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完顏宗望的一番話,就算是坐在一旁的完顏婁室臉上也是難得的露出幾分輕鬆之色。
雖然說心中仍然是頗爲擔憂,可是完顏婁室到底是一路披荊斬棘自底層崛起來的強者,如果不是完顏宗翰等人被擒留給他的印象太過深刻的話,他這麼一尊天人強者也不至於會對楚毅那麼的忌憚。
然而就算是再如何的忌憚,完顏婁室也是一尊天人,當真到了要拼命的時候,完顏婁室一樣會選擇拼命的。
文安鎮在經過了那些金兵的肆虐之後,鎮中上千人倖存下來的不過數百人,如今這數百人躲在鎮子當中,根本就不敢出門。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夠發現鎮子之外相互對峙的那兩支大軍,而他們的鎮子卻是夾在這兩支大軍之間,哪怕是明知道就算是繼續躲在鎮子當中也未必能夠保證自身的安全,可是他們根本就不敢保證離開了鎮子就能夠活命啊。
金人的兇殘他們已經見識過了,至於說宋軍是否也如金人一般的兇殘,僥倖自金人手中逃過了一劫的這些百姓實在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賭。
雙方大軍均是千里行軍,雖然說對手就在眼前,但是無論是完顏宗望還是楚毅皆是默契的選擇了休整大軍。
短短的兩日之間,雙方加起來近乎二十萬大軍在這一片大地之上相對峙,當然在這兩天時間當中,雙方卻是不止一次的派出了一波波的小股人馬相互試探。
金人士卒的精銳程度從這一場場的試探當中顯露無餘,單憑雙方大軍碰撞的話,可以說大宋一方的勝算不足一成。
到了第二天的時候,金人似乎是察覺到了大宋軍隊比之他們差了許多便顯得愈發的囂張起來,如果說不是每次領隊的天人大能坐鎮的話,說不得每一次出戰的小股人馬都未必能夠順利回營。
宋軍大營之中,方臘、魯達、呂師囊等將領一臉憂色的看向坐在那裡顯得無比平靜的楚毅。
呂師囊抱拳一禮向着楚毅道:“大總管,金人實力實在是強悍,再這麼下去的話,軍中士氣怕是就要受到莫大的影響了。”
其他人也是一臉認同,畢竟每一次同金人交鋒幾乎都是大敗而歸,這對於大軍士氣而言自然是一種極大的影響,若是長此以往的話,恐怕軍中會生出一股不如金人的感覺來。
楚毅卻是緩緩搖了搖頭道:“金人雖強,可是我漢家兒郎也不弱,昔日大漢天威何在,我漢家兒郎一漢抵五胡的那種自信又何在?難道說金人生來就這麼的強大不成?”
聽得楚毅這麼一說,一衆人臉上露出了羞慚之色,如果說同普通百姓那麼說的話,自然就是對牛彈琴,可是在場的一衆人至少大半都知曉昔日大漢的輝煌戰績,他們自然知曉大漢時期對外作戰,自漢武之後,直到三國末期,漢家兒郎一漢抵五胡的輝煌戰績絕非是說一說那麼簡單。
昔日之匈奴那是何等的強勢,縱然是比之如今的大金都要強勢太多,可是最終還不是被大漢打的亡命天涯。
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漢家像是被人抽取了血性一般,尤其是大宋一朝,自太祖以文抑武開始,漢家兒郎對外就鮮少有大勝的戰例。
坐在那裡神色平靜的楚毅目光從低頭沉思的一衆將領身上掃過,然後道:“本總管就是想要以金人大軍爲磨刀石,我倒是要看看,經歷一場場的血戰,到底能否令我漢家兒郎尋回昔日面對胡人的那種自信。”
衆人心中只覺得一股熱血爲之沸騰,先前他們很是費解,不明白楚毅到底爲什麼按兵不動,反而是同金人在那裡進行一場場的局部廝殺,如今他們總算是明白了楚毅的一番良苦用心。
魯達強自壓抑着內心的波瀾道:“大總管儘管放心便是,魯達這便率領先鋒大軍去同金人廝殺,不管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定不負大總管的厚望。”
看着一衆將領離去,楚毅微微一嘆,不過眼中卻是閃過一抹厲色,如今大營之中差不多有七八萬之多的兵馬,只是這其中算得上精銳的根本就沒有,至少能夠令楚毅所滿意的精銳一支都沒有。
在楚毅看來,這數萬兵馬不過是烏合之衆,若是能夠藉助金人這一塊磨刀石磨礪出來的話,哪怕是最終十不存一,只要能夠喚醒這些士卒的血性來,再大的代價那也是值得的。
第二天,雙方之間的衝突猛然之間變得頻繁了許多,應該說楚毅手下的那些將領頻頻率領兵馬出戰廝殺,金人自然不甘示弱,一場場的廝殺以文安鎮爲中心,方圓十幾裡內上演。
這一日傍晚,雙方各自收兵回營,金軍大營之中,完顏宗望等金軍高層將領匯聚一堂。
就聽得完顏婁室皺眉道:“大帥,似乎是有些不對啊,宋軍似乎突然之間變得活躍了許多,先前一天之中也不過是爆發那麼兩三次小規模的衝突罷了,可是自今日起,這種衝突卻是暴增了數倍之多。不會是有什麼陰謀詭計吧。”
完顏習不失將一杯水酒飲下道:“他們能有什麼陰謀詭計,要我說的話,肯定是楚毅那賊子心中沒有把握應對我們十幾萬大軍,所以纔會以這種辦法拖延時間。”
捋着鬍鬚的完顏宗望卻是沒有理會完顏婁室以及完顏習不失,目光落在一名將領身上道:“朮赤,你來說說看,今日裡我方共計損失多少人馬,而宋人又損失了幾多人馬?”
