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大猷看着一臉驚詫之色的陶興房,目光卻是落在了陶興房身後的那些東瀛士卒的身上。
說實話,先前同左木上兵衛還有那些東瀛武士交手,俞大猷還真的是高看了東瀛士卒一眼,下意識的以爲東瀛士卒自身實力不差呢。
可是這會兒俞大猷看着陶興房身後一羣看上去好像是農夫一般的士卒的時候,俞大猷真的是睜大了眼睛,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神色。
這些緊跟在陶興房身後的東瀛士卒,除了極少數人身上披着盔甲,手中拿着鋒利的兵刃之外,其他的士卒一個個竟然連皮甲都沒有,不少人手中拎着的兵器竟然是叉子、榔頭乃至於削竹爲兵器。
俞大猷自問所見過的最不像軍隊的士卒便是那些幾乎淪爲了農夫的大明衛所士卒,可是就算是那些大明衛所士卒,很多人好歹也有一身破舊的棉甲,有着好歹能夠殺人的兵器。
然而這會讓俞大猷感覺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情形了,這些從遠處的那一座城池當中衝出來的一衆東瀛人,不會是一羣東瀛農夫罷。
倒也不管俞大猷,誰讓先前阻攔他們,並且同他們交手的乃是大內氏真正的精銳所在呢,偌大的石見國,數十年大大小小的征戰過程當中也不過是篩選出了那麼百餘名精銳武士罷了。
這些精銳武士可謂是雙手沾滿了鮮血,殺人如麻,絕對可以稱得上是精銳當中的精銳。
楚毅此番所率領來的大軍兵馬足足五萬之衆,正是從大明軍中挑選出來的熟悉水性的士卒,這些士卒很多其實都不過是一些普通士卒罷了。
俞大猷所率領的這一支人馬之中,大半好歹都曾經歷過戰事,否則的話,別看人多勢衆,裝備精良,卻也未必拼殺的過那些大內氏所奉養的百多名武士。
東瀛大大小小的國度有數十個之多,這些所謂的國家之間倒是經常爆發衝突,規模有大有小,小規模的話,雙方加起來可能不超過一千人,大規模的話,雙方可能也有幾萬人。
但是這些國家之間的征戰很有一個特點,那就是一場大戰下來,死傷者卻是不多,真正的原因便是兩國征戰,決定一場戰爭的走向的往往是佔據了雙方交戰人數不到一成的精銳武士。
見識過了匯聚了大內氏精華的武士的兇悍,這會兒再看陶興房所帶來的東瀛士卒,俞大猷只覺得這落差也太大了。
先前那上百名武士悍不畏死,縱然是戰至最後一人也沒有誰投降,單單是這一點,縱然是大明軍中都尋不出多少來。
東瀛武士開局有多麼的驚豔,那麼這會兒看到這些東瀛士卒的時候,俞大猷等人的落差就有多麼的大。
一名伍長看了看前方的那些如同農夫一般的東瀛士卒,下意識的吸了口氣向着俞大猷道:“俞將軍,這些……這些不會是東瀛的民夫吧!”
就連這些普通的士卒都看出兩波東瀛士卒之間的差距這麼大,所以將陶興房所帶來的東瀛士卒當做農夫也就在情理當中了。
陶興房對於漢語卻是絲毫不陌生,完全能夠聽得清楚俞大猷同手下之間的對話。
雙方之間間隔的距離並不是太遠,陶興房卻是能夠清楚的聽到俞大猷他們的言語聲,當他聽到這些大明士卒竟然將他們看做東瀛農夫的時候,陶興房的一張臉頓時羞臊的通紅一片。
他陶興房自認爲自己乃是大內氏第一練兵、統兵之人,現在可倒好,對面的大明將領竟然將他花費了一番心思所練出來的兵馬看做農夫?這如何不讓陶興房萬分尷尬呢。
摔的暈頭轉向的大內義興這會兒總算是回神過來,看到對面的陶興房的時候,大內義興幾乎是本能的大叫道:“陶興房,快來救本家主!”
