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流水般在指尖滑過,他們來到美國已經二十多天了,左淑爲了基金會去了國外,而這段時間冉檸幾乎見不到歐子言,早知道這個樣子,當初她就不該跟來。
算算她和歐子言相識的時間也有八個月,可是現在她感覺曾經美好的東西越來越遠,遠的讓她都感覺空虛甚至害怕,擡起頭仰望藍天,冉檸發現天又高了起來,原來秋天到了——
她一個弱小的女子,站在美國的街頭,本身就是一道不同的風景,偏偏她又想着心事,這樣的她看起來那麼孤單,孤單的讓人心疼。
左承浦一路跟着她,看着她一會苦笑,一會仰頭的樣子,心也跟着她起起落落。
這是自他傷了她以後,第一次見她。
那些揪心的往事,一直纏着他的心,讓他寢食不安。
隨姐姐來這裡也有十多天,在做了一系列的檢查之後,姐姐的手術會在三天後舉行。
歐子言爲了平撫左亞的情緒,幾乎每天都在陪她,而左承浦知道另一個女人一定是孤獨的,而他同樣也是。
“能陪我喝杯咖啡嗎?”當左承浦那樣出現在她身邊,冉檸還是驚恐的後退,她被嚇到了。
“既然這麼怕我,爲什麼當初還幫我?”他問她,這也是他一直想不明白的問題。
她受傷那件事,歐子言報警了,可是在錄口供時,她卻始終沒提他傷害她,只說是自己不小心摔倒了,才受傷的,甚至當警察問她,是不是被綁架了,她也一同否認,最後,連歐子言也沒有辦法,只得撤訴。
她柔美的臉龐劃過悽然的笑,抹去了剛纔的害怕,“你怎麼來了這裡?”她沒有回答他,反倒問起他來。
那種在她身上的少有淡定,還有堅忍,讓他意外。
左承浦看着她,淡淡的開口,“我陪姐姐來這裡看病。”
冉檸呆住,她以爲自己不去想一切就會過去的,看來她錯了。
時間停止,她美麗的大眼睛明明清透見底,卻讓看着的人覺得迷茫,迷茫的讓人看不清她的心。
左承浦一直盯着她的臉,只是想看看她的反應,可到最後,她卻只說了兩個字,“是嗎?”
聲音平淡,平淡的彷彿與自己無關,其實也與她無關。
原來她什麼都不知道,原來歐子言並沒有告訴她。
左承浦忽然明白了,他向她走近兩步,“去喝杯咖啡吧。”
本應該拒絕的,像他這般可怕的人,知道的都會避而遠之,可冉檸卻沒有,就像那次她選擇信任他一樣,再次相信他。
現在的她太孤獨了,孤獨的太需要找一個人陪自己說會話,哪怕那個人曾經要害自己。
音樂緩緩的咖啡廳,他們有些生疏的坐在彼此對面,這樣的氣氛與他們的關係太不融洽,左承浦有些後悔,那麼魯莽的帶她來這裡。
冉檸卻沒有太在意,她攪動着杯裡的咖啡,嗅着那苦澀的香味,有種暖暖的相依感,像是心一下子找到了歸處。
“他怎麼不陪你?”左承浦明知故問,似是試探。
“他忙,”很簡單的兩個字,卻還是透出了她不經意的哀怨。
“再忙也不能把自己的愛人丟在一邊,除非他去做比和愛人在一起更重要的事,”明知道這樣會傷到她,可他還是說了出來,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她一直垂着的眸子擡起,就那樣望着他,讓他渾身不自在,甚至後悔說了那麼直白的話。
“那個……”他剛想解釋一下,卻見她俊美的臉龐揚起一抹落寞的笑,在斜陽中格外的恍眼。
“我和他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裡的人,他的生活我從來不懂。”
左承浦看着她,突然覺得受委屈的女人不是姐姐,而是眼前的女人。
如此單純的女孩,那麼的善良,他卻傷害了她,甚至企圖再傷,左承浦突然覺的自己的心很髒。
他不說話,她也沒有再開口,只是端起了面前的咖啡輕啜……
一口、兩口……
“美國的咖啡不比香港的好喝,”她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變化,卻說了這麼一句無關風情的話。
“咖啡本身就是苦的,你在香港喝的咖啡大多是加糖的,而在這裡你嚐到的纔是咖啡的原味,”左承浦的話若有所指,她聽得出來。
“她的病能治好嗎?”冉檸還是問了出來,她做不到真的平靜如水,做不到讓自己以爲,那個女人和自己無關。
左承浦有些意外,接着就搖了搖頭,“不知道。”
冉檸手裡的攪勺碰響了杯壁,不知道爲什麼,她竟有些害怕……
從咖啡廳出來,已經是華燈初上,望着城市的燈火,冉檸只覺得怎麼都溫暖不了她的心。
她和他一直向前走,誰也沒說話,其實他們也沒有什麼話可以說,只是這樣挨着走着,就足矣。
走了好久,冉檸纔回到左淑的公寓,她站住,離他很近,近的都嗅到他身上清爽的男生氣息,不同於歐子言身上的成熟味道。
他是青澀的,青澀的小男孩……
她記起了,他比自己小好幾歲,論年齡,她可以做姐姐。
“謝謝,”她還是說了這兩個字,也是她唯一能說的。
左承浦望了一眼聳入雲端的大廈,早已亮起了燈光,像是黑色夜空中,那星星點點。
她轉身朝着公寓走去,他看着她,一句不該說的話,可他還是說了出來,沒有任何的私心,只是不想她稀裡糊塗。
“是他給姐姐找的醫院。”
本是什麼都沒有的,可是從另一個人嘴裡說出來,就變得不一樣了。
冉檸的腳步停住,片刻後又邁開,只是快了很多,最後變成了跑。
只是瞬間,她什麼都明白了,可是她卻寧願什麼都不知道。
豪華的公寓空蕩蕩的,左淑不在,歐子言也在陪着自己心愛的女人,此時冉檸發現自己纔是多餘的那個。
她倚着牆壁,連開燈的力氣都沒有。
明明剛剛入秋,她的身體卻像掉入冰窖,她覺得整個人像被凍僵。
半夜時分,歐子言回來的時候,冉檸正抱着雙膝坐在牀上,她想了整整一個晚上,然後決定有些事,今天晚上要說。
“怎麼還沒睡?”歐子言有些意外。
她沒有回答,只是目光直直的看着他,俊郎的臉上除了疲憊還是疲憊,這樣的疲憊讓人心疼。
歐子言對上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忽的垂下眼瞼,因爲那雙清澈的眸子讓他心慌。
他用半分鐘的時候調整情緒,然後坐到牀邊,從身後抱住她,臉埋在她的頸間,吮嗅着她身上清淡的氣息,“是不是想我了?”
他的聲音仍然溫柔,只是透着乾澀,像是乾涸的水井沒有了生的氣息,讓她感覺到生命的絕望。
“我想回香港,”冉檸試探的說出口。
歐子言頓住,片刻,臉又在她的頸間摩挲,“也好,你已經一個月沒有上學了,我忙完這邊的事,就儘快趕回去。”
他回答的如此乾脆,甚至連後面的事都安排好了,讓冉檸意外的心痛。
其實她很想聽他說,“不要走,在這裡陪我,”哪怕是違心的話,她也會開心,可是他卻沒有。
八個月的感情怎麼能抵得過四年?冉檸此時豁然明瞭。
心像被什麼扯開,疼痛讓她沒有一絲力氣,如果不是他抱着她,她都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跌下去,再也醒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