朮赤上前一步道:“回大帥,根據末將的統計,今日我們共計與宋人交戰十三場,出兵近三萬餘,傷亡大概一千多人。”
不少將領聞言臉上露出了驚愕之色,顯然是沒有想到竟然會損失了一千多人,要知道那可是真正的金人精銳啊,別看只有一千多人,但是這已經不能算少了。
眉頭皺起的完顏宗望道:“宋人損失如何?”
朮赤臉上露出幾分喜色道:“宋軍又如何是我族兒郎的對手,若是末將沒有估算錯誤的話,宋人至少損失了四五千人,甚至還會更多一些。”
“哈哈,南人果然是不堪一擊,要我說的話,如這般的小規模衝突,再有那麼三五日的話,可能宋人大軍就要崩潰了。
一支數萬大軍,如果說真的損失了兩三成之多的兵馬的話,正常情況下真的會崩潰的。
完顏婁室一臉的疑惑不解之色,他總覺得這其中有什麼地方似乎不大對勁,他們都能夠看到的問題,難道說宋人將領都意識不到嗎,還是說對方想要以這種方式來消磨他們的戰力。
只是很快完顏婁室便搖了搖頭,他們自問也不是傻子,今天之所以損失了那麼多的金人士卒,完全是因爲沒有防備的緣故,下一次他們可不會再派自家精銳族人出戰了,畢竟他們手下可是多的投降的遼人以及漢人軍隊。
果不其然,完顏宗望捋着鬍鬚道:“既然搞不清楚宋人在搞什麼鬼,那麼便見招拆招吧,明日裡讓那些遼人以及漢人的兵馬出戰便是。”
完顏習不失點頭道:“不錯,宋人想要以這種手段來消耗我族兒郎簡直是妄想。”
天色放亮,大地震動,對面宋軍大營當中一支兵馬衝了出來,而金人大營當中同樣衝出了一支隊伍,只是一交手,率領大軍的方臘便明顯的察覺到今日與之交手的金人與昨日差了太多。
“果不其然,真如大總管所料,金人派出了遼人以及漢人軍隊。”
心中閃過這些念頭,雙方大軍便拼殺在了一起。
一場接着一場,一天接着一天,如這般的小規模拼殺足足持續了有近十日之久,在一衆天人強者的坐鎮之下,大宋一方兵馬足足銳減了一半還多,竟然奇蹟一般的沒有崩潰,大軍反而是散發着一股股的煞氣。
如果說先前近十萬大軍大半都是烏合之衆的話,可是經過近十日,每一名士卒至少經歷了不下於十幾場的生死拼殺,從這一場場的廝殺當中倖存下來的這些士卒自然而然的都獲得了極大的成長。
雖然說如今大軍剩下差不多有三萬左右,可是任何人看到這麼一支大軍都能夠看出這絕對是一支悍勇之師。
當然大宋一方通過這種可以說得上殘酷的手段來磨礪大軍,勉強磨練出這麼一支堪稱精銳的大軍,同樣大金一方,那些投降大金的遼人以及漢人大軍也是磨礪出了一支堪稱精銳的隊伍。
這種至少經歷了十幾場廝殺而倖存下來的士卒絕對可以稱得上是精銳中的精銳,其中極少數的一部分精銳甚至可以媲美金人精銳了。
金人大營當中,完顏宗望、完顏習不失等金人將領臉上卻是一派凝重之色,這會兒完顏習不失冷着一張臉道:“大帥,末將已經按照大帥的吩咐,將大營之中那些遼人以及漢人將領打散開來,以免出現什麼意外。”
那些遼人以及漢人組成的兵馬身上的變化自然是瞞不過完顏宗望等人,可是完顏宗望這些金人高層卻是沒有什麼歡喜,反而是生出一股濃濃的憂慮來。
要知道大金覆滅大遼也不過是幾年時間罷了,甚至許多遼人當中的餘孽都沒有剷除乾淨,所以說對於這些投降大金的遼人、漢人兵馬,大金即用又防備,畢竟在大金統治下所爆發出來的投降大金的遼人,漢人將領叛亂也不是一起兩起。
