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茶香縈繞。
路震坐在實木的書桌面前,從櫃裡挑了桶茶葉,點燃了酒精爐的開始煮茶,有條不紊一個個步驟,很快房間裡就飄散着的都是茶香。
倒了一杯後,路震遞到了對面,“你嘗一嘗,這是他們特意從武夷山帶回來的。”
路邵恆聞言,端起茶杯,聞了聞又抿了一小口。
“怎麼樣?”路震很期待的問。
“嗯,挺好。”他點了點頭,回答算是中肯。
路震好似很滿足般,也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喝了兩口後放下,然後道,“好了,我們現在可以步入正題了。”
這樣說完,路邵恆不由也放下了茶杯,更加挺直了些背。
“兒子,這麼多年來,這還是你第一次主動要求,平時哪次不是我讓你過來的。”路震看着他,到現在面上還是有着些許驚訝之色的。
若是有什麼事業還是生活上的事情,他們父子會每隔一段時間談論下,像是這樣到書房裡的談話不是第一次,可是一直以來,不管哪一次都是路震率先提出來的,他都是跟着應,所以在他主動這樣提出來,讓作爲父親的自己有些微詫。
“什麼方面的事情?是你工作上的嗎?”路震開始問。
“都有。”路邵恆回了句。
路震聽他這樣回答,就率先問了,“我聽說美國那邊,有下達邀請了?”
“嗯,是他們那邊訓練官親自過來說的。”路邵恆點頭回答。
“哦?”路震語氣驚訝。
畢竟那種國際有名的訓練營,有很高的門檻,一般都是在層層考覈中,很難得纔會挑選幾個人出來,現在這樣訓練官都親自過來挑人,完全是對一個jun人最高的評價和最佳的賞識,也是夢想的入場券!
“邵恆,你應該挺高興,這是你的夢想。”路震笑了笑說,只是語氣倒沒有多愉悅。
因爲其實從最開始,路震更想的是讓他從政,可是他的這個兒子,雖然很少令自己操心,但脾氣也很獨,所以哪怕再怎麼不贊同,卻也阻止不了他毅然決然的讀jun校、轉特種大隊。
這期間路震旁敲側擊的勸說過,不想他始終都待在隊裡面,想讓他有機會的能回來h市幫自己。但也是瞭解自己的兒子,非常不喜歡甚至是厭煩那些虛僞的打官腔,現在這樣的邀請下來,以後的人生就都會按照他所夢想的那樣,單純的在隊裡面拋頭顱灑熱血。
路邵恆卻皺起了眉,然後擡起重眸看向父親,緩緩地說,“爸,很早以前您就提過,說想讓我以後轉業回到h市,到時可以在很多方面都能更好的幫您。”
“嗯,我是這麼說過,而且不止一次。”路震點了點頭,又難掩失落的搖頭笑,“看來,這下是真的沒有可能了。”
“美國那邊,我不打算接受。”路邵恆似乎是逸出了口氣,搖頭說。
“你說什麼?”路震剛端起茶杯的動作,驚詫在那。
他輕扯着脣角,繼續又說,“我打算按照您之前所規劃的,轉到xx基地,打好一切基礎後轉業回h市幫您。”
“真的?”路震幾乎是不敢置信,又問了遍,“你確定嗎?”
“……嗯。”路邵恆回答的雖遲緩,但卻堅定。
“可是,那不是你的夢想嗎?”路震面色,仍舊難掩驚詫。
“邵恆,美國那邊的邀請特別的難得,你錯過了,就不會可能再有下一次!像是你說的,要按照我的規劃轉到xx基地,然後再轉業回來,到時約莫也就只需要三年左右的時間,可那個時候,正是作爲一個jun人的黃金年齡,你確定全部都放棄?”
雖是自己心裡所願,路震也不得不再次提醒。
因爲也是要讓他知道,一旦確定,就不會有悔改的機會!
路邵恆聞言,也是凝起了眉眼。
書房裡燈光很亮,將他鐫刻的俊臉和上面棱角分明的五官全部映的清晰,他此時沉默時,神情之間的遺憾和惋惜之色也都無法很好的掩飾。
可是等他須臾後,再擡起重眸時,裡面的光亮已經決斷分明。
路震不由挑起了眉毛,好奇的問:“邵恆,我記得,你說過想要一輩子都待在隊裡面,那裡面沒有那些你討厭的那些道道,怎麼會突然改變主意了?”
