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套房的走廊裡,有推着車正在清理衛生的服務人員,這會兒正是很多客人陸續退房的時間,不時有見人來人往的。
路惜珺昨晚也沒有睡好,閉上眼睛總會做夢。
夢見幽暗的視線裡,男人背光而站,長長的噴出一口煙霧,將菸頭丟在地上用腳碾熄,然後再重新拿出一根來點燃,這樣周而復始,偌大的影子投在牆面上,像一座哀傷的山。
重眸擡起的望着她,告訴她:小珺,我還是接受不了……
可這會兒路惜珺想不了太多,因爲面前的這位不速之客,正揚起她那招牌式的優雅笑容,平易近人的讓周遭都好像會被她那股親切勁兒所帶動。
路惜珺低頭,看着徐景嵐正半蹲着,和兒子笑吟吟的平視。
“怎麼樣,這個遙控的飛機好不好?喜歡不喜歡?”
“喜歡
。”小爵看着她手裡拿着的玩具,老實的點點頭。
“那就太好了,這是阿姨特意買來送你的,就怕你會不喜歡呢!”徐景嵐高興的說,連忙將手裡拿着的遙控飛機塞在他手裡。
小傢伙卻不敢接,而是仰頭看向媽媽。
路惜珺眉頭始終輕皺着,她早上正打算帶着兒子下樓吃早餐時,就遇到正找上門來的徐景嵐,對方二話不說的打招呼,並主動的示好孩子。
徐景嵐見狀,也美眸看向她,然後故意挑眉笑着問,“小珺,這是我給孩子的見面禮,總不會不讓他收吧?”
路惜珺婉拒的話都已經在了嘴邊,可此時對方表現這樣落落大方,若是再推辭倒是顯得她有些大題小做,所以衝着兒子點了點頭,表示可以接受。
小爵這才伸出了手,很禮貌的道歉,“謝謝阿姨!”
“你可真懂事,真乖!”徐景嵐笑着摸上小傢伙的頭,發自內心誇獎一樣。
“來,告訴阿姨,你叫什麼名字呀,今年幾歲了,都愛好什麼……”
好似真喜歡般,徐景嵐半蹲在那,走廊裡都是其親切的柔聲詢問。
路惜珺不喜歡這樣的畫面,總覺得笑容這樣親切的徐景嵐,並不是如表面那樣,想要親近小傢伙一定是打着別的什麼主意,所以她忍不住出聲提醒,“徐小姐,你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抱歉,我們要去吃飯了!”
“吃早飯嗎?”徐景嵐洋裝聽不懂的重複,笑着繼續道:“正好我也沒吃呢,小爵,你喜歡吃什麼?阿姨知道有一家早餐店,特別好吃,裡面還有專門的兒童套餐,感不感興趣?”
說着,便伸出手,就這樣試圖將小傢伙抱起。
路惜珺皺眉,連忙伸手去制止。
只是有人比她更快,高大的身形硬生生的插|到中間,一點沒有憐香惜玉,將半蹲在那的徐景嵐向後踉蹌了好幾步,險些摔倒。
“還是省了你那份兒力氣。”
路邵恆重眸微揚,聲音冷冷的丟出
。
徐景嵐打晃了兩下才站穩,不免顯得有些狼狽,卻還是維持着那份優雅,在笑着說道,“邵恆,你也過來了,這麼巧啊!”
“是巧嗎。”路邵恆涼涼的反問。
“我只是來看看孩子。”徐景嵐笑着回,好似看起來無害。
“輪不到你來看。”路邵恆直接道,絲毫不和她多墨跡,緊接着擲聲威懾道,“現在,希望你馬上消失。”
“邵恆……”徐景嵐臉色微變,笑都有些掛不住。
路邵恆眸色陰鷙,不再多看她一眼,回身便攬着路惜珺以及小傢伙進了套房裡面,沒有任何停頓的將門板給甩上,同時將不速之客隔絕在外面。
關門聲好像都能透露出那股嫌惡來,路惜珺看着閉着上的門板,縫隙之間的最後是徐景嵐僵掉的笑容,過了一會兒,隱約能聽到高跟鞋離開的聲音,每一下都很重。
關門聲好像都能透露出那股嫌惡來,路惜珺看着閉着上的門板,縫隙之間的最後是徐景嵐僵掉的笑容,過了一會兒,隱約能聽到高跟鞋離開的聲音,每一下都很重。
“徐小姐她……”她不禁猶豫的開口。
雖然她從內心就很反感對方,可還是想要說不管怎麼樣,這四年來的時間也是已經不短了,歸根結底也是有一片癡心在的,只是看到他那張像是昨晚一樣沉暗的俊臉,還是將話都嚥了回去作罷。
路邵恆也並不關心,重眸看向她說,“我買來了早餐,不用下樓了。”
她也是才發現,他手裡是拎着東西過來的,都是餐盒,都好像還冒着熱氣。
男人徑自的走向客廳的沙發上,將買來的早餐一份份的打開放在茶几上,看的出是費了心思的,種類和口味特別的多,中西餐都有。
路惜珺牽着兒子的手,跟在後面的走過去。
“小爵,過來爸爸這裡
。”路邵恆朝着小男孩伸出了手。
“爸爸……?”
