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帝看向站在一旁猶如石柱般一動不動的衛廷司,對衛廷司,明德帝比對別人寬容許多,“衛卿,封禪前,朕本該巡視天下,然近日政務繁多,以衛卿之見,何人代朕巡視天下合適?”
孫甘正有些幸災樂禍的站着,衆人皆跪他獨站,不對,還有一個衛廷司站在那裡,並未來與這羣貳臣同流合污,以前他錯怪衛廷司這後生了呀,委實是個好後生。
沒等他心樂夠,衛廷司便稟道:“回皇上,微臣以爲永王殿下最爲合適。”
柳煥的奏摺裡並未言明要何人代天子巡視天下,他其實準備自己貌死舉薦永王殿下,然,讓他做夢也想不到的是,又收到了天大的驚喜。
剛纔不但小表弟出言相助,就連上朝時一向冷麪不語的衛廷司也主動推了永王,難道王府與這些人都通氣兒了?
他不得不懷疑。
明德帝心中也屬意永王,諸皇子,因太子失蹤而蠢蠢欲動,若再讓其代天子巡視天下,便是飼養其做大,而諸王便更不可能了,這些藩王們野心勃勃,可以說現在他連自己的兒子都不敢相信,然永王便不一樣了,永王沒野心,把封地都退了回來,二十多年來,他把這個弟弟看得透透的。
之所以問衛廷司,便是粱允四方纔說了一嘴,小樑子道:“衛大人等閒不主動與朝臣來往,卻獨對永王殿下特別些。”
他怕問其他人得到的答案不是永王,滿朝諸臣,怕是唯有衛廷司能明白他心。
果然,衛廷司此言一出,立刻有人出來反對。“皇上,萬萬不可,永王殿下從未參與朝政,巡視天下非兒戲,臣建議讓瑞王殿下代天子巡視天下。”
“臣建議讓慧王代天子巡視天下。”
“皇上,臣建議選一皇子代皇上巡視天下。”
永王有些受傷,起初衛廷司推他時。心中還覺得衛廷司太過魯莽。他還要去找太子呢,哪有空巡視天下。
然而當衆臣都出來反對的時候,他心中便不是滋味了。合着這羣人都不想他代皇兄巡視天下,不就是帶着一羣人這裡走走,那裡走走嗎,彷彿他很稀罕似得。
秋樘始和謝運對視一眼。都選擇了閉嘴,他們雖然同意了封禪。但並不打算近期完成明德帝封禪大舉,新政還未實施,藩王還在虎視眈眈,委實不是一個封禪的好時期。
且永王自出生到現在。真的從未爲江山社稷出過一分力,代天子巡視天下之人,不但在德行上有要求。這功績也是要講究的。
若他們今日同意了衛廷司的提議,豈不是失了心中的原則?
衛廷司並不贊成封禪。不過虛名罷了,故此他並沒有站出來附議,不過明德帝顯然也並不糊塗昏庸,也知曉當下並不是封禪的好時機,不過巡視天下確是很必要的。
故此,當明德帝問他之時,他便推了永王,與明德帝的想法一樣,宗室之人唯有永王不會篡位。
衆臣都不同意永王代天下巡視天下,理由都不容反駁,明德帝無奈,心中暗自恨鐵不成鋼。
假惺惺的問:“依衆卿之意,誰人最合適?”
楊仲一黨中書侍郎陸原舉着玉笏道:“皇上,微臣以爲當屬慧王,慧王殿下乃陛下皇叔,身份尊貴,且慧王殿下管理宗人府,乃皇室族老,最爲合適。”
“臣,附議。”楊仲一黨大理寺卿張繼業站出來附議。
“臣反對,皇上,微臣以爲擇品行賢德之皇子代天子巡視天下最爲合適,如今太子身受重傷,微臣以爲大皇子爲皇上長子該當此重任。”孫甘正一黨季東學站出來來。
孫甘正氣得青筋直冒,竟叛變得如此之快,簡直可恨!不過若封禪已成定局,那麼他也不同意永王代天子巡視天下。
“老臣附議。”太子不在,那麼大皇子是長子,他代天子巡視天下自然合情合理。
明德帝看了他一眼,這個老匹夫,眼見着事態不可挽回便與他作對,大皇子若代天子巡視天下,回來還不得逼宮!別以爲他不知曉太子失蹤,他這些好兒子們都在做什麼!