“爸,您不贊同?”路邵恆勾了勾脣,沒有正面迴應,只是反問。
“怎麼會,我當然贊同!”路震連忙說,這完全是按照他的心意!
路邵恆笑了笑,重新端起了面前已經變溫的茶杯。
路震沒有動,笑着看了他半天,開口問,“邵恆,你想和我談的,應該不止這一件事吧?”
“嗯。”路邵恆不動聲色的應。
“那說說吧。”路震往後靠在椅背上,微擡手示意。
他將凝在酒精爐上藍色火苗的視線,擡起凝向父親,聲音低緩有力,“爸,我回去後便會跟上面提交轉令,會按照您一直所期望的安排。只是,等我按照您所期望的轉業回來時,我希望--你答應我件事情。”
“對我來說,是很難的事情嗎?”路震聽後,沒有問是什麼事,只是這樣問,但是字裡行間都有着明顯的試探和意有所指。
“或許是吧。”路邵恆勾了下脣,又特別慢且緩的說,“但對我來說,是這一生很重要的事情。很重要。”
話音落下,路震的面色稍頓了下來。
他用了“一生”和“重要”兩個深長的字眼,饒是路震在x界這麼多年,怎麼會不懂他的意思。
這纔是今天談話的最終目的,前面所說的都是籌碼,現在是真正的交易。
“爸,怎麼樣?”路邵恆稍稍向前欠身。
路震看着他,雙脣是微微抿合着的,沒有出聲,眉毛緊皺在一起,似乎這是一件需要認真考慮和抉擇的事情。
他也不急,端着父親之前給自己倒得茶,慢慢的繼續品,耐心的繼續等。
過了好半天,他幾乎都要將那杯涼掉的茶給溫熱了,路震終於是出聲,“好。”
至此,他想要的東西終於換得。
路邵恆從位置上起身,沒有再多留,“很晚了,爸,我回房間了,您也早點休息。”
“嗯。”路震點點頭,揮手示意。
將書房的門關上,裡面父親的臉消失在視線裡,他眸裡真實的情緒才四散出來。
太陽在雲層之上特別閃耀,從機窗往外看,白色的雲朵連綿的像是一座座山,龐大且聖潔,像是那些信徒們嘴裡常說的天堂與光明。
可是欣賞的時間不長,因爲整個機艙都忽然顛簸了起來,抱着毛毯的空姐也都站不穩的在踉蹌。很快,廣播也隨之響起來,提醒着乘客們不要驚慌,飛機正在遭受着氣流。
耳膜都是隆隆的響,哪怕身上繫着安全帶,也是感覺跌宕起伏的。
像是其餘乘客一樣,路惜珺將整個後腦和後背全部都抵在椅背上,閉上眼睛,雙手握住兩邊的扶手。
驀地,一隻大手覆蓋在她的上面。
耳廓有男人的溫熱氣息,散開着,“別害怕,一會兒就好了。”
“我沒有怕。”路惜珺睜開眼睛,抿脣回。
她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他在上面覆蓋的很緊,不給她逃離的任何機會。
一大早時,路家上下就很忙碌,送着又要離開的路震去機場,只是沒想到,過了沒多久,男人敲門而入,管她詢問着護照,竟然也不由分說的將她帶到了機場,說是要讓她陪着一起去紐約。
她不願意,他卻強硬的說打暈也會讓她一起,介於他的性格,路惜珺知道絕對是有可能發生的事情,所以折騰到最後的結果,便還是被他帶上了飛往大洋彼岸的國際航班。
氣流很快結束,飛機漸漸恢復平穩,空姐也開始抱着毛毯的逐個乘客詢問着是否需要,路惜珺轉過臉,忍不住問,“路邵恆,你到底要做什麼……”
“帶你去紐約。”路邵恆懶懶的回,還將登機牌在她面前晃了晃,“這上不是寫了,我們要到達的地方是紐約。”
“我是問你,要帶我去紐約做什麼!”路惜珺咬着嘴脣問。
“當年你大學畢業的畢業旅行,我們不是去的紐約,你不也是始終唸叨着什麼時候還想再去一次?”路邵恆重眸看着她,繼續用那種很慵懶的語調說着。
聞言,她眼底光亮閃了閃。