俞大猷饒有興趣的看着對面的陶興房還有那些東瀛士卒。
雙方之間論及人數的話,這會兒隨同陶興房而來的士卒在人數上卻是要超過俞大猷身後的人馬。
如果說這些士卒一個個的皆如先前那些東瀛武士一樣悍不畏死的話,俞大猷爲了手下士卒計也必然會第一時間選擇退去。
可是看着對面那一羣猶如農夫一般的東瀛士卒的時候,俞大猷卻是有些忍不住,手中長刀刀身在身下的戰馬屁股上拍了一下,帶着幾分興奮之色吼道:“兒郎們,隨本將軍衝啊!”
頓時數百名人馬直奔着對面的陶興房等東瀛士卒衝了過來。
這些東瀛士卒何曾見過這般的場面,要知道他們以往在兩國交兵的時候,雖然說雙方出動的人馬不少,可是他們更多的只是搖旗吶喊,在一旁充一充人數罷了。
真正廝殺的其實都不過是兩國真正的精銳所在,武士階層之間的拼殺罷了。
這會兒眼睜睜的看着大明士卒直奔着他們而來,這一下子就讓這些東瀛士卒慌了。
陶興房臉上帶着幾分慌亂之色,大聲吼道:“不要怕,大家都不要怕,穩住……”
“殺!”
隨着一聲呼喝傳來,就見俞大猷已經衝到了近前,長刀直接向着陶興房狠狠的劈了過來。
他陶興房能夠被大內義興視作心腹並且統率國內兵馬,自然也是有幾分能力的,面對俞大猷這一擊,陶興房本能的拔刀格擋,然而俞大猷藉着戰馬的衝擊,再加上自身實力不差,竟然一擊之下將陶興房給劈飛了出去。
就見陶興房口中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撞飛了幾名東瀛士卒,踉踉蹌蹌的爬了起來,帶着幾分忌憚之色看着俞大猷。
跟隨在俞大猷身後的一衆大明士卒充入東瀛士卒當中,頓時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只將東瀛士卒殺的大亂。
許多東瀛士卒更是嚇破了膽,如同無頭蒼蠅一般到處亂竄。
幾名陶興房的心腹眼見陶興房被俞大猷一擊劈飛,立刻便架起了陶興房奔着石見城逃去。
陶興房這一逃,剩下的那些東瀛士卒便徹底的崩潰了,到處哀嚎逃竄躲避着大明士卒的追殺。
“哈哈哈,痛快,真是痛快啊!”
一名大明伍長一矛將一名東瀛士卒自背心處捅穿然後將之甩飛出去,地上倒下的到處都是東瀛士卒的屍體。
不過是盞茶功夫,數百名東瀛士卒便被斬殺了大半,至於說剩下的那些則是一個個的嚇破了膽逃得遠遠的。
當俞大猷帶領人馬殺到了城池之前的時候,只聽得咣噹一聲,那城池大門轟然關閉。
立馬在城池之前,雖然說這城池比起大明那些動輒數丈高的城牆來要低了差不多三分之一還多,可是再怎麼說,這也是城牆啊。
俞大猷自己可以毫無阻礙的殺上城牆,但是他所帶來的這些士卒卻沒有他的本事無法翻牆而過。
狼狽的逃回石見城的陶興房這會兒終於回到了城中,趴在城牆之上,看着城下幾丈外的俞大猷等大明士卒,想到自己帶去的數百人竟然只逃回了數十人,陶興房便忍不住的一陣痛心以及惱火。
“放箭,給我放箭啊,射死他們!”
拍着城牆,陶興房不禁失態的大吼道。
叮叮噹噹的箭矢被十幾只盾牌給擋了下來。
俞大猷神色平靜的看了那城池一眼,沉聲道:“我們走!”
港口之中,俞大猷帶着被生擒的大內義興回到了港口,並且求見楚毅。
當俞大猷帶着大內義興見到楚毅的時候,楚毅目光掃過了大內義興,嘴角露出幾分笑意道:“俞大猷,你做的很好,不枉本王這般看重於你!”
這要是換做一般人被楚毅這般的稱讚怕是已經忍不住心中的驚喜了,可是俞大猷卻是顯得很是穩重的向着楚毅一禮道:“末將不敢當!”
