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森林後視野隨之開闊, 一陣清新的草木香迎面撲來,眼前的景象歎爲觀止,李瑾嚇得頓住了腳步。
一碧萬頃的蘆葦海, 在月華之下微微發光, 山風一吹嘩嘩作響, 美少年徑直走了進去, 李瑾緊隨其後。
“奇怪了, 爲何不扎人?甚至連觸感都沒有?!”李瑾茫然四顧,用手蕩着蘆葦說。
“因爲它們本就不存在,這是千年前的景象。”
蘆葦海的盡頭是一片開闊的水域, 不知邊界在哪,但肯定是南湖的一部分。
湖中有座木質的平臺, 有個十八九歲的少年正坐在邊上垂釣, 他頭戴玉冠, 身穿米黃色直裾深衣,身後站着兩個侍從, 一個侍候茶水,一個提燈籠。
“就是他?”李瑾吃驚的問,她一聽殘暴,鬼王這種詞就以爲是李逵似的粗豪大漢,沒想到是個乾淨文雅的少年。
“千萬不要被他的外表迷惑, 他超級抖S。”美少年蹲在蘆葦叢後雙目閃閃發光。
“爲啥我覺得你更激動了呢?”李瑾不解的看着他。
“你胡說什麼呢!我怎麼可能喜歡那種變態。”美少年情不自禁的拐了她一下。
“媽的, 我又沒說你喜歡他!”
就在這時湖水嘩的一聲巨響, 一個人形黑物被拽了上來, 被魚線吊在半空中, 四肢瘋狂掙扎,口裡發出淒厲的長嘯。
也不知唐少清做了什麼, 山谷裡的回聲還未平息,那鬼就不動了。
美少年和李瑾嚇的目瞪口呆。
“這水鬼級別不低,去小鎮至少能稱霸一條街。”
“也就是說南湖裡到處都是這東西嗎?”呆了半晌,李瑾才勉強開口。
“不,南湖裡只有魚,這片水域幾百年前就乾涸了,嚴格的說它只是歷史上屬於南湖,現在已然是一片鬼蜮。”
“既然來了何不出來敘敘舊?!”少年忽然開口,人離得很遠,但聲音卻好像就在耳邊。
“不行,我腿好像軟了。”李瑾痛苦的說。
“別怕,我有辦法對付他。”美少年艱難的站直了身子,他挾起李瑾,輕點水面,幾個起落就掠上了平臺。
唐少清把魚竿丟到一旁,從侍從的托盤裡拿起毛巾仔細的淨手,李瑾用餘光偷瞄附魂索,見它極爲纖細,呈半透明的米色,毫無特別之處。
“你怎麼知道我來了?”美少年的音調忽然變得很嫵媚。
“長生橋的橋神告訴我的。”唐少清頭也不擡的說,似乎淨手是天底下最要緊的事。
美少年略一思忖,就知道方纔經過的石橋便是那長生橋,竟然連小神都敢奴役,當真是膽大包天了。
“你是來報仇的嗎?”唐少清漫不經心的擡起頭問,他終於淨好了手,把溼毛巾扔到了托盤上。
李瑾這才發現此人竟生的格外好看,柔和的鵝蛋臉,明亮的瑞鳳眼,樣貌清朗卻又充滿了霸氣和清冷,非常不好相處的樣子。
“我又不恨你,報什麼仇?”美少年非常女態的倚坐在地板上。
“這丫頭跟王后倒有幾分相像。”唐少清瞥了一眼李瑾說。
“絕對不是她!王后當年可是永安第一美女,你看看她……”美少年一時心急恢復了男聲。
“別緊張,都過去這麼多年了,皇上都不恨她,我一個侍衛又做的了什麼主?”
美少年長吁了口氣,懸了好久的心終於落了地。
“你來這裡應該不是爲了敘舊吧,況且我兩也沒有舊。”唐少清把雙手放在膝蓋上淡淡的說。
“只想借你的附魂索一用。”
“借東西是賠本買賣,我爲何要借?”
“因爲我給你帶了魚餌,你不是一直想釣青花巨蟒嗎?“
帶了魚餌?什麼魚餌?李瑾心想我怎麼不知道?!