畢業旅行她當然還記得清清楚楚,那天她還在校園裡穿着沒有脫下的學士服,他不知哪裡的從天而降,然後走到她面前,開口第一句問的也是她的護照在那,然後便帶着她一路到了機場。當時到了異國他鄉,踩在紐約的土地上時,她還都有些飄飄忽忽的。
“我現在不想去了……”路惜珺別過視線。
“喔。”路邵恆淡淡應了聲,又繼續了句,“我想去。”
見她咬着脣在那,他始終握着她不放的手緊了又緊,“我這次去紐約,也是有事情。這邊的tz部隊聯合訓練營的訓練官親自向我發出的邀請,我若是拒絕,也得親自過來說一聲比較好。”
“你拒絕?”路惜珺聽後,只覺得驚詫萬分。
因爲和他在一起這麼久,也曾無意中聽他提及過那個地方,據說是他們嚮往的地方也是目標,現在既然能夠有橄欖枝跑出來,可他卻要拒絕麼,她險些以爲是自己聽錯了。
路邵恆好似沒打算和她解釋太多,只是又說了句,“再說,你也得出來散散心。”
路惜珺聽後,不由視線垂落在了自己的腹部。
吞嚥了口唾沫,她轉過了臉,輕又輕的問,“然後呢,回來之後,你可以放了我了嗎……”
她還記得他提出來時,他剎那間迸發而出的怒意。
所以,她以爲他還會動怒,可是沒有,連一丁點的不悅都沒有。
男人只是用那雙狹長的重眸凝睇着她,用一種特別有曲折幽深的目光,然後伸手,將她的腦袋不容拒絕的側扣在了他的胸膛裡,“還有好幾個小時的飛行時間,睡會兒吧。”
路惜珺掙扎不得,只好閉上了眼睛。
時代廣場。
位於紐約市曼哈頓的一塊街區,又被稱爲世界的十字路口。
白天就已經很是壯觀,到了晚上,映入眼簾的全部都是色彩絢爛的霓虹燈和街頭藝人,是這個城市裡最繁華和熱鬧的地方,也是當地還是外來遊客簇擁的地方。
從那邊百老匯大道步行過來,周圍都是琳琅滿目的商戶,路惜珺被他牽着,往人羣的更深處走。
街兩邊有非常多穿着人偶裝的,不知是當地的什麼節日,泰迪熊手裡拎着個小籃筐,裡面裝着滿滿的彩色糖果,給沿途路過的遊客們分發着,尤其是女性顧客。
等到他們這裡,路惜珺接過來時,那個黃色的泰迪熊,還做出了個飛吻的動作。
因爲本身就是活的*,又故意的動作幅度很大,甚至是有些誇張,被泰迪熊做飛吻的爪子貼在臉頰上時,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等着泰迪熊扭腰擺臀的去找其他人時,一旁的男人低沉出聲,“終於是看到你笑了。”
他的語氣和眼神,好似這兩三天在紐約來,就在等着這一瞬。
路惜珺微滯,低垂下頭的同時,嘴角也都抿了下來。
“我累了,不想逛了。”她低聲的說。
“等等,前面還有個地方得去。”路邵恆卻不同意。
未等她在發表什麼,也不牽她了,直接攬着她往前面繼續走。
不再繼續觀賞着兩邊的商鋪,他們走的腳步就快了一些,很快就到了路邵恆所說的地方,是中央最大的屏幕那裡,也是這裡最中心的位置,聚集的人也最多。
“還記不記得這裡。”路邵恆微擡下巴。
“……”路惜珺抿緊了嘴脣,垂着的手也都攥緊了。
周圍的一切,都是滿滿的記憶,瞬間便似是泉涌一般汩汩的冒出來。
彷彿,都發生的像是在昨天。
“怎麼不說話。”路邵恆略微俯身。
見她緊抿着嘴脣不說話,他挑起了眉尾,邪氣的笑起來,故意慢悠悠的說,“不記得了?我可是記得有人在這裡,對着那麼多人和我表白。”
“唔,好像就是站在我們現在的地方。”
男人雙手抄着口袋,補上後面一句時,皮鞋還在地面上踩了踩,重眸裡閃爍的光很是促狹。
路惜珺看着周圍,不由的也跟着恍惚起來,眼神也無法抑制的茫然起來。
好像,依稀間有浮現出女孩子的身影,圓圓的臉上那樣的害羞,卻在男人深沉的注視下,還是雙手在嘴邊做着擴音狀,在這樣人流最洶涌的地方一遍遍的大喊着:路邵恆,我愛你!