楚毅微微一笑,目光落在大內義興的身上,掃過大內義興的衣着打扮道:“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大內義興看到楚毅還有如同衆星拱月一般簇擁在楚毅周圍的一衆大明將領心中不由的咯噔一聲。
大內義興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楚毅的身份怕是非常的不簡單,可惜他卻是不知道楚毅的身份,否則大內義興怕是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大內義興眼中帶着幾分驚慌之色看着楚毅顫聲道:“我乃是石見國之主,大內氏家主,大內義興,你……你是何人,爲何要侵犯我石見國?”
楚毅眉頭一挑,卻是沒想到眼前這位看其穿着打扮很是不俗的俘虜竟然會是石見國之主。
石見國大內氏,楚毅既然早就在謀劃着征伐東瀛之地,自然早早的便派了人收集關於東瀛各國的情報,所以說大內義興自爆身份之後,楚毅自然對上了號。
邊上一名將領看着大內義興,帶着幾分不屑道:“哈哈,就憑你也敢自稱什麼一國之主,簡直荒謬至極,見到我家武王殿下,還不速速拜見!”
大內義興腦袋頓時轟的一下好像是炸了一般,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着楚毅。
大明武王,楚毅。
楚毅之名早已經隨着那些海商流傳到了東瀛之地,或許內陸之中的那些國家當中沒有關於楚毅的傳說,可是在石見國等沿海各國有大明商船停靠之地,皆有關於楚毅的傳說。
恰恰大內義興是聽說過關於楚毅的傳言的,在傳言當中,楚毅幾乎是殺人狂魔的代名詞,同樣也有傳言說楚毅乃是國之棟樑,扶大廈之將傾,幾乎憑藉一己之力再興大明。
不過傳言歸傳言,大明與東瀛遙遙相隔,汪洋大海阻隔之下,大內義興聽到那些傳言也只當是一個笑話罷了,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竟然會同楚毅這麼一位傳說中的人物有什麼交集。
身子微微一晃,大內義興強自穩住心神,衝着楚毅道:“大內義興見過武王殿下,我們雙方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我石見國同大明無有衝突……”
楚毅神色平靜的看着大內義興道:“大內氏蓄養倭寇,襲擾我大明沿海之地,今日本王特率大軍而來,爲我大明之百姓,討一個公道。”
大內義興頓時神色變得無比之蒼白,心中咯噔一聲,暗暗猜測,難道說他派中條合利等人化身倭寇的事情暴露了不成?
可是很快大內義興便暗暗搖頭,中條合利乃是其家臣,對大內氏可謂是忠心耿耿,絕對不會自爆身份。
只聽得大內義興一臉的委屈之色道:“武王殿下,冤枉啊,真是冤枉啊,我大內氏素來奉大明爲天朝上國,又怎麼敢侵犯大明沿海之地呢?”
一名將領盯着大內義興冷笑道:“大內義興,你還敢狡辯嗎?”
“冤枉啊,天大的冤枉,這是誣陷啊,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楚毅聞言不禁大笑起來,上前一步,臉色一正,帶着幾分冷色道:“本王不管你大內氏是否與倭寇有什麼關聯,現在本王說你們與倭寇有勾結,那便有勾結,你難道不服嗎?”
“呃……”
大內義興看着霸道無比的楚毅,顯然是沒有想到楚毅竟然不同他講什麼道理,也不和他說那麼多,直接便是霸道的宣佈,他大內氏就是同倭寇有勾結。
看着大內義興那一副愕然的模樣,楚毅擺了擺手道:“俞大猷,本王給你五千兵馬,一日之內,可能拿下石見城?”
俞大猷微微一愣,臉上露出幾分興奮之色,當即便拜倒於地道:“末將敢立軍令狀,天黑之前,必下石見城!”
