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維約正要向陛下表示自己才疏學淺猜不到,忽然想到一事,出言道:“陛下,可是與建業十四年與卡斯蒂利亞國定下的盟約有關之事?”
“正是此事。”允熥笑道。
“建業十四年與卡斯蒂利亞國定下的盟約?”傅安卻有些迷糊。
“噢,是朕忘了。”允熥拍了一下桌子,笑道:“此事朕並未與卿詳細說起過,是以卿不知曉。愛卿可還記得,建業十四年二三月份朕與卿說起過的與一個名叫卡斯蒂利亞的拂菻國家達成一項協議之事?”
“臣記得。”傅安回答。當時允熥與他說和卡斯蒂利亞王國達成了一項協議,後續之事需要理番院來做。允熥當時只是隨意提了一句,並未多說什麼,就連協議的具體內容都沒有多說。傅安因此也並不在意,當時也沒有追問。現在看來,這份協議另有玄機。
允熥看了一眼克拉維約,他馬上向傅安介紹起來:“院使,那個協議最要緊的內容是……”他將當時那個與卡斯蒂利亞王國使者阿隆索·德·吉哈諾簽訂協議的主要內容說了出來。
“竟然,竟然!”傅安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他不是一直在中原打轉的文官,曾經多次出使西域、烏斯藏的番國番地,曾經被帖木兒扣留了九年,期間又跟隨帖木兒遊歷了整個天方、波斯,甚至還去過高加索地區和伏爾加河流域,見識遠非一般人可比。但即使是他,也被這一份協議驚呆了。他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允熥,心裡想着:‘當今陛下竟然願意摒棄天朝上國之做法,與一拂菻國家以近乎平等的地位簽訂盟約,真是,曠古未有之事。’
過了好一會兒,他纔出言道:“陛下,埃及是從拂菻前往大明的要道,若是能夠在蘇伊士地峽修建一條軌道運行有軌馬車,甚至修建一條運河,不論對大明或是對拂菻諸國都大有好處,當年帖木兒攜帶臣西征至巴勒斯坦之時,就曾說起過此事。”
“但是陛下,大明乃是天朝上國,縱使卡斯蒂利亞距離中原十分遙遠,大明難以將其納爲藩屬國,但也不必識之爲平等之國。況且現下是大明的貨物遠銷拂菻,而非拂菻的貨物遠銷大明,奪取蘇伊士地峽,對拂菻國家好處更多,對大明好處較小,此事應當也是拂菻的卡斯蒂利亞更加迫切,陛下完全可以以此要挾卡斯蒂利亞,使其答應更加苛刻的條件。”
“臣還有一點擔心。此事早晚會大白於天下,諸位大臣恐怕不會贊同這一協議。其一,就是大明以近乎平等之地位與其國簽訂協議,恐怕會讓許多大臣不滿;二來則是諸多大臣,不論文武,都不會願意大明在距離中原如此之遠的地方動刀兵。”其實還有一點,就是要以一名皇子迎娶卡斯蒂利亞王國的公主之事,也會引起大臣非議。有明一代,迎娶非漢人之女爲正妻的宗室僅有秦憨王朱樉一人,可見雖然朱元璋開創了本國宗室迎娶外國女人的先例,但朝野上下的輿論仍然反對這樣的行爲。不過此事與前兩點相比並不要緊,傅安也就沒有多說。
“傅卿所言不錯。此事若是大白於天下,諸位大臣恐怕不會贊同。但此時真的一定會大白於天下麼?”允熥笑道。
“臣不解陛下之意。”傅安愣了一下,躬身說道。
“朕之意十分簡單。這個協議根本不需公開。其實協議最要緊的只有三條,其一是降低關稅,其二是聯合起來奪取蘇伊士地峽,其三是奪取蘇伊士地峽地峽之後重新商定協議。其三暫且不管,先說前兩件事。”
“第一件事,朕想要降低卡斯蒂利亞商人的關稅十分簡單,並不需要公開這個協議;第二件事奪取蘇伊士地峽,也可找其他理由,也不需公開這個協議。所以此協議並不一定大白於天下,傅卿之擔憂並不會成真。”允熥解釋道。
“陛下,第一件事也就罷了,第二件事,如何不公開此事而讓滿朝文武答應出兵埃及?”傅安又問道。
“不需滿朝文武答應。出兵埃及,朕不會從中原調兵,而是從印度調兵。”允熥笑道:“從中原調兵至埃及太過遙遠,而印度西海距離埃及較近。而且朕在印度設立了總督府,現下總督府到底如何歸屬於朝廷統轄尚無定論,況且還可以藩國、番國之名出兵,是以從印度出兵不需滿朝文武答應。”
