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世界上還有比樂世微更坑爹的坑貨,那一定是路德維希已經死去的便宜老爹,梵-路德維希教授。
“臥槽,這是給一個九歲的小女孩留的密碼?卡特蘭數?”
在得到夏洛克肯定的回答後,路德維希出離了憤怒:
“看看卡特蘭數有多變態……n位的二進制?c?組合數學?凸多邊形的三角劃分?抱歉,不要說九歲,我十七歲了仍舊不知道卡特蘭數是怎麼證明的。”
夏洛克淡淡地提醒道:“是十八歲……剛剛滿十八也是十八。”
“我把我的生日推遲到七月十四號(注:法國誕生日)了,不求同死但求同生,代表我對法蘭西第五共和國深深的愛……你不知道麼?”
路德維希理直氣壯地說:
“所以我又退回十七歲了。”
夏洛克:“……”
卡特蘭數,歐拉問題的延伸。
1,2,5,14,42,132。
那兩塊普普通通的招牌——chats甜品,alan果,把法語chat換乘英語cat,再和alan連起來,就是這個經典遞推數列證明者的名字——
卡特蘭。
世界上有沒有學了這麼多年數學,卻仍不知道卡特蘭數的人?
當然有。
比如路德維希double小姐。
夏洛克:“其實大部分人都知道,卡特蘭數的知名度不亞於裴波拉契數列,它的遞推性在很多凸多邊形密碼破解上都得到了應用。”
“所以我絕對不會告訴你我是三天前複習a-level數學的時候,才知道這是一行數列。”
路德維希“呵呵”了一聲:
“我以前一直以爲卡特蘭和亞特蘭蒂斯大陸是一種東西。”
夏洛克:“……真抱歉我高估你了。”
噴泉,雨果,青蛙,王子。
——密碼。
夏洛克皺着眉:
“世界上有那麼多創作密碼的方法,替換,亂序,車輪,和各類古老的密碼系統——爲什麼非要和童話扯上關係?”
“爲了讓我能看懂,先生,我現在知道你爲什麼這次一定要拉我來法國了。”
——因爲這些都不是夏洛克的area,如果不帶她來,就意味着他要從成千上萬個檢索關鍵詞裡找到符合條件的那一個。
他當然能破解出來。
只是太過費時間。
路德維希四處尋找出租車的影子:
“這裡沒有出租車,我們要去戴高樂廣場上打車……不過我們下一站去哪兒?”
“方法用了第一次,就習慣性地用第二次,破解密碼的人是這樣,寫密碼的人也同樣是這樣。”
夏洛克大步走在她前方,路德維希要小跑着才能跟的上。
他灰色的眼睛凝視着道路盡頭黑色的洞穴,沉沉地說:
“我們下一步要去的地方是——pidou。”
蓬皮杜藝術中心。
比起美洲人和亞洲人,歐洲人相對偏愛休息的時光。
這種差異最明顯的表現形式之一,就是在深夜的巴黎街頭,他們一輛出租車都沒看見。
法國人懶死了。
兩人站在戴高樂廣場,路德維希伸着的手就沒有放下過。
十五分鐘了。
路德維希皺眉:“這不科學,我好幾次凌晨四點都在這裡打到車。”
好幾次?凌晨四點?
夏洛克神情頗爲冷淡地瞥了一眼不遠處幾家頗爲大型的酒吧,沒有說話。
——他的小女朋友過去的生活,果然相當精彩。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的車,慢慢在路德維希伸着的手旁,停了下來。
路德維希看都沒看就把車門拉開:“你看,我就說能打到車……”
夏洛克並沒有阻止她的動作。
他只是像老師教導莽撞的學生那樣,客觀地評價道:
“哦,維希,如果想劫持私家車,可不能就這麼隨隨便便上車,一把槍和車主的弱點,兩樣你至少要擁有一樣才能作爲交換的條件……”
沒等他說完,黑色路虎的車窗緩緩搖了下來。
車裡,年輕的鉑金色頭髮少年語氣裡是難以置信,和不可抑制的驚喜:
“wigi,你怎麼在這兒?”
夏洛克頓了好一會兒。
緊接着,他轉頭看向路德維希,語氣淡淡地重複道:“……wigi?”
路德維希,ludwig,夏洛克從他們第二次見面時就開始稱呼她爲wig,維希——無論他當時是出於什麼樣的原因和心理,總之這是一個專屬的暱稱。
可這位剛出校門遊手好閒喜歡棒球足球和話劇並顯而易見大腦皮層面積稀少得就像鳥類一樣的男孩稱呼她爲……wigi。
維琪。
暱稱中的暱稱。
……
夏洛克坐在車後座上,手指正以讓人眼繚亂的速度擺弄着他的小手機。
而現在和他坐在同一輛車裡的另外兩位,正在敘舊。
……哦,敘舊。
“我居然在凌晨四點的戴高樂廣場見到了你……這簡直像是做夢一樣。”
年輕的男孩朝後看了路德維希一眼,臉上是溫柔的笑意:
“你一直沒有來上課,我打聽到了你的考場,考完試後我立刻去你的考場門口找你……但是你已經走了。”
……畢業考試那天,她的確提前出了考場。
原因是在考試結束前十五分鐘,她寫完最後一個字,偶然擡頭看鐘,就發現現福爾摩斯先生正雙手插着口袋站在她的窗戶邊,神情……極度不耐煩。
……這是要嚇死爹麼?
