聾了。”
“更恐怖的是他還很早熟!有一次他把練習冊遞給我,上面歪扭斜挎的不知道畫的是啥,他指着前面發育很早的女生說‘我畫的是她的內衣’!”
“他怎麼這樣啊!”李瑾說。
“他還問我女生穿白褲子會不會不方便,我還沒反應過來,他說‘例假,你們女生都會來例假的!’”江天星笑到不能自已。
“我們班主任更絕,不準女生穿無袖,裙子也要在膝蓋以上,有一次上自習,班裡鬧哄哄的,她忽然出現在門口,抄起課本就往人羣裡砸,我當時嚇懵了,問韓延她不怕把學生砸死麼?”
李瑾心想……哦吼,不是說班主任嗎?怎麼又轉到韓延了。
“他問我有沒有看過班主任笑,我說沒有,他說班主任其實很愛笑,每次去他家都拼命笑,因爲她教導主任的頭銜就是他爸捐的實驗樓換來的。”
臥槽,這小子家到底有多少錢!李瑾暗自嘆道。
“捐了一棟樓爲啥還坐倒數第二排?”
“因爲他覺得學渣坐在學霸中間很不協調。”
“老師能同意他調換位置?”
“老師不允許的話他就跟他爸說她壞話,這小子鬼點子很多,他爸是富商,他媽是電影明星,從小在名利圈長大,見慣人情世故,眼比一般人利。”
“你居然在這!”小六氣喘吁吁的從樓梯間冒出來“我還以爲你在樹上,找了半天。”
“找我幹嘛?”
“不幹嘛,無聊。”
見小六來江天星就禮貌的告辭了,小六跟她不大對付,只是簡單的點頭致意。
“她怎麼老找你說話?黃鼠狼給雞拜年。”小六坐進藤椅,酸溜溜的說。
李瑾簡單的提了下談話內容,小六不可思議的看着她說“你不會沒聞到綠茶味吧!”
“你幹嘛說的那麼難聽啊,人家只是懷念一下過去。”
“這是秀過往,她想讓你嫉妒,想讓你不戰而退,想讓你自嘆不如!”
李瑾有點無語,心想這都哪跟哪啊,誰要戰了?韓延她往外推都來不及吧!
“反正你不能讓她上樹,那是我兩的地方。”
“問題是她爬的上去嗎?”李瑾問。
兩個女孩對視一眼,笑的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