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晚霞染天。
秦蘇單手撐着半邊臉,坐在小桌前瀏覽着筆電上的資料。
洗手間傳來聲響,不一會兒門被拉開,有小孩子“咚咚”的腳步聲跑出來。
“媽媽,我拉完臭臭啦!”
剛提好褲子的小傢伙,顛顛的跑了過來。
“有洗乾淨手嗎?”秦蘇伸手,摟過了撲過來的兒子。
“有噢!”小舟舟點頭,還將兩個嫩嫩的小手掌舉給她看。
是很認真洗的,指縫間都沒有殘留的泡沫,而且還都有洗手液的清香味。
秦蘇抓過兒子的小手在嘴邊啃了下,表示很滿意的點頭,“嗯。那有將臭臭沖掉,將馬桶蓋蓋好嗎?”
“都有噢!”小傢伙再度點頭。
“大寶貝真乖!”秦蘇眉眼彎彎,稀罕的不得了。
“媽媽,什麼時候可以吃飯呀,我都已經很餓很餓了!”小傢伙也抱着媽媽的胳膊撒嬌,眨巴着眼睛,當然問着最關心的事情。
本身就剛剛上了個大號,再加上也已經到了飯口時間,小肚子早就癟癟的啦。
秦蘇捏了捏兒子的小鼻子,笑着告訴他,“早就已經做上了,燜豬大排需要些時間,再等個二十分鐘左右就能好了!到時媽媽再給你炸一盤大蝦和黃花魚吃。”
“好耶!”小傢伙聽後,當然很是興奮。黑又亮的眼睛眨巴眨巴,他像是想起來什麼一樣,歪着頭問,“媽媽,你這兩天都不用出去應酬和忙工作了呀?”
“是不是媽媽太忙,陪你的時間太少啦?”秦蘇見狀,忙關心的詢問着。
從她回公司幫司徒慎開始,她幾乎都很少能正點回家,尤其是前期時,要忙碌的事情太多,不加班也要有很多的應酬,很多時候回到家裡時,小傢伙都已經乖乖上chuang睡覺了。現在從洛城成功的拉到了投資,工作量雖然也還是不小,但至少減輕了一半多,也就能早早下班回來。
雖說她知道兒子的體貼懂事,可也還是會擔心,他會覺得受到冷落而不開心。
“沒關係喲!”小傢伙果然很快的搖頭,非常善解人意的繼續說,“我是個懂事的乖孩子,能夠理解媽媽噠!再說媽媽是去幫爸爸工作,是和爸爸在一起呀!”
秦蘇聽到最後面一句,呼吸不由的頓了頓,眉心也跟着皺了起來。
小傢伙看到她眉間皺起來的樣子,似乎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忙抿住了兩邊的嘴角,有些緊張的看着媽媽。
秦蘇見狀,心裡一緊。
自己小小的兒子早就深知爸爸媽媽已經離婚的事實,可他雖然敏感,卻很懂事的不去提及這些。哪怕曾有過一次,也只是睡覺前的囈語,生怕會惹她不高興,就像是現在。
她彎了彎嘴角,猶豫了幾秒,還是開了口詢問,“舟舟,你很喜歡媽媽和爸爸在一起?”
小傢伙的兩個小手都背在身後,瞅了她一會兒,又低垂下頭沒有說話。
似是不知道,也似是不敢說。
秦蘇伸手撫在兒子的小腦袋瓜上,以爲他不會說了,可過了兩三秒,他慢慢擡起頭來,小嘴脣囁喏了幾下,聲音輕輕的,“是噢!”
動作微頓,她看着和男人同樣輪廓的小傢伙,舔着微乾的嘴脣。
不禁想到洛城時溫靜桐說的那句話,心裡千頭百緒。
小傢伙當然不會感受到,而是記掛着美食,“媽媽,現在是不是也過去半天了,悶豬大排要好了吧!”