”這丫頭的元神十分美味,試試看吧!”美少年把李瑾推到了唐少清腳下。
媽的,原來魚餌是我,李瑾頓時嚇懵了。
唐少清仔細的打量了一下,覺得所言非虛,清冷的眼神中頓時閃過幾分異彩,他已經很久沒釣過大型山精了。
美少年幫忙把李瑾綁在了附魂索上,垂到離水面不到一米的地方,水色很暗,有很濃厚的水腥氣,李瑾很害怕卻又不敢掙扎,生怕掉進水裡。
“你別怕,我不會讓你有危險的,相信我。”美少年盤腿坐在平臺上說。
“我他媽再也不相信你了!”李瑾荷荷的哭,心想遇到你就從沒有好事!老鬼和婦人好歹還救過我,你呢?畫春宮,吸元神,現在又讓人做魚餌。
李瑾越想越委屈,哭聲也越來越大。
“太吵了!”唐少清皺起眉頭說“還是殺了算了。”
李瑾一聽,立刻止住了哭聲。
就在這時遠處的山林忽然窸窣有聲,比山風吹拂樹林的聲音更嘈雜,接着鳥雀全都驚叫着飛了起來,猴子吱吱亂叫。
“來了,來了!”美少年激動的說。
一陣微風掠過,腥臭難當,忽然水波涌動,李瑾隱約看見暗黑的水底蜿蜒着一條巨大的青花蟒,身段至少有水缸那麼粗。
還沒等游到跟前,巨蟒就急不可耐的竄出了水面,張開血盆大口朝李瑾撲來。
氣味臭不可當,李瑾幾乎暈厥,就在她以爲要葬身蛇腹時,巨蟒卻重重的摔進了湖裡,定睛一看,蛇的七寸處插着一把匕首,錯金銀鑲寶石的,無疑是美少年的。
唐少清忽的一下騎到了巨蟒背上,隨水波盪漾,他拔出匕首,嗤啦一聲剖開蛇腹,將蛇膽利落的剜了出來,裝進精美的繡花錦囊。
此時李瑾已被美少年拉了上來,渾身都被巨蟒濺起的黑水澆透了。
美少年凝望着唐少清騎在巨蟒身上的背影,嫵媚的笑了一下,心說腰力真好。
唐少清落到平臺上時已是骯髒不堪,衣服浸透了蛇血,臉上滿是血跡,頭髮也有些凌亂,他低着頭把裝着蛇膽的錦囊掛上了腰間。
“哇哦,這個可是大補哦,腰力只會越來越好。”美少年走到他跟前幽幽的說。
唐少清顯然沒聽懂,他有潔癖當務之急是把身上弄乾淨,他接過女僕遞來的毛巾仔細的擦臉擦手。
“附魂索該給我們了吧?!”美少年說。
“憑什麼?”唐少清漫不經心的說。
“咱們不是說好的嗎?”
“對啊,但我改變主意了。”唐少清頭也不擡的說“想要附魂索,你兩得留一個給我當僕役。”
“留他!”李瑾指着美少年說。
很好,唐少清已經準備好看一場損人利己的求生遊戲了,可沒想到美少年竟笑眯眯的說“那就留我吧!”
“你確定?”唐少清簡直不敢相信。
美少年嫵媚的笑了笑,心說剛得了大補的蛇膽就急不可耐的把人留下,還總是裝作聽不懂呢。
唐少清把附魂索解下來丟給李瑾,說“用完趕緊還回來,我還要釣魚呢。”
美少年嗤了一心,心想真夠直男的,有我在你還有心思釣魚?我不比釣魚有意思?
李瑾看着美少年,實在不理解當人質有什麼好得意的,爲啥一直賤笑呢?!
“不行,擦不乾淨,我得回去沐浴。”唐少清有點急躁的說,把溼毛巾扔回了托盤。
“那今晚就由我來侍候你吧。”美少年說。
唐少清瞥了他一眼,說“這種細活哪能輪到你?先連夜把巨蟒處理了,皮骨肉仔細分離,內臟分開裝好,蛇血一滴都不許浪費。”吩咐完後主僕幾人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臥槽!”美少年倚坐在平臺上,說“就我這色相實屬頂級了,他還真捨得拿來當粗使奴役啊!難道不知還有更好的用處嗎?”
李瑾懶得聽他污言穢語,她緊張的四處張望,莽莽羣山只剩黑色剪影,月亮也黯淡了許多,正緩緩的朝西方滑落。
忽然,一個俏麗的少女漸變色般顯現出來,她五官小巧靈動,俏皮的雙環髻上別了好幾朵白色山茶花。
“我是長生橋的橋神,主人吩咐我送你回去。”少女矮身一揖。
李瑾實在沒想到橋神居然是個女的,而且還這麼年輕。
她微微一笑,將淺藍色的披帛朝空中一拋,惹得身上環佩一陣輕響。
李瑾眼見輕薄的披帛在腿邊展開,心中雖十分猶疑,卻也禁不住橋神的一再邀請,只好小心翼翼的坐了上去。
披帛很柔軟但卻韌性十足,像是坐進了沙發,既安穩又舒適。
橋神上來後捏了個訣兒,披帛就朝重陽鎮飛去,速度絲毫不比美少年慢,沒幾分鐘就落進了客棧的院裡。
第二天李瑾一覺睡到了下午三點,連午飯都沒吃,走進酒鋪時只見大夥兒全都趴在吧檯上閒聊笑鬧。
“你若是太陽我便是什麼?”陳寶七撥弄着他的勞力士手錶問。
“冰激凌,融化了你的心。”小六敷衍的說。
“不對,我是后羿。”
后羿?!后羿射日!明白後的小六一把將他的頭按在吧檯上,說“你給爺爬。”
李瑾忽然很感動,她拼了命想保護的不就是這樣瑣碎的日常嗎?
“怎麼起的這麼晚?身體不舒服嗎?”韓延關切的看着她問。
李瑾身心疲憊,忽然很想撒個嬌,不過理智還是阻止了她。
“睡得晚唄!”她帶着鼻音說,拿起杯子就準備灌可樂。
“空腹不準喝可樂!”韓延奪下她的杯子,探身從吧檯裡拿了個三明治給她。
“哇哦!”李瑾咬了一口,露出難耐的表情。
“不準說難吃,我特意冒着大太陽出去給你買的。”韓延警告說。
“哇哦!我的意思是好好吃哦,你甭管我的表情。”李瑾大笑着說。
只要她開始惡作劇了就代表沒事了,韓延白了她一眼,也忍不住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