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怎麼不怕水了?
這個問題謝柔嘉深有體會,不由眉飛色舞。
看來是找到她喜歡的話題了。
東平郡王忍俊不禁,耳邊女孩子清脆亮麗的聲音叭叭的響了起來。
“怕水就不能躲着避着水,怕它是不瞭解它,如果瞭解它就不怕了。”
“瞭解水就不怕了嗎?”東平郡王皺眉,“可瞭解之後發現水有多麼可怕,不是更害怕嗎?” wωw ¸t t k a n ¸C ○
原來謝柔嘉也這樣認爲。
因爲姐姐的死,她一直覺的水很可怕,水能阻止呼吸,能吞沒一切,在水裡任何力量都是沒用的。
但當她學會游水之後就覺得可怕的並不是水,而是她心裡的恐懼。
“這其實不在於水,在於自己。”謝柔嘉說道,“是自己怕自己,不是怕水。”
“那你怎麼做?”東平郡王說道。
“去征服它,去跟它對抗。”謝柔嘉說道。
就是這種氣勢,貓虎同源,再小的貓也會在某一刻露出虎的霸氣。
шшш ★тTk an ★¢Ο 東平郡王含笑看着她。
“我怕它,但是如果怕它我就沒了命,我想要活着,想要我的命,所以我不能怕,我不僅不怕,我還要學游水。”謝柔嘉接着說道,“我天天都會遊,嗆水,幾次差點被淹死,都不停下。”
“後來呢?”東平郡王問道。
“後來我就學會游水了,在水裡它不能纏住我,不能阻止我的呼吸。”謝柔嘉高興的說道,“更高興的是我發現水不可怕了,還很可愛。”
“可愛?”東平郡王說道。
“對啊。水能傾覆你,也能承載你,在水裡你的速度會變得很快。”謝柔嘉說道,眼睛彎彎,伸出手比劃兩下,“水能吞沒你,也能保護你。躲在水裡別人就發現不了你。”
“所以就是說事物都有兩面。畏懼是因爲不瞭解,克服了畏懼就有不同的心境。”東平郡王含笑說道。
謝柔嘉連連點頭。
“對對對。”她說道。
“我明白了。”東平郡王也點點頭說道。
謝柔嘉看着他,見他的臉慢慢的亮了起來。
她想到什麼轉頭看向東方。一道亮光正拱起,漸漸的蔓延,紅日出現在視線裡。
天亮了。
天亮了!
謝柔嘉回過神,忙又看向東平郡王。
他也正看着天邊的日出。臉上蒙上一層瑩光。
“殿下,你快歇息吧。”謝柔嘉說道。帶着幾分慚愧。
以往這個時候東平郡王已經回船艙了。
她又想起在驛站半夜見到東平郡王,現在又總是天不亮的時候出現,也許他是晚上睡的晚,天亮後才補覺。
自己竟然拉着他說了這麼久話。
東平郡王笑了笑。
“是啊。你也該吃飯了,快去吧。”他說道。
沒有絲毫被打擾的不耐煩,反而有耽擱了她吃飯的意思。
謝柔嘉雖然知道他是禮貌。但心裡還是輕鬆了幾分,臉上浮現笑意。
“是。殿下。”她施禮說道,轉身走開了。
小玲在客房外等她,見她回來笑着迎上來,沒有半句問她回來這麼晚,伺候她簡單的洗漱,重新換了衣裳,飯菜已經擺好了。
謝柔嘉精神奕奕的開始吃飯,小玲也坐在一旁的矮几上跟着吃。
“我以前很少跟陌生人說話。”謝柔嘉一邊吃一邊跟小玲聊天,“其實跟陌生人聊天也並不可怕。”
“人剛生下來時都是誰也不認識誰的。”小玲笑着說道,“都是從陌生人變成熟人。”
謝柔嘉點點頭。
一直以來都是別人來接觸她,她從來沒有主動去結識別人。
前一世的時候她因爲身份不可能跟別人打交道,這一世剛重生時又心裡只有父母和姐姐,等沒有了姐姐父母,她又被關在了鬱山,沒有機會跟外邊的人主動接觸。
她一直覺得跟人打交道是很困難的事,不像跟山林跟礦山還有曠工那樣簡單。
但跟東平郡王接觸這幾次,覺得其實也很容易,只要找到對方喜歡的話題就好了。
喜歡的話題。
謝柔嘉握着筷子的手一頓。
好像不對。
她看到東平郡王的時候,他說自己在看水,但又說自己怕水。
那豈不是跟說的怕水不要回避水是一樣的?