石見國真正像樣的也就這一座城池,可以說是石見國的核心重地,一旦石見城被拿下,那就意味着整個石見國覆滅了。
大家一臉豔羨的看着俞大猷大步離去,這登陸東瀛的第一戰竟然會落入到俞大猷的手中,不少將領對於俞大猷別提是多麼的羨慕了。
楚毅掃過一衆人,將衆人的神色反應看在眼中,微微一笑道:“諸位,石見國不過是一個開始罷了,東瀛大小國家數十個之多,他日總有大家攻城滅國之機會。”
這會兒大內義興反應過來,驚駭的看着楚毅,不由的尖叫道:“簡直妄想,我東瀛數十國,絕對不會屈服爾等之刀兵,昔日強如蒙元,一樣爲我東瀛所大敗,想要征服我東瀛,絕無可能……”
楚毅根本就沒有將大內義興的咆哮放在心上,擺了擺手道:“將其關押起來,待本王生擒了東瀛各國之主,一起獻於陛下,獻祭於太廟,告於歷代先帝!”
咆哮不已的大內義興被堵上了嘴巴然後拖了出去,楚毅揹着雙手,目光卻是投向遠處那一座連綿之山川,隱約之間可見楚毅眼眸之中所閃爍着的精芒。
“石見銀山!”
一衆將領聽到楚毅輕聲低喃,一個個的兩眼放光,尤其是盧大柱,身爲副帥的盧大柱自然知曉許多旁人所不知道的隱秘,其中便有關於石見銀山的情報。
先前盧大柱看到關於石見銀山的情報的時候,幾乎是本能的不敢相信,這世上竟然有這麼一座銀山一樣的所在。
偌大的大明每年所能夠冶煉的白銀也不過是數十萬兩罷了,可是區區一個東瀛之地,每年竟然可得白銀六七百萬兩之多,而一座石見銀山,每年竟然可冶煉上百萬兩的紋銀。
大明一年之稅收也不過是隻有四百萬兩左右,竟然都比不過東瀛每年所冶煉的白銀。
自那之後,盧大柱便將石見銀山給記住了,怕是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會兒聽到楚毅提及石見銀山,盧大柱不由的睜大眼睛,呼吸有些急促的看着楚毅道:“大總管,這座大山不會就是那一座銀山吧!”
不少將領帶着訝異的看着盧大柱,實在是盧大柱的反應太大了,一點矜持都沒有,毫無一軍之副帥的形象。
若非是這石見銀山太過不簡單的話,恐怕盧大柱也不會這般的激動、失態。
大家目光齊刷刷的看向楚毅,楚毅看了衆人一眼,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指着遠處那一座大山輕笑道“諸位以爲此山如何?”
看了看遠處的那一座大山,山勢算不得險峻,風景也算不得秀麗,同中原那些名山大川相比,這一座大山不過是一座普通的山川罷了,根本就沒有什麼不凡之處啊。
一名將領快言快語道:“大總管,這不過是一座再普通的大山罷了,如何及得上我中原的大好河山!”
楚毅輕嘆道:“是啊,此山並無秀麗之風光,然則此山卻是一座銀山,每年可冶煉白銀上百萬兩之巨……”
“嘶……”
“這不可能……”
“怎麼可能……”
這個時代,石見銀山每年產出多少白銀,除了極少數人之外,就算是在東瀛也沒有多少人知曉。
如果不是這石見銀山太過出名的話,恐怕楚毅也記不得關於石見銀山的記載。
石見銀山所出之銀在鼎盛時期,幾乎佔據世界流通白銀之三分之一多,亞洲第一,甚至可以說在美洲白銀沒有被大規模開採之前,東瀛一度是世界最大的白銀出產以及出口國,其中尤以石見銀山爲最。
當初楚毅曾向朱厚照言及東瀛金銀礦藏之豐富便重點提及石見銀山,而此番之所以選擇以石見國爲登陸地,何嘗不是奔着這一座儲量驚人的銀山而來。
對於一衆將領的反應,楚毅絲毫不覺得奇怪,莫說是他們,恐怕任何清楚石見銀山產銀量之恐怖的人都會感覺爲之震撼。
稍稍回神過來,一衆將領一個個兩眼放光的盯着楚毅,只聽一人煞氣十足道:“此等銀山,唯有我大明方可擁有,任何阻攔之人皆是我大明之死敵,神擋殺神,佛擋殺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