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頭去,終是沒有再掙扎半分,任由阿鄴牽着她回了荼菽殿。
“姊姊,”阿鄴臨別時忽然回過身來,輕聲道:“我有我的苦衷。”
阿琇回身望着他,只見他的眸中全然都是她不熟悉的黯然疲憊。
當天晚上,章華臺便起了一場大火,將賈后十餘年佈置得奢麗無比的宮殿燒成灰燼。等到第二天宮人撲滅大火找到皇后時,卻見她一個人呆若木雞地坐在宮牆下,呆呆地望着天邊出神。世人都悄悄傳說,羊皇后瘋了,趙王無奈之下只能把獻容送回了昭陽殿居住,又讓馮有節嚴密地看守她,不讓她再出門半步。
自打過了春分,白日一天比一天長了,夜裡的光景也分外珍貴了起來。
自從獻容送回到了平樂苑,阿琇便再也沒有見過她,趙王這次彷彿真對獻容徹底失望,連外家也不許覷見,竟是無聲無息地就讓皇后禁足了,幾番宮宴都無獻容的蹤跡。
阿琇心中恐慌又擔憂,深宮之中哪有人可與她爲伴,她只能把心中所思心中所憂,全無顧慮地都寫在信中,一封接着一封地寄向幷州:
“聰哥哥,我已有數月沒有見到獻容了,一點她的消息也打探不出來。這次連皇后必須親臨的親蠶之禮,獻容也恐怕不能來參加,宮裡的人都說她瘋了。那夜永巷的一場大火,將地牢燒得乾乾淨淨。淮南王和明曜都死在牢中,而我連玉徽師父的屍骨都沒有找到,只找到了她那把綠綺的琴頭嶽山上的一塊小小的枕木。而獻容姊姊自己燒了章華臺,如今如同廢人一樣。”
劉聰通常收到信後不出十日必有迴音,他的筆法淡略,來信大多隻是寥寥數語,然而言辭卻都十分切切,足以熨帖阿琇惶恐的內心。
“宮裡的人多有心疾,瘋癲也好,癡狂也罷,只能靜待自醫。之前送藥之法,並不妥當。她已是皇后,趙王之法雖然狠戾,卻對她實有益處。你且平心想一想,便能明白其中道理。”
這話說得與司馬穎何其相似。阿琇真實收到信時極是鬱郁的,她不想連最信任的劉聰也會這樣。可“平心”這兩個字在她腦中徘徊了一宿,她怔怔地想到天明,終於覺得其實十六叔和劉聰的話也有幾分道理。用藥來欺瞞趙王,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獻容的靠山就是趙王,一家富貴性命都系在趙王一身,如果連趙王都倒了,她恐怕連活下去的機會都沒有了。
她想明白其中原委,心情終於平靜幾分,便回了信去:
“獻容如今的狀況實在很壞,趙王禁了她的足,不讓任何人去見她。也不知太醫給她醫治得如何。這宮廷實在可怕,竟如同一座牢籠一般,要把人逼瘋摧毀。我忽然覺得宮裡的人都變了,獻容變了,趙王變了,十六叔變了,就連阿鄴也變了。我沒有一日不想離開這裡,只覺煎熬痛苦至極。”
這次劉聰的回信卻很長,他細細地爲阿琇分析清楚其中利弊,獻容瘋癲與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是她第一年入宮將要主持的親蠶之禮,若她不能親臨,這個皇后之位便形同虛設,以後人人可以輕言廢立,阿琇若想要幫到獻容,就務必要爲她爭取到主持親蠶之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