這位絕逼不是來等她的。
這位絕逼是在外面等煩了,跑來催她快考完出考場的。
路德維希一邊在心裡飛快地思索着這位男孩的名字,一邊說:
“抱歉,那天我提前走了。”
“沒關係,正因爲那次錯過了,所以上帝又讓我們今天見面了。”
男孩笑了笑,輕聲說:
“但是維琪……我們真的好久不見了。”
……當然好久不見了,所以她特麼完全想不起他的名字了。
沒有名字怎麼寒暄,求破!
“你上次來上課,還是兩個月前的事……今天是我們班的畢業聚會,就在這附近,剛剛結束,我給你發了郵件的,你不知道嗎?”
路德維希尷尬地笑了笑:“是嗎?我很久沒有去看電子郵件了。”
“你太獨來獨往了,維琪。”
男孩單手握着方向盤,手腕上戴着一塊江詩丹頓的腕錶。
昏暗的燈光下,錶盤上的碎鑽閃耀着低調的光芒。
“總有人想要幫助你,陪伴你,甚至愛慕你……卻找不到絲毫的縫隙和門路。”
……
夏洛克坐在寬敞舒適的後座上,平靜地從手機裡調出一份資料。
……哦,敘舊。
這簡直是正常世界的人類最無聊的發明之一。
……
車經過緩衝帶,夏洛克和路德維希也隨着顛簸的車身搖晃了一下。
男孩的語氣倒沒有什麼責備的意思:
“我問了我們所有的任課老師,他們沒有人有你的聯繫方式,學校的檔案表裡你也只填了一個郵箱……”
路德維希忍不住皺起眉:
“你去了學校的檔案表上找我的聯繫方式?”
“抱歉,我知道這有一點侵犯*……但是我忍不住這麼做。”
鉑金色頭髮的男孩平靜地說:
“我一直在找你,維琪,我找了你兩個月……”
夏洛克忽然對着手機皺起眉:
“維希,這裡有一點問題。”
路德維希剛想回話,注意力就被夏洛克帶了過去:
“什麼問題?”
“你父親的菸灰盒。”
夏洛克把手機放到她手裡,語氣有些嚴肅:
“我一開始並沒有注意,但我剛剛想到,你父親有抽菸的習慣——他在埃及抽當地人自制的捲菸。”
路德維希看着手機屏幕上的圖片,那正式夏洛克拍攝的,她父親放在矮几抽屜裡的菸灰盒。
他二十分鐘前剛和她提起過。
……可菸灰盒有什麼問題?她已經看了十年,只是個菸灰盒而已。
路德維希:“所以?”
“哦,維希,我已經把問題擺在了你面前。” ▲ttкan ▲¢Ο
夏洛克瞥了她一眼:
“埃及捲菸刺激性非常大,說明你父親煙癮並不小,可這個菸灰盒卻完全沒有被使用過。”
“因爲他喜歡這個菸灰盒。他向來對珍愛的東西都是收藏而非使用。當然這也只是我的猜測,因爲我父親還有一支不昂貴的鋼筆藏在抽屜禮盒裡,也是全新的。”
不昂貴,排除了因爲價格太高而不捨得使用的情況。
放在禮盒裡,說明他是因爲送禮的人而珍藏了這隻鋼筆。
路德維希把手機還給夏洛克,眼神就像在說——
“這一點事情也值得你專門提出來和我說?”
夏洛克:“……”
路德維希轉向鉑金色頭髮的男孩:“抱歉,你繼續。”
男孩笑了笑,沒有繼續剛纔的話題,隨口問道:
“你怎麼會凌晨四點跑到雨果大街?我聽到你父親,是出了什麼事了嗎?”
路德維希敏銳地注意到,他說的是“你”,完全忽略了存在感極強的夏洛克-福爾摩斯。
“我們來處理一點私人事務。”
她着重強調了“我們”。
即便福爾摩斯並不需要其他人來強調他的存在感。
路德維希這麼做,沒有別的理由,只是不想被翻舊賬——有一個記憶力驚人還喜歡討價還價強調她份內職責的男朋友,有時是一件很麻煩的事。
“是嗎?這麼說,你現在還住在法國?”