“嗯,我們下去看看。”秦蘇被兒子拉回了思緒,笑着點頭。
“媽媽,幼稚園老師說,下週就立冬了噢,要吃餃子呢!”小傢伙笑米米的,還在跟她報告。
二十四節氣中的立冬,意味着冬天的開始。中國是以農立國的,很重視節氣,也可以說是一種習俗,只不過南北有些差異,北方都是要吃餃子,寓意“安耳朵”。
秦蘇聽兒子這樣一提起,起身時不由的伸手拿過桌上擺着的日曆,翻了下才發現,原總以爲是秋風瑟瑟,沒想再過個三四天,便是進入立冬了。
時間,竟過的這樣快。
而且一旦注資的款項到了以後,就像是今天技術部的職員說的那樣,公司渡過危機指日可待,那麼到時她是不是也就該像是回答職員們所說的那樣,要功成身退了……
也不知道他當時出現在身後,聽到了多少,雖是黑着一張俊容,卻也什麼都沒說沒問。
她其實是想主動談一下這件事的,可他也沒什麼反應,她也就沒有再提。
可是,再也沒有一個理由了。
秦蘇被兒子拉着往樓下走,嘴角微抿着垂。
立冬後的第二天。
似乎在進入這個節氣以後,天氣就變得更冷起來。
材料城覆蓋兩三條街,全都是一些供應商所在地,秦蘇和司徒慎從其中一家談完出來,同樣在外面穿着黑色的呢大衣,裡面是職業的套裝。
出了門,冷風箭一樣的射過來,秦蘇跟着哆嗦了下,鼻間疑有清鼻涕留下的感覺。
正低頭想要找紙巾時,有人已經先一步的遞了過來。
“給。”司徒慎薄脣扯動着。
“嗯,謝謝。”秦蘇怔了下,伸手接了過來,擦了擦微紅的鼻頭。
等着將用過的紙巾團成了團,她也沒有立即丟,而是收攏在掌心幾秒後,才輕輕放入了一旁的垃圾桶內。
似乎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對她變得特別的細心和體貼,最近來說,在洛城出差時,很多時候她想要什麼時,他都能第一時間給她,很多地方都能照顧到她。
以前他對她的漠不關心,她很清楚是什麼原因,而現在……
沉浸在自己思緒當中,身旁男人驀地頓住了腳步,她不解的擡眼看他,發現他的眉眼都冷了下來。微微一愣,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才發現迎面有對互挽着的男女走近。
更準確的應該說,是一箇中年男人和一個年輕女人。
看樣子也是來這邊談事情的,只是這會兒正衝着倆人而來,有種要短兵相接的模樣。
“還真是巧啊!”挽着方董的季雨桐,率先開口。
司徒慎和秦蘇都沒有出聲,視線看過去已算是打了招呼。
也只是簡單點頭下算示意了,倆人便都擡腿想要繼續往前走。
“慎總不打算再聊上兩句?”方董卻也跟着開了口。
司徒慎腳步停下,雙手抄在了褲子口袋裡,薄脣微勾,不緊不慢的回,“很忙,沒有時間。而且我覺得我們沒什麼可聊的,既沒有生意上的往來,也對於乾爹乾女兒的重口味,沒什麼共同話題。”
他語句的直白和話裡的諷刺絲毫不掩飾,季雨桐和方董齊齊變了臉色。
“親愛的,他們是很忙,公司都要破產了,還不得忙着垂死掙扎呀!”挽着方董的季雨桐憤恨的咬牙,故意帶着笑聲的說。
“江北那裡的爛攤子,我看你們公司也撐不了幾天了。”方董聽後,也跟着附和。
“呵呵。”司徒慎只是莫名的笑了兩聲。
秦蘇見他沒有多說什麼的意思,自己也沒有多說,面上表情不變。
她想的是司徒慎故意沒想有力回擊說找到了新的投資商,故意在賣關子。而且對於拉到投資的事情,他們現在還沒有對外公佈,也是沒必要大張旗鼓,等到江北項目重新運作起來,這便是最好的證明。
“沒準破產也就是這兩三天的事,說快來的也快!”方董見他們不回擊,卻很得意。
秦蘇捏了捏手指,正猶豫要不要開口時,一旁男人冷笑着道,“還是多擔心自己吧。”
他的話,是看着方董說的,像是對於對方的回擊,也像是別有深意。
“我們走。”說完,他便對着秦蘇道。
“嗯。”秦蘇點頭,倆人越過他們,直向停車場。
方董還站在原地沒有動,皺着張有着歲月痕跡的臉在那,思索着什麼。
“親愛的,我們走啦!”一旁的季雨桐恨着表情,挽着方董便催促。
方董被她挽着往前走,卻忍不住回頭望着男人的身影幾眼,總覺得他最後那句話有深層含義,讓人不由提心吊膽的感覺。
辦公室。
財務部的經理在回答完她的問題以後,頷首着恭敬離開。
桌上還有攤開的文件沒有批閱,秦蘇坐在高背椅上,拿起了話筒放在耳邊,撥打着越洋電話。
在從材料城遇到季雨桐和方董後,雙方有過簡單的言語交鋒,她是真的只以爲司徒慎是不屑說或者不願意說,可她卻開始惦記上這件事,因爲剛剛有確認,那筆款項一直沒有到。
當時姚總答應注資以後說的很清楚,三天後資金變會到,她也能理解,可能會推遲個一兩天,可現在都快過去了一週,卻始終沒有動靜,她有些擔心了。
所以,她這纔不顧冒昧,想要親自問一下。
那邊接通後,很快被秘書轉到了負責人那邊,她也沒有浪費時間,寒暄了兩句後便說明了電話的來意,將資金還沒有到達的疑問提了出來。
只是當她將疑惑問出去後,對方的回答卻讓她驚詫出聲:“什麼?”