小傢伙聽到後,黑葡萄的眼睛張大,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媽媽。
路惜珺見狀,也不由的低聲,“路邵恆……”
“怎麼,難道你還是打算讓他叫我舅舅?不讓我們父子相認?”男人也重眸看向她,裡面有着壓抑的情緒在涌動。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咬脣回道。
最開始會那樣,是因爲她以爲他結婚了,所以不想要再有任何的牽扯,可是現在他和徐景嵐並不是真正的結婚,她也不能殘忍的剝奪他們之間的父子情。
“那就該告訴他實情。”路邵恆擲出聲來,態度堅決。
路惜珺聽後,抿了抿嘴脣沒有出聲。
小傢伙聽着兩個大人的話,已經聰明的領會了,拉着媽媽的手輕晃着小聲問,“媽媽,他真的是我爸爸麼,不是舅舅了?”
路惜珺看着兒子疑惑又帶着希望的目光,終於是點了點頭。
“小爵,你過來。”他再一次朝着小男孩伸出手。
小傢伙猶豫了半響,試探的走了過去。
路邵恆將小傢伙拉在自己身邊,大手覆蓋在小小的腦瓜頂上面,那柔|軟的感覺,讓他眼眶都是一熱,他格外鄭重的開口,“小爵,爸爸告訴你,我不是你舅舅,更不是什麼陌生叔叔,我是你的爸爸,唯一的爸爸,我們有血緣關係,身上流着同樣的血。”
“你……真的是嗎?”小傢伙眨巴眼睛,小臉不確定。
“是!”路邵恆點頭,眸色篤定。
小傢伙巴巴的看了他半天,小臉上的猶移漸漸消失,好像已經被他眼神裡的篤定給感染,已經確信他所說的話,沒有半分的虛假在裡面。
路邵恆將小傢伙抱起放在沙發上,拿起手邊的勺子遞過去,用着很低柔的語氣道,“小爵,爸爸特意給你買來了早餐,你陪爸爸一起吃,好嗎?”
小爵瞅了他兩秒,點了點頭,伸手接過了勺子
。
“媽媽,一起!”
“嗯。”
路惜珺點頭的在對面坐下,看着男人將桌上的早餐逐一給小傢伙介紹着,眉眼間的情緒和脣角扯出的弧度都是特別的有耐心,側臉輪廓也都是慈父的樣子。
端着手裡粥碗恍神間,她面前的餐盒裡被夾了兩個奶黃包。
“裡面有紅豆沙,你不是愛吃。”男人並沒有擡重眸,可話裡的關注卻掩飾不住。
路惜珺看着小小的奶黃包,咬脣回,“……謝謝。”
就像是這樣的小事,他總還記得。
夾起來放到嘴邊咬了口,裡面的紅豆沙瀉在口腔裡,甜甜膩膩的,可心裡卻隱隱有着痛處,很輕微,然而綿長。
早飯結束,路惜珺將餐盒都收拾起來,拿到外面扔到走廊的垃圾桶裡,回來時環顧了一圈,只看到兒子正盤腿坐在沙發上小口喝着果汁。
機靈的小傢伙立即看出她在找什麼,伸着手指頭指了指陽臺的方向。
路惜珺摸了摸兒子的腦袋,朝着陽臺方向走過去,發現他似是來接電話的,手裡還拿着根菸在抽,講電話脣動間就有很多煙霧繚繞在眉眼間。
臨掛電話前,被煙嗆的咳嗽起來,手撫在喉嚨處,不知是不是不舒服。
見他又拿了根菸點燃在脣邊,路惜珺張了張嘴,想要提醒他要少抽一些煙,對身體不好,可聲音在發出的那一瞬又都靜止在了嘴邊。
她現在又有什麼資格來關心他呢。
垂眼無聲的苦笑間,男人已經轉身走了過來,“剛纔隊裡來電話,我得回去了。”
“那你路上小心
。”路惜珺點頭,微笑說道。
“明早你們不用下樓,我會買了早餐再過來。”路邵恆越過她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對着她這樣說道。
“路邵恆,不用這麼麻煩吧……”她看着他的背影,猶豫說道。
路邵恆這次是乾脆轉身,重眸直凝過來,聲音壓抑的沉沉,“我已經失去了這麼多,難道你連讓我和兒子的相處都還要被剝奪嗎。”
“我不是……”她輕輕搖頭。
只是他說的失去,是指她嗎……
重眸微闔,男人脣角扯了扯,沒聲音發出,轉身繼續邁起腳步。
酒店的套房裡安靜下來,空氣中好像還遺留着早餐的飯香味,盤腿喝果汁的小傢伙湊了過來,抱着媽媽的腰,小臉仰起的看向她。
“媽媽,他真的是我爸爸嗎?”
