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四哥的孩子遠一點,否則下次刺穿的,就是你喉嚨!”霧裡人陰冷道。
金娘看着手上鮮血,像個受傷的小婦人般委屈道:“這碼戲明明是那不知好歹的小子挑起來的,怎又怨到我頭上來了?哼,枉燕衝正半生仁義,我本以爲他不愛江山愛美人,對他還算看得過眼,沒想到也不過只是個臭男人,朝秦暮楚,真是活該子女骨肉相殘,不得善終,這就是報應!”
金娘,認識我爹?……
“就算是那小子飛蛾撲火,也無須你插手煽風,清理門戶的事情我會爲四哥代勞,你若再繼續從中挑撥,別怪我不客氣。”
金娘撫着長髮,動情道:“當初說着永遠不變的人,瞬間面目全非。英雄配美人,但誰能知道時光流逝後,紅顏成粗瓦後,英雄還是否鍾情依舊呢?好傷人心,不是麼?”
“燕家的事情,輪不到你這棄族之婦來插舌評論。”
“不管你怎麼爲他找託詞,事實就是事實,你能否認燕家小子的那張臉?還是能否認燕四的遺書。你無法推翻,燕四的確有了別的女人,還有了野種,你怎麼證明?”
我心痛難耐,是的,不管我多麼地不去管這個事實,但它的確無法推翻。
“叮鈴鈴鈴——!”尖銳的鈴聲大作,吵得我血氣上涌,夢裡怎麼有離鈴的響聲?
但金娘與霧中人像是都沒有聽到,仍舊在冷漠地對話。
霧中人冷冷道:“我不想與你再多說,與你也只有怨仇並無交情。下次若再被我發現你與那野種來往,我必取你性命。”
霧裡人這話一說完,籃裡鮮豔燦爛的大花馬上烏黑一片,化成煙塵,霧氣瞬間將那個修長的身影吞沒了。
金娘癡癡看着深不見底的濃霧,喃聲道:“你長居在此與我對望而住,果真只是爲了當初對燕四的一言承諾麼?……”
突然傳來很吵雜的跑步聲,撞門聲!
“後院有人!”一聲暴喝,直接將我從夢中拉醒,我第一個反應就是:完了,夜聲被發現了!
我飛快站了起來,直接往房門摸去,外面剛好有人推了進來,差點撞了滿懷,我退了幾步,差點跌倒——
“燕飛——你——”推門的是鄭珠寶,她驚叫了一聲。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我聽到外面吵鬧,梨鈴大響不止,誰來了?”我也不知道我在問什麼,我只知道我很害怕夜聲被抓包了!
“你——你——”鄭珠寶一直在喘氣,似乎在瞪着我。
“我什麼?”我的心也嘣嘣跳,生怕她說“我看到了兩個你”之類的話。
“你好啊。”孟無走到我邊上,對着鄭珠寶笑嘻嘻地打了個招呼。
“這位是……”鄭珠寶一愣,似乎沒料想到我房中有個男人。
“我是孟無。你也可以叫我五叔。我偷偷來看小燕子,還特地給同心玉洗淨了灰塵,這下一搖晃是不是就更清脆了?”孟無將同心吟玉系在了我手上,還搖了搖,發出清脆的搖響。
“燕姑娘,你剛纔一直在房裡麼?”鄭珠寶的心還是跳得很快。
“恩。五叔要來爲我淨玉,與他一直在房中聊天,還打了個小盹。”我一定要打死不承認,什麼都要矇混過關。
鄭珠寶沒有再發話,氣喘得有點急,她在懷疑我嗎?
我也不敢說話,我怕一說話就露出什麼馬腳,鄭珠寶是個心思很細膩的人,是不是她發現什麼了?
“這就是鄭家小姐呀?你比較像你那瘦不拉幾的老爹哦!”孟無打破僵局笑道。
“你認識我爹?”
“一般般吧,見過幾次。”孟無笑了笑,但我聽到他心裡好像嘆了口氣——
五叔怎麼會認識鄭老爺?五叔到底在這鎮上有多少人脈關係,我怎麼突然覺得他也好神秘?!
“咦,雨停了呢,燕子,有人來陪你了,那我就回家去了,我好餓,我找小玉去了。”孟無說走就走了,雨天來這麼一趟,就是故意要給我淨玉的,真是有心了。
雨聲?——
雨什麼時候停了?
鄭珠寶仍舊沒有講話,在我前面,呼吸心跳都對着我,似乎在靜靜地觀察我。
我有點心虛,摸着出了門檻,帶上門道:“燕錯好點了麼?”
“他——他很好。所以,請你也別去看他了。”鄭珠寶拉住了我。
我一愣,鄭珠寶一定是發現了什麼,馬上問道:“爲什麼?”