“哎呀呀,孫大人。”霍白川假笑兩聲,慢條斯理的走到孫甘正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幾眼,“嘖嘖,孫大人,你這身衣裳該換換啦。”
“霍公子,莫要仗着霍家在朝堂之上胡作非爲,請你注意場合!”孫甘正怒視霍白川,他看不慣這個猶如市井小民般的所謂霍家嫡長公子很久了,朝堂之上,人人均是謹言慎行,唯獨他彷彿出入在無人之地,想說什麼說什麼,想做什麼做什麼,人人皆跪天子,唯獨他站在這裡指點江山,三言兩語便讓這羣貳臣同意封禪。
霍家這所謂的嫡長,便是最大的佞臣!
“孫大人教訓得是。”霍白川點頭,一副受教的模樣,他踱步,慢慢的踱到孫甘正身後,鼻子吸了吸,“哎呀,孫大人,你這身衣裳多久沒換了?一股黴味。”
孫甘正氣得跺腳,指着他的鼻子不知該說什麼好,想來想去,說了句:“豎子!”
“孫大人,你的思想太舊了,現在小兒都知曉當今皇上才四十多,男人四十一枝花,正是最好的年紀,你卻提議讓皇子替皇上巡視天下,你幾個意思啊?莫不是孫大人你投靠了哪位皇子?”他前言不搭後語,卻讓衆臣聽了噤若寒蟬,道理便是這個道理,然而說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
“你放肆!”孫甘正怒喝一聲。
然霍白川已走到陸原身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陸原可不敢與這位霍家未來掌舵人硬碰硬,皇上請來霍家人,擺明了是要許以高官厚祿的,楊大人不知什麼時候才能來上朝。他心裡苦。
假笑兩聲,“這位大人,不知貴姓?”
陸原擡眼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明德帝,正見明德帝頗有趣味的看着霍白川的一舉一動,嘴角還揚起淡淡的微笑,心中一凜低聲道:“姓陸。”
“哦。陸大人。你剛纔提議讓慧王去巡視天下?不知你是幾個意思,慧王給了你多少好處?聽說慧王管着宗人府,是皇室族長。怎麼,你難不成還想讓慧王取而代之?”他說完已經不去看陸原那慘白的臉,陸原想死的心都有,他真沒那麼想。憑心而論當今皇上還算仁德,算是個明君。
霍白川哪裡給他機會解釋。說完拱拱手,對明德帝道:“皇上,草民以爲永王殿下去最爲合適,衆所周知。永王殿下自出生那天開始,便受盡先皇、太后,還有皇上您這位兄長的寵愛。是在溫室裡長大的,所謂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永王殿下已然把封地退回,家裡其實挺窮,是時候出來掙錢養家餬口了,皇上您覺得呢?”
一旁的永王聽了臉紅到脖子後,訕訕的道:“皇兄,臣弟乃堂堂七尺男兒,霍公子這話說的。”言語之間透不盡的委屈。
“王爺,您當着草民的面兒告狀,這樣好麼?”霍白川將腰間的甘草取出來,插在發冠上,彷彿此刻是在閒話家常。
“哈哈哈。”明德帝開懷大笑,笑得眼淚都要來,擺擺手,“霍公子休得自稱草民,朕封你做尚書,你要去哪一部?”
衆臣心中極不是滋味,出生好便是好,年紀輕輕卻位列尚書,是他們熬了一輩子也不一定能達到的。
明德帝說完不忘顏時忍,顏時忍跟着跪在人後,聽到明德帝要封官,且霍白川不過二十出頭,便予尚書之位,他已年過五十,不知皇上會予何官職,若他年紀與霍白川不相上下還好,如今年齡相差甚多,心中不免忐忑,他可是代表顏家來的。
不等他等太久,並聽到:“王寬祁之事,朕甚感心痛,顏卿便接替王寬祁之位,朕之江山還需仰仗各位賢卿。”明德帝說完,粱允四已經端來官服官印,站在衆臣之前。
顏時忍走上前,跪下扣頭,“臣必當鞠躬盡瘁以報皇恩。”
粱允四笑眯眯的將官服和官印遞給顏時忍,“顏大人,皇上早已讓工部制好的官服,就等着大人前來。”
衆臣聽了:剛纔還說對王寬祁之事很是痛心!
顏時忍接了官服官印,再叩頭,明德帝免禮後站起來,與孫甘正等人並列。
衆臣心中噓噓,王寬祁剛落下,便馬上替上了一位,可見官場之事瞬息萬變。
粱允四同樣端着官服官印走到霍白川身邊,“霍大人,您要去哪一部?”
霍白川越過粱允四,問龍椅上的霍白川道:“皇上,是不是微臣想選哪一部,就是哪一部的尚書?若該部有尚書,也要給微臣讓位?”
