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葉的臉安靜美好, 微閉的眼眸也像是在訴說着什麼過往。
土方緊緊盯着三葉,眼睛也漸漸泛起了水霧,常夏甚至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不可能, 不可能。”常夏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我明明讓她等我了。爲什麼……”
病房裡誰都沒有說話, 因爲三葉的離去, 她身體內的碎片也脫離了她的身體, 似乎是感受到了常夏身體中其他碎片的呼喚一樣,緩慢的朝常夏飄來。
這些天下來,常夏是已經漸漸習慣了手腕上的灼熱感, 也能夠在如此的高溫之下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碎片輕巧的飄到常夏面前,常夏渙散的目光慢慢匯聚起來, 盯着碎片若有所思。
三葉因爲碎片才能存活下來, 如果……如果是碎片的力量的話, 能不能讓三葉復活?
至少,讓她醒過來, 一會兒,只要一會兒便好。
這麼想着的時候,常夏已經雙手結印,心中默唸咒語,調動左手腕的輪迴碎片, 同那一片從三葉身體中脫離出來的碎片一起, 啓動了她從未試過的禁術:召喚靈魂。
疼痛難忍的灼熱感由手腕開始, 逐漸蔓延到全身, 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撕扯着她。常夏察覺到了這一切, 有汗從額頭滑落,意識彷彿被誰控制着, 但即使這樣,常夏卻只是咬了咬牙,挺直了背站着。
不一會兒,三葉的身影出現在了常夏面前。
雙腳離地,浮空站着。
常夏知道,這是三葉的魂魄。
“小夏,你這是在做什麼?”三葉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常夏。
意識渙散之後,三葉覺得自己好像走在一條很長的路上,左右望不見人。迷迷糊糊的不知發生了什麼,突然一陣大力傳來,是有一雙手將她拉回,一瞬間,她便覺得自己回到了並病房之中。
她能清楚的看見從常夏身上散發出來的力量,似乎有無數的光暈環在她的周圍,從常夏身上散發出來的力量,讓三葉能夠察覺到這就是將她拉回來的原因。
“三葉姐姐,你回來了。”在神秘力量的拉扯下,常夏努力做出一個笑容,“請……回到你的身體中去吧,他……來見你了。”
三葉微愣,回頭一看,自己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日思夜想的身影正跪在自己身側。
“十四郎!”三葉瞳孔微微放大,隨後輕輕笑了笑,“是嗎?你來了啊。”
“姐姐,請回到身體中去,快!”話音剛落,常夏手中使力,碎片在常夏的驅動下產生一股大力,將三葉推回了身體中。
握着三葉的手,土方第一時間感受到了異樣。詫異的擡頭,土方便看到三葉長長的睫毛顫了顫,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土方突然手上用力,緊緊的握着三葉的手,眼睛盯着三葉一動不動。
總悟也感受到了什麼,擡頭看着三葉。
像是迴應了土方的期待一般,三葉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總悟不敢相信,心裡卻是開心:“姐姐……”
三葉睜開眼睛,轉頭看向總悟,輕輕微笑着。
又轉過頭去看土方,溫柔的凝視着他。
這麼些年來,三葉已經習慣了獨自等待,習慣了遠遠的注視着他們的背影,此刻看着這張依舊英俊的面龐,三葉恍惚間才覺得,自己似乎已經很多年不曾這樣近距離又仔細的看過他了。
“你……”原本以爲再也見不到三葉的土方,如今卻看到心愛的女人出乎意料的在眼前醒過來,就是冷淡如土方,也不禁吃驚了一番。
“你來了,十四郎。”三葉的手被土方拉着,溫暖的,用力的。三葉輕輕回握着,感受這雙手傳來的溫度。
“對不起,我……”
“不要。”三葉聲音輕柔的,微笑淺淺的,“不要說對不起,十四郎,我沒有後悔過。從來沒有。”
土方卻不知該說什麼,當年自己做了那個決定,便應該知道,後果都將由自己一力承擔,他甚至連回頭說後悔的權利都沒有。
那麼,他後悔嗎?
土方不知道,他自己不敢去想。
那個月夜決絕的拒絕了三葉,土方那時候心裡一定是很難過的,他了解自己的生活,他給不起心愛的女人幸福,亦不敢拿她的幸福做賭注。可是他沒想到,這個後果,卻全部都由她來承擔了。原本他只希望,自己心愛的女人,能夠嫁給一個平凡的人,平凡的結婚生子,過着平凡的生活,然後自己遠遠的看着就足夠了,偶爾他會幻想着自己如果也是一個平凡又普通的人就好了。可他沒有想到,他喜歡的女人,外柔內剛,比他勇敢,用了一生最美的時光,做了一個一生最美的夢,夢裡,等待着他。
“十四郎,不要後悔,不要回頭,決定由你來做,我甘心情願的等你。”三葉笑着,同土方說出了那句自己一直想說的話,“我真想,一直待在你身邊,去哪兒都不要緊,只要能待在你身邊。”
三葉是知道的,十四郎的顧慮與心情,她其實一直都知道,她很開心十四郎是喜歡着她的,卻又惋惜彼此的緣分終究只能到這裡。他這樣的男人,向來揹負了太多,她不敢再去往他肩上增添什麼,只能微笑着默許了他的所有決定,然後,靜靜的等待着。
土方終究還是,落了淚。
他一心爲了她着想,爲了能讓她幸福不惜將她從自己身邊趕走,不惜一次次傷害她。可是結果呢?