那聲音好似都帶着回聲,一遍遍的,在耳廓和耳膜裡叫囂着重複。
路惜珺閉上眼睛,喘息有些困難,“不會再有了……”
“不可能。”路邵恆眯了重眸。
“那你現在是想哄我,在這麼多人面前,在重新喊一次麼……”路惜珺不由看向他,嘴角抿出抹苦澀的笑看着他。吸了口氣,她不得不再次強調的說,“路邵恆,我想要和你結束這樣不明不白的關係,是認真的。”
她最後的尾音,都有些發顫了,還帶着一絲哀求。
“我說過不可能放掉你。”路邵恆斂起俊臉上的神情,也是沉聲強調。
“……我不會快樂。”她只覺得心中悲涼。
可是男人的俊臉上,卻沒有絲毫的動容,更像是沒有聽到般。
“之前在飛機上,你不是有問過我,爲什麼要拒絕美國那邊的邀請嗎?”路邵恆輕扯着脣角,見她擡起眼睛看向自己後,將這些輕描淡寫的說,“因爲我打算按照我爸所安排的,轉去xx基地,大概三年左右的時間,然後我會從隊裡離開,轉業回來h市。”
“這是你的事……”路惜珺咬了咬脣,低聲的說。
“知道我爲什麼要帶你來這裡嗎。”路邵恆重眸凝着她,又問。
“不知道。”她垂下了眼睛。
路邵恆卻上前一步,將她的下巴擡起來,逼迫她迎向自己的目光,然後緩緩的道,“這裡是你向我告白的地方,也即將是我的。”
“……”路惜珺愣住,不懂他這句話的意思。
驀地,脖子上一涼。
有什麼東西在皮膚上面垂落下來,男人的兩隻手,也不知何時從她的頸子繞過。
“什麼?”她困惑的不行。
路邵恆卻不回答,只是用一雙重眸凝着她。
她只好低頭自己去看去摸,然後,目光和動作都是一窒。
從他的動作和脖頸上的觸感,她隱約感覺到似乎是一條項鍊,只是沒有想到下面還垂着的吊墜。
竟然是……一枚戒指!
她眨動眼睛,不敢確定的擡手摸上來,心裡頓時慌亂的不知所措。
擡眼怔怔的看着他,發現他那雙重眸裡此時幽深似水,卻偏偏裹着股熾熱。
“這是我媽留下來的,說是要留給她未來的兒媳婦。”他也伸手,捏着項鍊下面垂着的圓環,一字一句特別低沉的說。
兒媳婦?
路惜珺睜大了眼睛,感覺兩鬢有些微溼了。
“小珺。”路邵恆再次大步上前,身子幾乎都跟她貼在一起。
雙手也都扣在她的肩頭上,將她整個人都緊緊握牢,重眸裡流氳着光芒。
“……”路惜珺的一顆心,亂成多瓣。
他更低的俯下俊臉,這樣近的距離下和她四目相對,聲音壓得很低,可是神態卻格外的認真,“等我轉業,我會娶你。”
八字一句,卻是他的承諾。
“這枚戒指先給你,到時我會親自給你戴上。大概三年的時間,最多三年半,等我順利轉業,我就娶你。會等我嗎。”路邵恆溫熱的手指拂過她的耳垂,甚至是沒有底氣的問,“可以等我嗎?”
路惜珺已經呆住,她感覺此時的一切都像是燈影迷幻的夢。
可是,他重眸裡認真的神情,是那樣的真實,她心頭簡直是驚濤駭浪。
他是說了……要娶她嗎?
“等我,好嗎?”路邵恆額頭都抵了上來,聲音裡都是萬般柔情。
路惜珺嚥了嚥唾沫,深陷於他的重眸裡,手指捏着垂在心臟上方的指環,在分不清楚是不是夢境的現實裡,輕又重的點頭,“……好!”
(今天6000字更新結束,和昨天一樣,寫的很吃力,莫名的!就此,現階段就告一段落了,下一段便是二十八歲那裡了,所有一切發生的事情,或者疑惑,都在那裡一一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