謝柔嘉的臉騰地紅了,耳朵也變的火辣辣的。
自己都懂的道理,他那樣的人又怎麼不懂,虧自己還興高采烈意氣風發的指點他。
而東平郡王還順着她說,一副受教的樣子。
這哪裡是自己找到了他感興趣的話題,分明是自己找到了自己感興趣的話題。
旋即又有些生氣。
他幹嗎不直接說自己知道,反而看傻子一般任自己說個不停。
外邊的人就是這樣,一點也不誠心,怪不得祖母常說不用理會他們。
但又覺得生氣責怪也不對,人家也是好心,要是當時直接說了冷場,自己肯定會難堪。
總之,反正就是麻煩,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她不想這些事了。
謝柔嘉端起碗筷叭叭叭的大口吃飯。
小玲低着頭認真的吃飯,似乎根本就沒有看到這小姑娘陰晴變幻的神情。
謝柔嘉跑去貨艙跟小紅馬呆了一天,感覺好了很多,等出來之後就發現船行減慢了。
謝柔嘉想到東平郡王說的船行慢一些,就能更快的見到邵銘清。
沒想到他真的這麼安排了。
其實也沒什麼想不到的,從丫頭小玲到哄自己說話,他什麼事都安排的妥妥的,不該大驚小怪,他們這些人。如果想讓你過得舒服,就能讓你過的舒服如同神仙,同樣如果不想讓你過得舒服,你就能生不如死。
不用受寵若驚,來之則受之吧。
但第二天她早起在船尾看到東平郡王時,她還是走了過去。
“殿下。”她施禮說道。
東平郡王看着形容嚴肅的小姑娘,嘴角微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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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看來貓兒混熟了。敢大搖大擺的隨意的走動了。
“早。”他頷首說道。
謝柔嘉再次施禮。
“殿下,我有件事要問你。”她面容鄭重的說道。
不是前幾天的害羞揣測謹慎,而是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神情。
渾身上下都散發着我是大人別把我當孩子的哄的氣息。
東平郡王忍住笑。也鄭重的點點頭。
“二小姐請說。”他說道。
“鎮北王世子的事,我可以告訴別人嗎?”謝柔嘉問道。
東平郡王愣了下。
她和周成貞糾纏這麼幾天,現在周成貞不見了,肯定會被人詢問出了什麼事。
“殿下和我說的那些事。是不是不可以告訴別人的。”謝柔嘉問道。
周成貞一直籌劃私逃回鎮北王府,這的確是不爲人知的。也是不能爲人知的秘密。
東平郡王點點頭。
“雖然他違反了約定,但他在我面前坦然承認了自己的事,這是對我的信任。”他說道,“而他的秘密在你面前也被窺破了。所以我纔沒有瞞着你,這件事的確不能讓別人知道。”
謝柔嘉點點頭。
“到時候你就說因爲他和你打鬧太過分,我罰他先送回京城關起來了。”東平郡王說道。
謝柔嘉卻沒有點頭。而是遲疑一下。
“我可以不說嗎?”她問道。
東平郡王再次一怔。
“我就說我不知道。”謝柔嘉看着他說道,神情坦然。“你放心,別人不敢問我,而敢問我的人,我又不想騙他,也騙不了他,反正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我這樣說也沒有錯。”
東平郡王笑了。
那個他是那個邵銘清吧,那個小子是很聰明,這小姑娘的確騙不了他。
騙不了就乾脆不騙,就是讓你們知道我沒說實話又怎麼樣,這大概就是謝家小姐的氣勢吧。
“好。”他說道。
謝柔嘉綻開笑臉。
“殿下真厲害。”她說道。
東平郡王莞爾。
“爲什麼?”他問道。
“因爲厲害的人才不怕別人怎麼說。”謝柔嘉說道。
東平郡王哈哈笑了。
“那二小姐也厲害。”他笑道。
站在船艙裡的文士挖了挖耳朵。
“我是不是聽錯了?”他跟身邊的隨從說道,“我好像聽到殿下的笑聲了。”
隨從一臉木然。
“不知道,我沒聽過殿下的大笑聲,所以聽不出來。”他說道。
謝柔嘉看着大笑的東平郡王,也跟着笑了。
“殿下,還有一件事。”她又說道。
東平郡王嘴邊的笑意未散。
這真是熟悉了,不僅敢圍着走來走去,還敢伸爪子在他身上腳上抓撓了。
“說。”他說道。
“小紅馬在貨艙呆了好幾天,我想讓它出來轉轉。”謝柔嘉說道。
那匹馬。
“可以。”東平郡王點頭說道。
謝柔嘉就高興的施禮。
“那我去牽馬。”她說道,“殿下,你放心,它很聽話,不怕水,也不會亂跑。”
東平郡王笑着頷首,看着這小姑娘轉身要走開,他忍不住又喊住她。
“這是你的馬嗎?”他問道。
謝柔嘉站住腳。
這匹馬謝文俊對外說是送給老夫人的,老夫人的自然就是謝家的,而周成貞曾說這是他的馬,小紅馬也的確讓他騎了,或許是謝家把它送給了周成貞了。
東平郡王是打算要走這匹馬給周成貞嗎?
不管從地位還是人品上來說,他張開口了,謝柔嘉都該將馬送給他,但是,她還是不想。
“這是我五叔買來的馬。”她躊躇一下說道,“說是送給我祖母,但那時候祖母在鬱山,這匹馬基本上就是跟着我的。”
東平郡王看着她沒說話。
“它跟了我很久,還幫過很多次。”謝柔嘉說道,擡起頭看着東平郡王,神情坦然,“我不想也不捨得把它送人。”
東平郡王笑了。
她以爲他是要她的馬的嗎?
“既然是你祖母的,這匹馬別人也會騎吧?”他問道。
謝柔嘉搖搖頭。
“那我就不知道了,它有幾日沒在我身邊。”她說道。
東平郡王點點頭笑了不說話了。
他問這個幹什麼?謝柔嘉疑惑一下,但看着他不說話了,也就不再理會了,再次施禮轉身邁步。
小姑娘的背影纖瘦而挺直,夏衫在風中飄動,勾勒出初現曼麗的身姿。
“二小姐。”東平郡王再次開口喚道。
謝柔嘉轉過頭看他,眼神帶着幾分詢問。
“你在鬱山的河裡救過人嗎?”東平郡王問道。
他問出這句話,就見眼前的小姑娘咦了聲,神情驚訝。
“你怎麼知道?”她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