等着電話掛掉,她還坐在那猶自不可信着。
抿了嘴脣半響,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快步走出了房間,朝前方不遠處的另一間領導辦公室走去。
門沒有關,司徒慎也像是她那樣坐在高背椅上,手裡握着根鋼筆,正在批閱着面前的文件。
秦蘇屈指在門板上敲了敲,在他擡起黑眸時走進來,因腳步很快,高跟鞋敲擊在地面上發出密集的“咔噠咔噠”聲。
一直走到他的辦公桌前站定,眼睛看着他,一副有事要問的樣子。
“嗯?”司徒慎將手中的鋼筆放下,濃眉微挑。
“姚總的那筆注資是怎麼回事!”秦蘇皺眉,繃着一張臉問。
“喔,你說那個啊。”聞言,他倒是表情慵懶。
“款項一直沒有到,我以爲中間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可我剛打電話給姚總,他說……”她說着就更加皺眉了,緩了口氣,纔將自己聽到的震驚消息說出來,“他說是你到現在還沒有收那筆注資款!”
司徒慎聽後,微蹙了下濃眉,沉默不語。
“嗯。”半秒後,他點了點頭。
見狀,秦蘇睜大眼睛看着他,表情不可思議。
她有些莫名其妙的開始道,“你在跟我開玩笑嗎?趕緊收啊,江北那邊有多繼續這筆錢,你又不是不知道!多耽擱一天下去,對我們來說就是棘手一天!”
司徒慎聽後,像是剛纔那樣,沉默着沒有說話。
不過黑眸卻是凝向她的,裡面的光亮是平靜又壓抑。
“這筆款項一到,江北的項目變會重新運轉。”司徒慎終於是開口,聲音低沉的聽不出什麼情緒來。
“對啊!”秦蘇猛點頭。
重中之重就在於江北的項目,只要那裡一解決,其他地方都能很好的迎刃而解。
“可是我忽然不想了。”他卻忽然搖了搖頭。
“爲什麼啊,這是好事情啊!我們爲了公司辛苦奔波了這麼久,等的就是這一天!到時候危機接觸,股票值肯定會回升上漲,到時公司又會恢復到以前一樣!”秦蘇無法理解的看着他,不懂他腦袋裡在想的是什麼。
喉結微動,司徒慎眉間有些晦暗,聲音幽幽,“我寧願危機持續下去,那樣你還會陪着我。”
即便遭受着危機會讓人疲憊痛苦,可能會面臨破產,可能會變得一窮二白,會一|夜之間什麼都沒有,但是有她一起共同進退,甚至可以稱得上同甘共苦的這段時日,對他來說那樣彌足珍貴。
現在危機解除,一切恢復原樣,榮華富有,又能如何?
都,不如她。
“……”秦蘇怔住。
得知他還沒收那筆款項時,她很震驚,以爲他有別的考量或者什麼。
卻也未曾想過,他揣着這般心思。
夜,風寒涼。
北方就是這樣,四季特別分明,尤其是秋冬,氣溫差是最明顯的,尤其是一早一晚。
兩旁被裹上棉裝的樹木並排而站,雖是氣溫很低,但對於夜色一點不影響,月光皎潔,繁星閃爍。
秦宅門口,剛從院子裡披了件外套送相親男走出來的秦蘇,聽到對方的提議後,皺了皺眉,勉強算是答應了。
和之前那次一樣,沒有提前打過招呼,便直接來到了家裡,想約她一起去看電影,可自從和某人一起看過電影以後,哪怕是恐怖片,她也忽然不想和別人再去。
被委婉拒絕了的相親男雖遺憾也沒有不高興,坐了聊了會,因爲見小傢伙一直吵着困了,他也不好再多待,只得起身告辭。秦蘇當然是要送他出門的,只是到了門口,他提議說自己沒有開車,想讓她再送他一段,到前面路口打車。
秦宅門口是私路,平時經過車輛就已經很少,若是要叫出租車,也確實是要走到前面路口的,秦蘇原本想拒絕,可看相親男在寒風裡有些凍紅的鼻頭,還是答應了。
雖說披了件外套,但並沒有口袋,所以露在外面的手有些涼,快走到路口時,她有些受不住的合在一起搓了搓。
只是當她垂放回去時,卻反應不及的被一旁的相親男給突然握住。
“冷吧,我這大衣有兜!”相親男鼓起勇氣握着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口袋裡,這應該是許多男女在天氣冷時做的最多的事情,而他也想和她這樣做。
秦蘇被他這樣的舉動嚇了一大跳。
“你幹什麼!”她震驚的低呼着。
一直都以爲相親男算是個憨直的人,可也忘了,他也是個男人,總也還是會有一些舉動出來。
“這樣就不會冷了吧?”相親男還以爲她是害羞,更加緊的握着。
秦蘇有些微惱的用力將手抽了回來,背在了身後,不給他有機可乘的機會。
“對不起啊,秦蘇,你別生氣!”見她表情不悅,相親男這才確定她是生氣,忙道歉。
“算了,以後不要這樣了。”秦蘇抿了抿嘴脣,不打算跟他計較了。
“我沒想到你會這麼牴觸,以後我不會不經過你的允許這樣做了!我也只交過一個女朋友,所以也不知道該怎樣做纔好,我只是想要跟你能更拉近一些……”相親男還是很緊張的道歉着。
聽到他說的牴觸二字,秦蘇驀地意識到了一件事。
雖說只是牽手而已,她竟然除了司徒慎,會對別人有很深的牴觸。就像是親密的事情就該和他做一樣,即使每次對於他的揩油,她也很是惱怒,可也從未有過反感。
如此的意識,感覺很糟糕!