“他——他需要安靜休息。曹先生正在爲他調養,等他好點了,你再去看他吧。”
鄭珠寶在故意隔離我與燕錯,她可能發現了什麼,但又不敢確定,夜聲哪去了?既然鄭珠寶沒有確定,那應該是沒有撞見夜聲,只是處在懷疑階段,既然這樣,我還是先呆在房裡等他再來找我吧。
“曹先生?剛纔說後院有人的那聲音,是曹先生麼?”我岔開話題道。
“恩,他受上官公子所託,來看看燕錯。”
我落地笑了笑,說:“那勞煩曹先生了,我就不去打擾了,就算燕錯醒了,也不願意見我,他仍舊是恨我的。”
鄭珠寶碰了碰我,卻又縮回了手輕聲道:“別鑽牛角尖,我們自己盡了人事,其他事情只聽天命了。若是燕錯有心,也能知道你的苦心。”
“夏夏她……”
“她在房間照料那位針兒姑娘。”
“她生我氣也是應該的……”
鄭珠寶沒有再安慰我,這事的確是我有錯,宋令箭要多久纔會原諒我,就不知道了。
“莊中事多,燕姑娘若是沒什麼事就不要在外行走,免得摔倒受傷。我怕我一時照應不過來,難辭其咎。”
“恩。燕錯就只能麻煩你跟夏夏了……”
鄭珠寶道:“我去看看曹先生如何了。”說罷走出房間,還仔細爲我關上了門。
我不安地站在房裡,等着夜聲回來找我,但是我等了好一會兒,夜聲都沒有出現,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找他,這讓我感覺很煩亂。
夜聲你去哪了?
我突然想起夜聲借了我一根柺杖,剛纔我倚在門邊上了,伸手摸了摸,還安靜地倚在那兒,我拿着柺杖輕輕在桌上敲了敲,小聲道:“夜聲?你在嗎?”
我能想像到這個場景有多滑稽,一個蒙着眼睛的瞎女人,拿着柺杖在空無一人的房間裡敲着喊人。
“別——小心、小心啊——”夜聲果然出現了,他飛快從我手裡接走柺杖,心疼道。
我擔心道:“剛纔怎麼了?是不是被人發現了?”
夜聲道:“小生呆了沒多久,姑娘的弟弟就醒了,小生只是與他說了幾句話,他便感覺出了異常,果然是血濃於水,有時候最瞭解你的,不一定最愛你的人,或許是最恨你的人也不一定。”
最恨我?是啊,燕錯恨我入骨,所以他窺視了我很久,他可能比別人都瞭解我。
“那,那我們的計劃,還能正常進行麼?”
夜聲“恩”了一會兒,道:“短時間內應該沒什麼問題,現在火力不在姑娘身上,所以還能再拖一陣子。”
“什麼火力?”
“就是大家的關注的事情,輕重緩急,現在誰也顧不上姑娘這處小事。只不過,這幾天姑娘最好與他們處得疏遠一點,令他們摸不着頭腦,這樣更便於我們換身份。”
我點點頭。
“還有,這柺杖是小生夫人新手製送,若是多個坑少塊皮,小生就麻煩了,請姑娘珍惜對待,若是想找小生了,姑娘將佩戴的寒晶與它輕輕敲擊即可。”
夫人?這夜聲聽着年紀挺輕,原來已經娶妻了。
我摸了摸寒晶,將它輕輕與柺杖敲了敲,聲音很低,悶悶的:“是這樣麼?不過好小聲,你能聽到麼?”
夜聲道:“恩,小生能聽見。不過若是小生沒出現,定是有其他事情再忙,姑娘再叫也沒用,若是沒事,小生一定儘量趕來。”
“那現在,怎麼辦?”我像是無頭蠅蟲,什麼事情都沒了主意。
夜聲靜靜的沒有答話,難道他又走了?我伸手一摸,一下就摸到了溫而不熱的手——
“對——對不起,我以爲你走了。”
院門上的梨鈴突然叮鈴鈴搖了一下。
“噓——”原來夜聲在認真聽着什麼,我一說話,他就讓我別出聲——
有什麼聲音麼?我仔細聽着,聽到後院誰走了過來,腳步很重也很急,是個男人,這男人經過前院時,在我房門前面停了停——
“燕姑娘在麼?”這男人聲音我聽過,就是有份參與到金娘死案的仵作曹南。
我是回答?還是不回答?
“我在,有什麼事麼?”我未回答,夜聲幫我回答了。
我心一抖,還是不習慣聽到自己的聲音從別人嘴裡響起來,夜聲仿着我的聲音病懨懨地問道。
“哦,我剛給燕錯看過病,方只不過才血氣上涌吐了點瘀血,現在睡去了,沒什麼大礙,告知姑娘一下,請姑娘放心。”
“有勞曹先生了。”夜聲簡單唯妙唯肖,語氣中悲傷又帶着遲疑,像得我寒毛直立。
“那我先走了。”曹南腳步聲起。
夜聲又問道:“借問曹先生,上官大人傷勢如何了?聽說他在巷中受伏,沒什麼大礙吧?”
曹南道:“哦,沒什麼事情,我會向大人轉達姑娘關心。”
“有勞了,大人對燕錯的案子勞心勞力,等我眼睛好些了,自會登門拜謝。”
我懊惱地皺直皺眉頭,這個夜聲,怎麼這麼多事?!
“恩。姑娘還有其他事麼?”曹南好像急着要走。
“沒有了,曹先生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