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家恩轉回身,清了清喉嚨,說:“有位朋友告訴我,在座的有不少是戰神鳩摩羅的子孫,準備好了炮彈轟擊我,我覺得,心裡有火、有氣,就應該發出來,我願意承受。因爲,我是你們的朋友。”
這一下,會場居然沉靜下來,出奇的靜。
終於,有一個留大鬍子的人站起來說:“我是印度新聞托拉斯的記者,請問先生,中印邊界的領土劃分已經是十分明確的了,難道還有什麼必要再進行談判,再重新劃分嗎?中國軍隊要撤回以前的邊境。”
包家恩耐心地回答:“如果你對中印邊界的百年曆史多做些研究,並且能真誠地傾聽一下中國政府的呼聲,我想,你是不會提出這種問題的。”
這位印度人剛坐下,身旁一位歐洲人站了起來:“我是英國路透社記者詹姆斯,先生口口聲聲要靠談判來解決問題,請問,原本屬於別人的東西,你認爲有什麼資格和必要去討論這東西的歸屬嗎?”
包家恩嚴肅他說:“詹姆斯先生,在國與國的領土糾紛中,你剛纔的比喻顯然不十分恰當,我願就這個比喻再做些說明,如果一個強盜奪走了別人的東西,那麼原物的主人不該向強盜討還嗎?”
詹姆斯氣急敗壞他說:“你……你敢說印度是強盜。”
包家恩坦然的說:“強盜,有,但不是印度,而是英國的殖民政策。中國和印度是朋友,而且應該永遠是朋友。”
後排一位記者拍了拍詹姆斯的肩膀,站起來問:“先生,你們不打招呼,在有爭議的地區強行使用武力佔領並開始沿山脈修建交通設施,這難道也是在表示和平、尊重和友誼嗎?”
臺下響起得意的噓聲、口哨聲。
包家恩誠懇地答:“不錯,我們是在喀喇崑崙山側修了一條公路,還準備建一條鐵路,這是爲了改善新疆、西藏地區的交通困難狀況而修築的。
其中有幾段因山脈阻隔,穿越了阿克賽欽地區的一角,我們原本以爲,這是衆所周知的中國領土。後來印度政府提出了抗議,我們願意就此問題進行協商解決。
如果這不算和平、尊重、友誼的話,那麼印度政府越過傳統的邊界,在有爭議地區建立軍事據點,武裝巡邏,不但不打招呼,而且逐步推進,動槍動炮,這又算是什麼呢?
如果說彼此都傷害了感情的話,我們中國也僅僅是因爲一條用於和平建設的公路。
至於軍事佔領,那更是無稽之談,在我們看來,孟加拉就是一個獨立國家,整個印支大陸都是殖民統治留下的禍根。”
臺下的記者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包家恩的雄辯雖早有耳聞,但今日纔是第一次領教。
“我是印度獨立報記者託姆拉。先生,你不認爲,中印之間的領土爭端,愈演愈烈,直到今天動槍死人的境地,完全是你們自恃大國身份,對印度橫行侵犯的結果嗎?”
包家恩冷峻的對他說:“不對。緬甸、不丹、尼泊爾都是小國,也都和我們有麥克馬洪線的困擾,可爲什麼我們能和平地達成邊界協議呢?
事物的邏輯並不是當一個大國與一個小國發生糾紛的時候,大國就必然是無理的、蠻橫的。
如果這樣的邏輯成立,那麼印度同巴基斯坦、錫金的邊界糾紛,也是大國欺侮小國嗎?
事實上,印度無論從哪方面看,都不是一個小國,她的綜合國力,她的人口,她的國際地位和威望,尤其她引以驕傲的幾千年的古代文明,一絲一毫也不比中國差,這怎麼說得上是大國對小國的侵犯呢?”
託姆拉激怒地漲紅了臉,晃動着粗短的胳膊,扯着嗓子喊:“不管怎麼說,你們是侵略者,是你們傷害了印度的感情,你們要滾出去……”
鄧公的面孔異常冷峻,語氣卻異乎尋常的平穩:“如果說到傷害感情,我想反問一句,究竟是誰傷害了誰?