百官心中悽悽,尤其是幾位尚書,熬瞭如此之久,好不容易成了尚書,卻要給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後生讓位,心中恨不得霍白川夭折在孃胎裡。
明德帝點頭,“是。”雖然這樣做會引起其他家族的不滿,但他相信霍家能擺平,區區一個尚書之位都坐不穩,霍家也便走到頭了。
衆臣都看着霍白川,幾乎所有人都覺得他會任選一部,然後讓現任尚書讓位,幾位尚書暗自祈禱,希望霍白川看不上他的位置。
明德帝見他久久不回答,且臉上的笑容也收了,便問:“霍卿莫不是嫌尚書之位太小?”
“不是啊,皇上,微臣是生氣。”霍白川涼涼的道。
明德帝不解,衆臣卻覺得他不知好歹,霍家人又如何,霍家人便能不把別人放在眼裡!
“爲何生氣?”明德帝耐性很好的再問。
霍白川將頭上的甘草取下來,重新插在腰帶上,“被人瞧不起了,皇上您說我是不是該生氣?”
“霍大人,皇上予尚書之位,已然天恩浩蕩,霍大人此時該謝主隆恩。”孫甘正忍不住了,不知爲何,他最近耐性越發不好,定是謝運這老匹夫刺激的。
“天下讀書人皆知,當今朝廷設有科舉,乃讀書人入朝爲官的正當途徑,皇上直接給我官做,不需要我考科舉,我自己清楚皇上是愛才,因爲我本來就有才嘛,但天下人不知,天下人只會以爲皇上任人唯喜,畢竟我長得比不城北徐公差嘛。”說完還不忘挑了一眼衛廷司。
衛廷司不理會他,目不斜視的看着前方。
“真是沒趣。”霍白川輕聲說了句。
明德帝聽了霍白川的話,心思一動,莫不是?他開口試探道:“霍卿是想考科舉?”
“自然,爲了皇上的聖譽着想,也爲了證明臣是靠自己一步一個腳印考上的官兒,而不是因爲長得好看才得來的官位,當然像顏世叔這樣的,長得不夠好看的,自然是不需要科考了。”他說着已走到顏時忍身邊,“其實顏世叔長得也還行。”
“你!霍大人!請注意場合!”孫甘正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瞪了謝運和秋樘始好幾眼,身爲人臣,卻任憑不懂禮數之人在朝堂之上胡作非爲,哪裡有一點點世家公子的樣子!霍家便是如此教導後人的!簡直不像話,不像話!
秋樘始和謝運還有顏時忍,眼觀眼鼻觀鼻,不打算打斷霍白川,平日裡誰人面子也不給的衛廷司也一言不發,孫甘正痛心疾首,佞臣!佞臣啊!
明德帝擺手,“愛卿,朕感霍卿言之有理,科舉確是天下人入朝爲官之正途,太祖有言,科舉之制永不可廢,想來必是於國於民大有益處,既然霍卿想要證明自身才學,朕便允准了。”
霍白川展顏一笑,“多謝皇上,皇上您真是一代明君。”不忘誇讚一句。
衆臣默默看着,霍白川這樣的人,日後上朝打口水仗,誰還是對手?哎,有一佞臣崛起了!
“哈哈,好了,方纔衆卿已定十九弟代朕巡視天下,如今便擬一份隨性官員名單來。”明德帝轉移話題,轉移得生硬霸道,衆臣都不知該說什麼了,他們何時選定永王這荒唐王爺代天子巡視天下了?
但剛纔霍白川的那幾個問題,讓他們將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小朱子說到這裡,連連喝了好幾口茶,感慨道:“郡主,霍先生真乃神人,各位大人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
趙淑無語,“霍先生回府了嗎?”前世霍白川可是一入朝便是尚書令,沒想到這一世卻要從考科舉開始。
希望他這一世還能做到尚書令這個位置,莫要被她這隻蝴蝶扇沒了鴻途。
“未曾,與顏大人一處在宮裡陪皇上下棋呢,下得正是王爺愛下的象棋,哦,對了郡主,紫柔公主給了奴才一張帖子,過幾日是她生辰,請您進宮與她一處說話。”小朱子像是纔想起來般,忙將懷裡的請柬取出來遞給趙淑。
雖會給她送貼了,卻不親自派人過來,趙淑不語,接過燙金大紅請柬,打開看了看,輕笑道:“想必是要選駙馬罷,你打聽一下,京中公子們是不是也收到了請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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