這是小傢伙再一次的問了,想要求證。
路惜珺貼了貼兒子的臉,重重點頭,“嗯。”
徐家。
獨立出來的寬敞宅子,門口都設立着站崗的警衛員,能看出顯赫的紅色背景,裡面深處的別墅也都透着一股大家族的風範來。
此時,從別墅裡面走出名上了年紀的貴婦,身後還跟着下人端着托盤,直接奔向門口外面停着的那輛磨砂黑的路虎v8。
還未站定後,貴婦就已經端起托盤上的茶遞過去,笑着開口說,“邵恆,這是新送來的碧螺春,我剛讓下人們泡好的,你嚐嚐看喝不喝得慣!”
“不用了,謝謝。”坐在駕駛席上的路邵恆,沒有接。
徐父不在家,所以出來招待的都是徐母,和徐景嵐一樣,都是那種無時無刻將優雅笑容掛在臉上的人,所以看得才更覺得讓人心底生出惡寒來
。
“邵恆,還是進屋坐吧?景嵐這孩子也真是的,這麼晚了還沒回來,讓你都等這麼久了!”徐母臉上堆滿了笑,熱情的招呼着他。
“不必了。”路邵恆態度淡淡,不願多寒暄。
他原本將車開到徐家門口,就是爲了堵到徐景嵐回來後將此番目的結束,便不多耽擱的離開,誰知被警衛員告知了徐母,便有了現在這樣一幕。
徐母正還想繼續邀請時,有輛轎車從前方緩緩行駛而來,到了門口停穩後,司機下來將後面的車門打開,徐景嵐從車裡走下來,腳步有些飄,似乎是喝了酒的。
“景嵐,你這孩子,怎麼纔回來!”徐母見狀,立即快步迎上去,還不由故意數落着,“你怎麼還喝了這麼多的酒,邵恆來了,說是打電話聯繫不到你,都等你半天了,一定是找你有事!”
“邵恆來了?”徐景嵐聽到後,驚詫出聲。
從最初到現在,路邵恆從未主動和她有過什麼牽連,除了最開始訂婚時主動邀請她出去吃過一次飯的說明情況,再到後面每次見到她也都是避如蛇蠍,表情也都是嫌惡的。
等着朝着徐母的方向看到那輛v8,瞬間驚喜起來,幾乎是一溜小跑的衝過去,“邵恆?”
徐母也刻意將空間留給他們兩個,帶着下人和司機都離開了。
“邵恆,你真的是來找我的嗎?”徐景嵐美眸裡還滿是驚喜。
相比較來說,男人臉上可以說是沒有表情的,推開車門走下來,和她保持着一定距離,掏出根菸點燃的放在脣邊,吐出的煙霧都是旁人觸碰不及的冷。
“邵恆,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徐景嵐明顯很激動。
“你不是應該更清楚。”路邵恆眸色微厲,緩緩遞到她身上。
徐景嵐想到什麼,頓時明白過來,驚喜全部消失,“是因爲路惜珺?”