她懊惱的皺了皺眉,又聽到相親男後面說的那些,不禁更加皺緊眉,“丁田,我想我之前就有說的很清楚,我們可以做朋友。”
“我知道啊!可是不都是從朋友做起嘛!”相親男點頭,撓頭說着。
“我離婚也沒有多長時間,也沒有想說,很快就找又結婚。”秦蘇抿脣,不知道該怎樣說。
其實對於相親男,她一早就有說明過情況和立場,但也確實是說可以做朋友,以後會發展成什麼樣都有可能,也是想着,自己可以嘗試着去找一個普通平凡的人,過簡單的生活。
可這麼長時間的接觸下來,她確實覺得他除了自尊心強一點,其餘的都很好,是個不錯的人。但也是並不來電,真的是產生不出來那種男女的好感來,一絲絲都沒有。
“這些你都說過了啊,所以我們現在也只是朋友啊,可以後也是有發展的啊,現在我們正是慢慢接觸啊,不急的!”相親男並不以爲意的說着。
秦蘇正皺眉,一輛空着的出租車正好停了過來,見倆人的樣子像是在打車,所以按起了喇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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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親男又跟她道歉了句,然後道別的坐進了出租車,她無奈的搖了搖頭,轉身想原路返回。只是擡眼之際,竟看到那輛再熟悉不過的黑色卡宴。
視線望過去,卡宴的車大燈也直晃晃的支了過來。
秦蘇愣了半秒,不知他什麼時候來的,見他將車子開到身邊,她打開車門的坐了上去。
“你怎麼來了?”她出聲問。
“嗯。”他低聲應了句。
“是不是有什麼事?”她又繼續問。
“沒事。”黑眸瞥了她一眼,他再度低聲回。
見狀,秦蘇也沒多說什麼,坐着車子往前行駛,而且也是很快便停在了秦宅門口。
她頓了頓,也沒有立即下車,猶豫了下問,“你什麼時候來的?”
“你們牽手的時候。”司徒慎側着俊容過來,幽幽的。
秦蘇聽他這麼說,有些尷尬。
膝蓋上的手指握在一起,她在糾結要不要跟他解釋一下,不知爲何,心底深處總會覺得想要跟他解釋。
正準備蠕動着嘴脣開口時,他又搶先丟出來一句,“田丁來做什麼了?來多久了?”
“沒來多久,也做什麼,就是聊聊天。”秦蘇很是如實的回。
可是聽起來,像是故意不想告訴他一樣,似在敷衍般的回答。
“喔。”他模棱兩可的語調回了個字。
“其實剛剛……”皺了皺眉,她還是決定解釋。
“秦蘇。”他卻又打斷了她,擡起來的黑眸,裡面流光迴轉的,惆悵般的詢問,“你現在有高興嗎?”
她聽後,抿了嘴脣。
那是他曾放棄糾纏她復婚時說過的話,在後面也都沒有再阻攔過相親男,就如他所說的想要她高興。可現在他這樣問自己,秦蘇雖是回答不出來,卻有想要搖頭的衝動。
因爲……
並沒有高興。
(我X,時速一千字,我真想一頭撞牆好嗎!是不是我爸媽即將在下月初走了,我太傷感了,因爲我的公主日子就要沒幾天了,捨不得他們!嗚嗚!感謝給我投月票的讀者,只不過只有進入前十名纔會給作者獎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