眼看着軍中漢人、遼人這些本該是炮灰一般的士卒竟然在一場場的大戰當中變成了精銳,這如何不讓金人生出憂慮來。
完顏宗望聽了完顏習不失的一番話,微微點了點頭道:“習不失,你傳我將令,將郭興、李政、耶律遲牙、耶律宏等幾員將領召來。”
被完顏宗望所點名的這幾員漢人、遼人將領乃是近十萬漢人、遼人大軍當中聲名最盛的幾人,這幾人在大軍當中有着極高的威望,可以說金人正是通過這些人才能夠完全掌控漢人、遼人大軍。
完顏習不失當即便命人前去召集這幾名將領,完顏婁室捋着鬍鬚看着完顏宗望道:“大帥你不會是想要……”
完顏宗望眼中閃過一道寒光道:“本帥要如何,就要看這些人到底識趣不識趣了。”
很快近十員將領便走進了大帳當中,正是被完顏宗望所點名的那幾名漢人、遼人將領。
“末將等拜見大帥。”
完顏宗望臉上露出幾分笑容,揮了揮手道:“諸位不必拘禮,免禮賜座!”
待到這些將領落座,完顏宗望臉上洋溢着一種笑容,用一種和藹的語氣衝着郭興、理政、耶律遲牙等人道:“諸位將軍勞苦功高,爲我大金四方征戰,可謂是立下了汗馬功勞,此番本帥召諸位前來,正是要論功行賞,犒賞大家。”
郭興、李政等人當即一臉惶恐的起身向着完顏宗望道:“大帥言重了,此乃末將等職責本份,如何敢邀功受賞!”
完顏宗望大笑道:“本帥說你們當得,你們便當得。”
說話之間,完顏宗望一拍手道:“來人,取陛下御賜的參王補元丹來,每人一枚,以助諸位將軍增進修爲。”
就見一名侍從將一玉瓶小心奉上,隨着完顏宗望將其中丹丸倒出,就見一顆顆拇指肚大小的藥丸滾出。
很快幾名侍從便將一枚枚的藥丸呈到了郭興、李政等人的面前。
郭興、李政、耶律遲牙、耶律宏等人看着面前的丹丸眼中不禁閃過一抹驚怒之色,他們能夠爬到如今的地位,自然也不是一般人,以己度人,完顏宗望等人又怎麼可能會那麼好心,拿那麼珍貴的靈丹妙藥賜給他們,只怕這所謂的參王補元丹非但不是什麼靈丹妙藥,反而是奇毒之物纔對。
李政只是微微一笑,拿起丹藥便吞了下去,然後衝着完顏宗望道:“末將拜謝大帥厚賜。”
除了李政之外,其他人卻是一臉的猶豫之色,除非是他們入李政一般死心塌地的效忠於金人,否則的話明知道這是毒藥,誰還能夠毫無壓力的一口吞下呢。
完顏宗望含笑看着李政,滿意的衝着李政點了點頭,目光落在了其他幾人的身上,一股威勢瀰漫看來道:“諸位將軍是不是非常的激動,以至於一時感動萬分,不過也不必如此,快些服下靈丹,煉化藥力纔是啊,莫要辜負了陛下所賜下的靈藥纔是。”
耶律宏咬了咬牙,拿起面前的靈丹一口吞了下去,帶着幾分頹然之色道:“末將拜謝大帥。”
坐在一旁的耶律遲牙也跟着將靈丹送入口中,抱拳拜謝。
然後端起一杯水酒,拂袖飲下,端坐於上的完顏宗望臉上帶笑,突然之間手中茶杯破空而來正中耶律遲牙胸口,頓時耶律遲牙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噴出,伴隨着那一口鮮血而出的赫然是方纔被其吞下的那一枚靈丹。
看到那一枚靈丹完好無損,在場之人哪裡還不明白耶律遲牙看似吞下了靈丹,其實卻是吞而不咽,卻是不曾想被完顏宗望給發現了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