他不放心將她的幸福交到別人手裡。
或許真如常夏所說,三葉所認爲的幸福,便是同他在一起,這樣便足夠了。
而自己,從來不知曉。
土方看着三葉蒼白的臉,與印象中那張清秀的臉龐略有出入,唯一不變的,是眼眸中的溫柔。
他輕輕吻上三葉的手指,認真的看着這個女人:“我回來了,三葉。”
忽而狂風大起,武州鄉下青翠的草地上,在盛開的櫻花樹下等待的三葉,年輕的臉龐溫柔而細膩,等待的眼神急切又溫和。
櫻花隨着風飄落,落在她的肩上發上,她伸手用衣袖擋住大風,將衣袖放下,視線朝遠方看去時,眼簾中出現了一個穿着武士服扎着長馬尾持着刀的英俊少年。
少年一步步向她走來,風吹起他的頭髮和衣袂,他一直走到她面前,方停下腳步。
三葉看着那個人,依舊是冷淡的眼神,卻在看着三葉的時候,溫柔的起來。
“三葉,我回來了。”
少年出口,櫻花紛飛,三葉笑着,終於,等到了你回來。
病房裡,那個人終究心滿意足的閉上了眼睛。
總悟知道,她只是爲了土方回來,於是沒有說話。
原來她始終,還是要離開。
土方看着心愛的女人閉上了眼睛,嘴角帶着一抹笑容,他輕輕伸手撫上了她的臉。
自此之後,陰陽相隔。
世上再沒有一個人,值得他傾盡所有溫柔與繾綣。
常夏看到三葉的身影再次出現在土方身後,雙腳離地,溫柔的注視着土方,隨後蹲下身來,輕輕的擁抱着他。
“謝謝你,小夏。”
三葉浮在半空中,微笑的看着常夏。
哪怕此刻已經精疲力盡,常夏也笑着看着那個身影:只要能讓你無怨,就足夠了。
三葉的身影變成了點點光華,消失於虛空。
與此同時,常夏感覺體內彷彿有一股力量從身體中消散開,一時不支,眼前一片黑暗。
突然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常夏努力睜開眼睛,一抹藍色映入眼簾,彷彿是什麼安心的魔咒,常夏嘴角笑了笑,放心的沉睡過去。
“真是胡鬧啊!”司低頭看了眼懷裡沉睡的人,無奈的輕嘆一口氣,一翻手將所有碎片收入懷中,唸咒將其放入常夏的手腕中。
病房裡的兩人沉浸在三葉離去的痛苦中,不曾注意到常夏的異常,司爲了不引起二人的注意,輕輕的將常夏打橫抱起,離開了病房。
病房外,近藤勳看到司抱着常夏出來,驚慌的問道:“她怎麼了?”
“沒事,就是胡鬧的代價而已。”司輕巧的回答,“我現在帶她回去,你們就留在這裡處理三葉的後事吧。近藤老大你放心吧,我肯定讓她活蹦亂跳的站到你面前來。”
近藤勳看了看,沒有再說什麼,側身讓司離開。
“只要是她喜歡的,我從來都由着她。”近藤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司停下腳步,靜靜聽着,“她中意你。我也就由她去了。司,我相信你!”
“我自然不會辜負了她。”司低頭看着懷中人安靜的睡顏,“我等了這麼多年,守了她這麼久,豈是輕易說放手就放手。”
彷彿在黑暗中漂浮了許久,常夏看到一個個身影從自己眼前掠過,溫柔微笑的夏目,坐在牀邊看書卻寵溺的看着她的慎一郎,清秀活潑的玲子,彈着琴神采飛揚的公生和薰,吵吵鬧鬧卻笑着的夜鬥雪音和日和,還有笑着向她招手的萬事屋三人組,以近藤大哥爲首的真選組……
眼前突然出現了一抹藍色的身影,穿着常夏沒有見過的廣袖流仙的衣服,藍色的長髮披散在身後,手中拿着書卷,正笑着同誰講着什麼話,突然間就回頭看了常夏一眼。
除了變長了的頭髮,眼前這個人,和司長得一模一樣!
常夏震驚,眼前的男人卻轉身離開。
不知爲何,常夏心裡一動,便追了上去。
男人回頭看她,微微一笑,卻突然消失不見。
“司!”
巨大的暈眩感襲來,常夏猛地睜開眼睛。
入目是未曾見過的景色,常夏心中微愣,剛想說些什麼,耳中便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醒了。”
身邊有人坐了下來,常夏轉身便看到司正端着一碗藥笑眯眯的看着她:“醒啦?來,把藥喝了。”
常夏心裡小小的開心了一下,自己冒着風險爲三葉招魂,搞得自己元氣喪失太多暈了過去,司居然沒有責怪自己。
高高興興地接過藥喝了下去,常夏笑眯眯的看着司,剛想說話,便聽到某人嚴肅又冷冷的說道:“很有本事啊!居然敢招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