‘莫非陛下當時決議在印度設立總督府,就已經考慮到了出兵埃及之事?爲了從印度出兵方便,調兵也比從藩國調兵更加容易?’傅安忍不住想到。
“傅卿可還有其他疑問?”這時允熥問道。得到否定的回答後又說道:“既然此事傅卿並無疑問,朕要吩咐差事了。傅卿,克卿二位愛卿,與卡斯蒂利亞之國使者協調此事的差事朕就交給二位愛卿了。朕想讓二位愛卿前往印度,考察能夠出兵多少於埃及,而且在印度與卡斯蒂利亞之國派出的使者會面,商討共同出兵埃及之事。朕已經派人前往西北,讓該國駐怛城的商館傳信回去讓其國使者從海路出使大明,途徑印度。”
“臣遵旨。”傅安答應道。自從他做官一來,在番國過得日子比在中原過得日子還多,完全不懼怕去印度,即使印度他從前沒有去過。克拉維約當然更不會不願意,也忙躬身答應。
允熥又吩咐幾句,最後同他們說道:“傅卿,克卿,奪取蘇伊士地峽之事,表面看來與大明關係不大,但其實關係重大,二位愛卿切不可懈怠。”
“是,陛下。臣必定不負陛下所託。”二人齊聲答應道。
“你們退下吧。”允熥點點頭,讓他們退下。二人站起來行了一禮,轉身離開。
允熥靠在椅子上,看了一眼二人的背影,吐了一口氣,輕聲嘀咕一句話,對盧義說道:“現下是什麼時候了?”
適才見到傅安與克拉維約二人離開,又見允熥身前的杯子已經空了,盧義就要上前倒茶,可走到一旁時忽然聽到允熥開始自言自語“這件事做完了,朕就……”。他忙後退一步,也來不及細想這句話的意思就又聽到陛下吩咐,忙回答道:“官家,已經午時三刻了。”
“午時三刻,這個時辰好不吉利啊。罷了,今天中午就不去坤寧宮用膳了,你吩咐將午膳送到乾清宮。”允熥吩咐道。
“是,官家。”盧義答應一聲,出去傳話。允熥則躺在牀上休息一會兒。不一會兒午膳被送來,允熥起身用膳,之後又睡了一覺。
下午未時正允熥起來,伸伸懶腰擦了擦臉,正要去前殿批答奏摺,忽然見到盧義走到他身旁,欲言又止。允熥見此情形沒好氣的問道:“發生了何事?”
“官家,”盧義被嚇了一跳,出言道:“是大公主殿下又想要出宮,去常山長公主的府邸。”
“她又出去想做什麼?”對於這個女兒,允熥頗有些頭疼。對她當然仍十分喜愛,但她做的有些事情自己也十分頭疼哭笑不得不知該怎麼辦。
“官家,是有關大公主殿下的侍女唐氏與於伴讀的婚事。大公主殿下說,唐氏與於伴讀今年都是十七歲,也不小了;而且唐氏之父是白蓮教徒,以後不會留在中原會在印度,唐氏又想於中原,在父母具在的情形下出嫁,所以最好儘快成婚。”
“她倒是十分關心旁人的婚事,自己卻不願成婚。”允熥忍不住說了一句。但此事也勉強算得上正事,再加上允熥自己對於促成唐賽兒和于謙結婚也很熱衷,何況又是在自己妹妹的府邸商議,就要答應。
可他正要開口,又想起一事,問道:“唐賽兒之父唐景羽不是也跟去了印度?爲何現下會在京城?”
“官家,他是作爲鋪兵,遞送藍將軍與諸位王爺、將領的書信返回京城的。”盧義回答。
“無忌可真是夠關心屬下的,藍珍也會做順水人情。”允熥表情平靜的說了一句,又道:“罷了,朕答應讓敏兒出宮去她姑姑家了。但你記得告訴敏兒,酉時正之前必須回來。若是遲了,爲父之後半年不許她出宮!”
……
……
“賽兒,父親已經答應了,咱們趕快走吧。”聽到盧義的回話,敏兒鬆了口氣,笑着對身旁的唐賽兒說道。
“多謝陛下恩典。”唐賽兒卻先對着盧義行禮道。盧義點點頭沒說什麼,又對敏兒行了一禮離開。
“好了,不必這麼多禮。咱們趕快走吧。”敏兒又挽起唐賽兒的胳膊,拉着她向外跑去。幾個宮女趕忙跟上。不一會兒她們來到東華門,守在這裡的侍衛早已知道公主殿下要出宮,連忙放行。她們一行人在侍衛的保護下坐上馬車,向常山長公主府趕去。
不一會兒到了公主府,敏兒和三姑寒暄幾句,忽然指着唐賽兒對她笑道:“三姑,您看我這侍女都已經這樣着急了,還不趕快將她父親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