“不,我現在住在英國倫敦貝……”
“街”的發音還沒有說出口,夏洛克忽然又開口,正正巧巧地打斷了她:
“我們到了。”
沒有等年輕的司機停穩,夏洛克已經打開車門跳了下去——順便拉着路德維希。
他黑色的大衣被風掀起弧度,就像每一次他在出租車停穩之前跳下來一樣。
“維琪!”
身後的男孩叫住了她,路德維希回過頭。
鉑金色頭髮的男孩把車慢慢開到她身邊,從灰色風衣口袋裡拿出一個小小的盒子,遞過來。
“我以爲你今天會來,所以給你準備了遲到的生日禮物——我本來打算今天和你告白的。”
他輕聲說:
“你沒有來,我很失望……但上帝不忍看他的子民如此失落,於是我又見到了你。”
“謝謝你。”
路德維希慢慢伸手接過那個小盒子:
“但我已經有交往對象了,所以……我很抱歉。”
夏洛克站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大概是在等她把事情處理完。
男孩朝夏洛克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笑了笑,耀眼的鉑金色頭髮在燈光下閃耀。
“有交往對象並不是問題。”
語氣篤定,是年輕人特有的不屑一顧。
他順勢拉過路德維希的手輕吻了一下,擡起頭,微微地笑了:
“維琪,你才十八歲,自然不可能只交一個男朋友——如果他是現在這一個,那麼我就是下一個。”
路德維希:“……”
少年,你知道夏洛克-福爾摩斯正站在你兩米遠的地方麼?
我已經看見你死亡的羅盤轉動起來了。
“我知道你忘了我的名字……這是你第二次忘記我的名字了,希望下次見面的時候你能記得。”
他再次發動了引擎:
“我叫塞萬提斯。”
“……謝謝你送我們,一路走好,塞萬提斯。”
塞萬提斯朝她揮了揮手,對她做了一個打電話的動作,在車經過她身邊的時候瀟灑地說:
“等你們分手了,記得給我打電話。”
路德維希:“……”
塞萬提斯少年,請千萬一路走好。
路德維希走到夏洛克身邊:“走了,先生。”
夏洛克冷淡地看了她一眼:“不拆開禮物看一下嗎,維琪?”
“……維琪是我班上那羣小男孩給我起的外號,我當時睡着了,他們就當我默認了。”
路德維希拆開一層層的包裝紙:
“學長不要和學弟比幼稚,好嗎?”
夏洛克:“……”
禮盒被打開,裡面是一根包裝精美的,細長的金屬髮夾,一頭鑲着細小的水晶。
——意外符合她的品味。
夏洛克湊過來看了一眼,淡淡地評價道:
“硬度和純度勉強達到中等水平。”
路德維希把它別在黑色絲綢的褲子口袋上:
“還有一個好處,你不覺得這根髮夾和你上次教我開鎖時用的工具很像?”
夏洛克瞥了她的袋口一眼:
“這個太彎了,等你開鎖技術再熟練一點纔可以用。”
路德維希擡起頭,長久地盯着夏洛克的臉,就像他頭上突然長出了犄角:
“你今天怎麼這麼仁慈大度?”
在塞萬提斯當面挑釁之後?這可一點都不像夏洛克。
夏洛克不置可否:“爲什麼不?”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粉紅色的法國駕照。
然後——輕飄飄地扔進一邊的垃圾桶裡。
“在他即將因爲無證駕駛而被吊銷駕照的時候,我們應該秉持更多的寬容之心。”
路德維希:“……”
她睜大眼睛看着那張被拋棄的駕照:
“你什麼時候偷了他的……”
路德維希忽然了悟了……車經過緩衝帶的時候,那種小幅度的顛簸,她沒坐穩可以解釋,夏洛克怎麼可能坐不穩?
夏洛克雙手插着口袋,側頭平靜地看了她一眼:
“這真是一個難解的謎題……什麼時候呢?”
路德維希:“……”
半分鐘之後,兩人走在塞納河右岸的博堡大街上,迎着凌晨四點的微風,悶悶地笑起來。
塞納河右岸的博堡大街,喬治-蓬皮杜國家藝術文化中心。
階梯形長廊形成的波浪在蓬皮杜藝術中心主樓的牆面上翻滾着,這座佔地7500平方米的巨大建築,就像用管子和鐵架築成的機械工廠。
夏洛克之前說的話——
“方法用了第一次,就習慣性地用第二次,破解密碼的人是這樣,寫密碼的人也同樣是這樣。”
和噴泉與芳汀的謎語一樣,在第一次破解了路德維希教授的密碼之後,第二次,就已經輕車熟路。
蓬皮杜,pompidou。
而蘋果的法文也是——d’or。
路德維希站在這座以法國總統蓬皮杜命名的文化“煉油廠”前,面無表情地說:
“所以,先生,我們該如何在一堆博物館和圖書館中,找到一隻‘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