我們在採取軍事行動前,電告貴政府,保證對我們國內的印度僑民提供保護。
以往在邊界糾紛中,中國軍隊沒有前進一步,連例行的邊界巡邏也停止了。
我們傷害誰了嗎?可是印度政府呢?面對領土糾紛拒不談判,然後不斷派出軍隊在我領土內巡邏,多次開槍,打死打傷我邊防軍民。
去年,在我國處理自己的內政西藏問題時,各城市都舉行了大規模的**遊行,聲援西藏叛亂集團。
更令人無法容忍的是,去年4月,在貴國盂買,政府慫恿一批歹徒,將中國國旗貼在中國總領事館的牆上,往肖像上拋擲變質雞蛋、爛西紅柿和磚瓦泥塊。請問,這是什麼?這不僅是傷害了我們的感情,而且是對中國的侮辱。”
事實上,在開戰前印度國防部也早早的在召開軍事會議,探討對中國的作戰計劃。
蒂邁雅中將冷笑連連他說:“如果這個計劃出自別人之手,或許還有探討的可能,可是你一參與,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短短的10年間,你從一個少校升到中將,坐上了參謀局長的寶座,你算什麼,你真槍實彈的指揮過一次戰鬥嗎?
還不是憑着你那張漂亮的臉蛋,巧舌如簧的嘴,爲了你的提升,我曾經辭職過一次,很可惜,沒有擋住你亨通直上的官運。
這一次,我豁上一切不要,也要阻止你,什麼裡窩那計劃完全是幾張爛紙,你也絕不能出任第4軍軍長。”
考爾中將尖利地說:“你最好放明白些,這是作戰會議,不是可以隨意進行人身攻擊的議會,我的任命書是尼赫魯總理臨行前親自簽署的,爲此你儘可能再辭職一次,不過這回,不會有人再勸你收回了。”
這一刀深深刺穿了蒂邁雅中將的心。
兩年前考爾由第4師少將師長升任參謀局長職務時,蒂邁雅中將曾極力反對,認爲他好誇大言辭,極富幻想,又無實際作戰經驗,擔任僅次於參謀總長的職務,確實不能勝任。
但尼赫魯斷然否決了他的意見,直接簽署了任命書,爲此,蒂邁雅中將一氣之下,請求辭職。如果蒂邁雅堅持到底的話,那麼軍隊內任人唯親的裙帶路線真相或許會大白於天下。
然而,蒂邁雅中將在尼赫魯一番懇切言辭的勸導下,收回了辭呈,尼赫魯便給了他一個閒職,新聞界爲此做了一番沸沸揚揚的報道,責怪他的兒童遊戲式的小孩子脾氣。
蒂邁雅中將受盡了凌辱。從此,便也雄風殆盡、閉門不出了。
但是,做爲一個戎馬一生的老軍人,他始終關注着中印邊界的軍事糾紛、當看到尼赫魯推行考爾的前進政策,不斷往前推進,修建了一個個軍事哨所時,他感到既可悲又可笑。
這只是一種小孩子捋大人鬍鬚遊戲,一但大人被扯痛了,便會給一巴掌。
爲此,他多次給尼赫魯寫信闡明這種做法的愚蠢可笑,希望他能下令收回軍隊,聚成鐵拳,在關鍵方面給中國軍隊以致命的打擊。
然而,尼赫魯卻寵信梅農和考爾中將,默許他們繼續往前走。
第一步是把哨所建到中國哨所前面,看到對方沒有動作,第二步又把哨所推進到中國哨所的後面,切斷中國哨所與主陣地聯繫,現在他們要推進第三步了,把中國士兵哨所拔掉趕出去。這可是潛藏着最大危機的一步。
蒂邁雅中將根據一生的作戰經驗認爲:前兩步中國忍讓了,第三步絕不會忍讓。
積蓄已久的中國軍隊不但會打敗他們的進攻,而且會趁勢反擊過來,消滅全部印方邊境部隊,甚至會趁勢追擊,攻佔新德里。
這是決定國家命運的時刻,他不能再沉默了。他自報奮勇參加了這次作戰會議,又挺身而出陳述了一大通理由。
然而,他除了從辛格中將那飽含同情的目光中得到些許安慰外,其它的都是漠然的冷眼和嘴角的蔑笑。
他絕望了,喜馬拉雅山不只是美麗的雪山女神,她還有兩個惡魔的化身,一個是難近母,一個是時母,她們不僅相貌猙獰,而且性情殘酷,全印度的婆羅多將毀在這兩個惡魔的手中。
不知是哪根神經的靈感,使他忽然想起長篇史詩《摩河婆羅多》中的這個傳說,他兩眼含春盈眶的淚水,緩緩站了起來,顫抖無助的手,無意間碰翻了茶杯,茶水濺到了考爾中將筆挺的軍服上。
考爾中將驚呼一聲,接着暴怒地搡了蒂邁雅中將一把,險些把老頭子推個趔趄,憤憤他說:“老精怪,早下臺了,還羅嗦什麼,不知羞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