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劉衍與陸佐同坐轎內,從寧王府回來的路上,劉衍一直目不轉睛的觀察着陸佐,想從他的表情上窺探出對方的內心想法,卻怎麼也看不出陸佐的表情是喜是怒。
太.子劉衍領着陸佐回府後,也是好生款待,好酒好菜,沒有絲毫怠慢。
是日晚膳過罷,不知幾時早已經風停雪息,月出東山。於是太.子劉衍便拉着陸佐來到府內的秋挽亭,一起撫琴賞月,先是太.子正襟危坐的彈奏了一曲,一旁的陸佐也只是站在亭子的廊檐邊擡頭賞月,勉強的聽了一些,琴音高亢綿長,九轉回腸,但終究還是差一些火候。
太.子撫罷.笑道:“我這焦尾琴可是皇.爺.爺從王.家.子孫那裡,花千金置買而來的,也算是一把不世好琴了!都說寶劍贈英雄,好琴送知音。今夜我也雅一回,就將此琴送給陸先生了!”
“君子不奪人所好,殿下還是把琴贈與有緣人罷!草民實在消受不起!”陸佐又是一番推辭,此時此刻若是隨意收受太.子.之物,那便無異於向太.子表明心意了,故而陸佐心知千萬不可太快讓太.子知道自己的立場。
“不過一把琴而已,陸先生大可不必如此客氣。”太.子.冷笑了一聲,“聽聞陸先生琴藝技決伯牙,何不就着此琴,趁此良夜,也來彈奏一曲,何如?”
陸佐雖然臉上面無表情,但是心裡有些不情願,卻又無可奈何,只得應了一聲。於是坐在鋪着狐皮的石凳上,正對着太.子劉衍,接過對方的琴。陸佐調試了一下音色之後,便緩緩的彈將起來。須臾間,亭園裡沁滿妙音,時而流水緩緩,時而雄渾偉岸,月色如洗,秋挽亭前的那座水池,隨着琴聲波光閃閃,屋檐上得積雪,彷彿也隨着美妙的琴聲融化。
陸佐撫罷,太.子沉吟了半晌,似在回味方纔的美妙的琴聲,而後太.子劉衍欣然拍手稱讚,“果然琴遇知音方能聞此妙音,聽着這首曲子,倒是有幾分古曲遺韻!”然後又好氣的皺着眉頭,“不知這首曲子叫什麼名字?陸先生能否指教一二?”
“殿下見笑了,衆所周知《高山流水》失傳已久,草民也是按着自己的感覺作了這一曲《高山流水》以示敬仰,怕是污了這曲名了!太子亦是識得琴理之人,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還請殿下能指點一番呢?”陸佐略帶笑意。
太.子顯然是由衷的欽佩,連連豎起大拇指,“哪裡的話,陸先生這一曲,只怕有過之而無不及,這是我聽過最好的一首曲子了,都說‘餘音三日,繞樑不絕’我原本是不信的,今夜聽後,方知什麼纔是真正的餘音繞樑啊!”
撫琴過後,陸佐也漸漸開始和太.子暢談起來,雖然還沒有下定決心是否輔佐太.子,卻也有意試探一下太.子劉衍,“琴是好琴,據說焦尾琴是蔡邕鑄就,蔡邕爲人耿直,敢於直言。可惜靈帝聽信讒言,使得蔡邕亡命江海,逃到吳地隱居時,於烈火中救出這梧桐木,而後就着此木鍛造的一把琴!太.子可知道麼?”
太.子劉衍知道陸佐是有意考察自己,於是冷笑了一下,不以爲意,“都說‘靈帝無珠走良將,焦桐有幸裁名琴’靈帝有眼無珠,心量狹小,結局也是可想而知的。我若是靈帝,斷不會讓良才他走這種情況出現!”
“哦!”陸佐似乎有了興趣,嘴角微揚,“有人說這天下有兩種人:一種是爲了青史留名,一種是爲了明珠千斛,不知殿下是哪一種?或者說喜歡哪一種?”
陸佐看了看太.子那不屑的神情,心裡也已經知道答案了。
“明珠千斛金銀財寶算得什麼,我劉衍所求的斷然不是這些。至於你說的第一種,所謂的留名青史,只怕我此生是看不到的。”太.子說着有些情致所動,站起身望着天上那輪皎潔的圓月,“只是這大好河山,若是本宮的便罷,若不是,本宮便傾覆了它!”
陸佐嘴角微揚,心裡已有了七八分答案,便沒有繼續追問下去,也只是笑了笑。
太.子.倒是興致索然,聽着“咚!咚!”聲響,已是二更時分。太.子還是想命下人去準備酒菜,陸佐勞累了一天感到有些疲乏,便婉言謝絕了,太.子劉衍這才作罷,遂吩咐下人抱着琴,帶陸佐去安歇!
陸佐回到客房,見陸仁襄和殷季還在玩耍屋內的各種擺設器件,低聲喝止,“你們兩個頑童,這裡是太.子.府邸,怎麼如此無禮!也不怕別人看到笑話。”
“師傅!你不知道這府上可大了!”殷季將手中的瓷碗放回擺滿古玩的架子上,一臉興.奮的看着陸佐,“我和陸二哥逛了一下午都沒逛完呢!”
“真拿你們沒辦法!有的地方不該去,可不要亂跑。這是太.子府,想必女眷也很多,你們最好少出門!”
“哥哥!我正想說呢,這太.子.府也忒奇怪了,府上除了幾個丫鬟以及傭人,就沒有其他人了。我看別人家的王.孫貴.胄,攜家帶口的,人丁一兩百個都是常有的,反而這偌大太子府卻空蕩蕩的,就連守門的都是幾個上了年紀的家丁,還不如咱們村呢!”陸仁襄一本正經的分析着他今天的所見所聞。
陸佐聽完只是嘿然一笑,“看來太.子的志氣不小呢!”
“什麼意思?”陸仁襄好奇的問。
“這些都是做給人看的!”
“做給人看的?誰?”
“會不會是我們啊!”殷季搓手嘿嘿的傻笑笑着。
“我們?”陸佐似笑非笑的道,“當然是做給想看的人看到!在那些人眼裡,我們也只不過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棋子而已!”陸佐面色凝重的深吸了一口氣,思忖着太.子雖然年紀輕輕,卻深喑權謀之術,竟然有如此縝密的行動,想來背後可能有高人指點,如若與太.子成爲敵人,自己得提高萬分警醒才行!
“哥哥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陸佐面沉似水,站起身,揹着手站在窗前沉吟須臾,方纔笑道,“以靜制動!你我兄弟二人,眼下只需準備好接下來的會試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