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羅貫中,允熥前往前殿批答奏摺。這一個多時辰已經積累了不少票擬過的奏摺,允熥要在吃飯前將它們批答完畢難度不小,需要儘快進行。他坐上了平時自己處理奏摺的座位後,提起筆,開始在已經票擬的奏摺上寫起字來。
這時解縉忽然走到允熥面前,行禮說道:“陛下,臣有事啓奏陛下。”
“何事?”允熥頭也未擡,問道。
“陛下,臣編寫《大明大典》,已經將天下絕大多數的書都蒐羅到了京城,即使是一些孤本、珍本也得到了,但仍缺皇宮內藏的書。請陛下暫且將皇宮內藏的書放到史館,臣讓抄寫之人抄寫一遍後送回宮內。”解縉說道。
“這個好說。”允熥拿起一張紙,刷刷刷寫下手詔,遞給王喜說道:“你帶人去內書房將朕的藏書都拿出來,做好統計後送到史館。”
又對解縉說道:“這些書可都是朕十分喜歡的書,平日裡會看的,你可不能弄丟一本。”
“陛下放心,臣不會弄丟哪怕一頁紙。”解縉說道。
皇宮內藏並且宮外沒有的書並不多,一個時辰後,允熥將面前的奏摺都已經批答完畢正打算去用膳時,王喜與解縉又來到了他面前。
解縉行禮說道:“陛下,王公公已經將陛下內書房的藏書都送到了史館。但有一本之前洪武年間臣曾經看過的書卻沒有見到,臣……。”
“什麼書,叫什麼名字?”允熥打斷道。
“《元朝秘史》。”解縉道。
“《元朝秘史》?這是什麼書?”允熥好奇的問道。他從未聽說過這本書。並且這本書的書名馬上讓他聯想到了前世曾經看過的一些辮子戲。
‘不會是和那些戲一樣噁心,講述蒙古歷代大汗情感糾葛的書吧。應該不會,皇爺爺沒那麼無聊,收藏那樣噁心的書。’允熥想着。
“陛下,《元朝秘史》是記敘蒙古國開國之時和之前一些事情的書。成吉思汗一統蒙古之後,仿照畏兀兒人的文字創造了畏兀兒蒙古文;窩闊臺、貴由或者蒙哥爲蒙古大汗時,命令史官編纂蒙古國的歷史,命名爲《秘史》,只允許皇族翻閱,即使是蒙古權臣都不許觀看。”
“洪武元年中山王、開平王帶兵攻陷北平,從元代的皇宮中抄出內藏的《秘史》。先帝下令將《秘史》翻譯成漢文,命名爲《元朝秘史》,共得十二卷二百八十二章,藏於皇宮大內。”解縉說道。
“蒙古國的史書?”允熥忽然有了些興趣,問道:“你可還記得大概寫了些什麼?”
“啓稟陛下,臣大概還記得一些。”
“全書大概分爲三部分,第一部分記載成吉思汗的祖先,其中混雜有許多傳說,難以分辨真僞;第二部分記載成吉思汗的一生,第三部分記載了窩闊臺的一生。書中記載此書寫成於鼠兒年,大多數人猜測應該是庚子年(西元1240年)寫成。”解縉道。
允熥吩咐道:“王喜,你去當年先帝經常看書的地方找一找,看看是不是放在了那裡。”
王喜領命退下。解縉又道:“陛下,此書非常重要,天下間記載了蒙古國歷史的書僅此一部,並且因爲它記載了蒙古皇族一些秘而不宣的事情,即使元代皇宮大內也只有一本,就連現在逃到草原上的元代後裔應該也沒有。若是皇宮內藏的這本書沒有了,就再無從研究蒙古人的歷史了。”
“哦,是麼?”允熥眼睛裡閃爍起不明意味的亮光,說道。
解縉正在猜測允熥的這個眼神是什麼意思,允熥就站起來說道:“解愛卿,現在已經是午時了,解卿先去用飯吧,朕也該去用膳了。若是找到了這本書,朕一定讓王喜告訴解卿。”
解縉也知道自己在這裡等着也沒什麼用,對允熥行禮退下,和暴昭一起去吃飯。
允熥之後來到膳堂開始吃飯,但即使再遲鈍的人也能看出他十分心不在焉,幾次將菜夾起來,似乎是想放到嘴邊,可最後都戳到了臉。
他剛剛吃完飯,王喜就手裡拿着一本書走了進來,對他說道:“陛下,找到《元朝秘史》了。”
“這本書放在先帝生前常用的櫃子裡,陛下繼位後因爲害怕睹物思人,將這些先帝常用的東西都放進了櫃子裡並未再看過。奴才在其它地方都找不到去哪裡找,一下就找到了。”
允熥從王喜手中接過這本書,翻開來,花了半個時辰的時間將整本書看了一遍。
將整本書看完的允熥合上書,喃喃自語了幾句,又問王喜:“宮中可還有其他抄本?”
“陛下,奴才沒有在宮中找到其他抄本。”王喜道。
允熥彷彿下了極大的決心一般,對王喜說道:“拿火盆過來。”
等王喜將火盆放到了允熥面前,允熥做出了讓王喜十分驚訝的動作:他將這本書撕成一頁一頁的,放入火盆中。
‘欲亡其國,先亡其史。蒙古人只有這麼一本記錄歷史的書籍,將它燒掉以後蒙古人就成爲了沒有歷史的民族,最早只能追溯到鐵木真時代了。只要再能慢慢泯滅所謂黃金家族的驕傲,蒙古這個民族就徹底失去了他的脊樑骨,再沒有復興的可能。’
允熥在心中充滿惡意的想着:‘鐵木真,或者窩闊臺,若是真有地府,你們在九泉之下看到記敘自己生平的書籍徹底湮滅在歷史中,即使蒙古人仍舊口口相傳一些事蹟也不過是九牛一毛,你們會想些什麼呢?會不會想死而復生屠了大明?可惜你們沒有這個可能。’
《元朝秘史》足有三四十萬字,使用毛筆寫成一本書有厚厚一大疊,允熥面前的火盆也不大,即使後來允熥又拿來了幾個火盆一起燒,也過了足足四分子一個時辰纔將所有的書頁都燒完。
允熥又用木棍挑了挑,確定所有的書頁都燒成了灰,讓黃福將火盆拿出去,對王喜說道:“下午你告訴解縉,沒能找到這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