果然如此,要不然他哪裡會願意見她,更不可能這樣主動的找上門來,唯一的可能就是爲了路惜珺,這就讓她心裡的惱恨更加劇烈了
。
“我警告你,今天是最後一次。”
路邵恆重眸薄眯着,冷聲緩緩落下,“這四年來我懶得搭理你,可若是讓我再知道你去打擾她們母子,耍手段的做出什麼事情來,我不會放過你。”
早上看到她出現在酒店,就不由提防起來,她這樣的人肚子裡裝的都是城府,怕是她在算計着什麼,所以纔是主動過來,好警告她。
“邵恆,你好不容易主動找我一次,就是爲了她警告我?”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關係,徐景嵐平時那副端莊優雅的模樣全沒了,美眸瞪起來,“對,我就是想要耍手段!當年費了那麼大的勁,好不容易將她給弄走、將你們分開,可現在她竟然又回來了!我費盡心機了這麼多年和你耗着,她現在回來更是讓你正眼都不會看我一眼,我不甘心!”
“徐景嵐,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盤算什麼,我從來不開玩笑,如果你再不知死活,我絕對不會放過你。”路邵恆聞言猛然將煙掐斷成半截,盯着她的眼睛,後面重複的話字字說的她心驚肉跳。
徐景嵐被他看得有些渾身發抖,他對她的態度甚至連仇人都不如。
“路惜珺倒是讓我小看了,她絕對是心機女,城府比誰更深,裝可憐裝柔弱的躲了這麼多年,現在卻又冒出來,故意等着孩子已經長大了,好帶着孩子回來找你!”
“她一回來你就想要和她重新在一起,其實這麼多年你始終在等着她對不對!那你一定很開心,現在你和叔叔斷絕了父子關係,現在也不能再威脅到你什麼!”徐景嵐越說聲音變得越尖,一張臉都已經氣得走了樣,像是揭了皮的女鬼。
路邵恆看着她這副猙獰的模樣,活活覺得不舒服。
“不要再招惹她了。”他扯脣最後的強調。
末了,不自覺的又繼續了句,更像是對自己說,“她已經結婚了。”
徐景嵐聽後,頓時驚愣住。
“記住我的警告
。”路邵恆冷沉着嗓音說完,轉身便走回車子,結束此行的目的想要拉開車門離開。
徐景嵐還愣在原地,消化着他剛剛說的話,美眸裡光亮快速閃爍着,看到希望一般的快步追向他,一點沒有形象可言的從後面抱住了他的胳膊。
“邵恆!既然小珺已經結婚了,那就是從此蕭郎是路人了,你們不會再有可能了!”
“邵恆,你考慮考慮我吧,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無論是家世、樣貌還是條件,我都是最匹配你的不是嗎,再也找不出比我更合適你的女人了,我們難道不應該在一起嗎!”
徐景嵐漸漸語氣變得悲苦,倒顯得有幾分情真意切,“邵恆,這四年來我厚着臉皮咬着路太太這個稱呼不放,爲的就是能夠有天得到你的心,我知道你討厭我,可我也是因爲愛你啊!”
路邵恆回過身,沒有猶豫的拂開了她的手,眉眼太過冷漠。
“徐景嵐,你其實愛的是你自己,你不過是不甘心。”他語氣裡有了一絲憐憫。
“不,我是不甘心,可最主要的是我愛你愛得更深啊!”徐景嵐搖着頭,不停的哭出聲,“當年我在那個宴會上認識了你,你和其他人都不一樣,我是完全的無法自拔,就一心想要嫁給你!這始終追尋你的四年,還不足以證明我的感情嗎,難道我就那麼差,比不過那個什麼都普通的路惜珺?她都已經嫁人了,你怎麼就不能看看我呢!”
路邵恆嘴角緩緩的勾起,輕輕笑出了聲。
喉嚨滾動,他一雙重眸是極度的黑,似深林裡陽光不透的瘴,是冷是痛是絕然:“她從十四歲到了路家,十八歲就跟了我……你懂嗎。”
她以爲她是癡心難得麼,可他們從最開始就在彼此的生命裡,那麼多的歲月時光裡,他們都是隻屬於彼此,是旁人不管是誰都窺探或是替代不了的,又如何能敵得過?
磨砂黑的v8行駛離開,耳邊迴盪着他最後的話,徐景嵐像是女鬼的跌坐在地上。
(今天加更6000字結束,明天見。哈爾濱已經下雪了,昨天飄零了一天,雪後第二天最冷,零下十五度,真是冷的讓人寂寥啊。推薦已經完結的文:《首席上司,太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