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小福子以爲自己死定了的時候,一支箭無聲無息便突然出現,直奔他面門而來,但目標卻不是他。
非常準確的從他肩膀射過去,“啊。”一聲慘叫,他身後有一人從樹冠之上摔了下來。
緊接着,又有無數支箭射過來,將四面藏着的人,射掉了好幾個。
看到跌落樹冠,沒了氣息的綠衣人,小福子覺得像是受到了侮辱般難受,原以爲敵人只有一個,因爲人多根本就藏不住!
但別人不但藏住了,人還挺多。
“頭兒,逃了兩。”有聲音傳來,小福子聞聲都快哭了,親人吶!
此時,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永王府的府兵隊長之一王鐵牛。
永王府的府兵們單打獨鬥本事未必行,但這羣體作戰,尤其是小團體作戰,配合得相當好,一般人破不了他們的防禦。
他從樹幹上跳下來,走幾步,王鐵牛等人也到了,小福子眼眶溼潤,吸了吸鼻子,噗通就跪在永王面前,沒想到在這深山老林能見到王爺!
“王爺,奴才給王爺請安。”他哽咽的道。
永王的左手受了傷,包了白布掛在胸前,單手扶起小福子,“你怎麼在此處?太子呢?”
“殿下在江南,他派奴才來辦事,奴才不小心發現孫姑娘被逼入林中,想着孫姑娘平日裡與郡主交好,便準備搭救,哪想到遇到這羣人,奴才帶來的人都死光了。”他時刻謹遵太子的命令,永遠不要說自己是來保護孫雲了。
這句話,永遠都不能跟別人說,偶爾他覺得太子不值,會裝作說漏嘴,但卻不敢多說。
永王聽罷,孫雲在此處?微微皺眉,他被帶有白茶花標記的人逼入林中,已數天,這幫人從不露面,只暗殺。
幸好府兵也很擅長暗殺,這才保存了實力,就算如此,他們也是越走越往深林深處走,外圍人很多,正在地毯式搜山,根本無法突圍出去找援兵。
“沒找到孫姑娘?”永王問。
小福子搖搖頭,不過永王身邊的莫欽說話了,他道:“這樣說來,昨日咱們發現的那些痕跡不是敵人留下的,是孫姑娘他們留下的。”
小福子聽罷,立刻問:“什麼痕跡?”
“像是信號。”王鐵牛插話,但並未明說。
“從殘留的痕跡看,應該是方向,若真是孫姑娘他們,應該是往東南方去了,那邊有個絕嶺,是死路。”福伯經驗豐富,似乎當年去過的樣子。
聞言,莫欽心感不好,立刻出聲:“死路?外面人那麼多,咱們若往東南方走,怕是不妥,王爺,奴才建議,還是按原計劃。”縱孫雲是趙淑的好友,也不能讓王爺冒着生命危險去救。
永王想了想,幾乎不做猶豫便道:“去東南方。”
“王爺,不可!”福伯不會隱瞞,也沒有撒謊,實話實說是他的本分,但攔着王爺不去送死,也是本分,他與莫欽等人跪下,攔着永王,“王爺,外面人太多,去了咱們一定回不來!不是奴才怕死,而是王爺,請您想想郡主,她還未及笄。”
“不用勸本王,本王不會見死不救,若阿君在此處,她一定會去的。”見死不救他做不到。
“王爺,您想想郡主,難道您想讓她無親無故嗎?”福伯豁出去了,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都已不在意。
“不必勸了,本王已經決定。”若今日走出林子,她的女兒回來問,阿雲是怎麼死的,要他如何與女兒說?
他是個父親,疼愛女兒的同時,要給他做好榜樣,教育她如何去做人,送死確實傻,但他不能見死不救。
將來他不可能永遠陪伴她,與她生活息息相關的是心中的那桿秤,那麼,在有限的陪伴和守護裡,這桿秤需要他這個父親,做好榜樣。
福伯等人拗不過永王,最終嘆了口氣,選擇往東南方走。
中途遇到幾波暗殺,都被莫欽等人化解了,小福子暗暗佩服,若說暗殺能力,他恐怕遠遠不及這些活在陽光下的府兵。
永王府的力量分工很明確,小郭子負責保護趙淑,小朱子負責情報,而府兵則會根據任務的不同,而去執行不同的任務,時而暗殺,時而打聽情報,等等,他們幾乎是全能的。
差不多在林子裡又走了三天,這三天讓小福子又學會了一件事,那就是吃!
沒等他本事學夠,莫欽便領着人根據孫雲留下來的殘痕找到了他們。
孫雲做夢的也沒想到,自己蓬頭垢面,身上髒兮兮的時候,見到的人竟然是永王。
爲了活下去,她學會了僞裝,將自己打扮得像個野人一樣,往日的貌美風采早已被邋遢和粗魯取代。
此時,她正趴在地上,身上蓋了幾層枯葉,頭上戴着樹葉紮成的帽子,臉被塗得黑漆漆的,只露出一雙眼睛。
“王爺……”見永王並沒多麼狼狽,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別過頭。
認真分辨了好幾眼後,永王才確定眼前的人是孫雲,鬆了口氣,一路上他都挺擔心找到的是一具屍體。
“無事便好。”他道。
遠處,莫欽以與馬安、馬福兩人互通情報,不多會便已將情況理清楚。
“王爺,前方便是絕嶺,有個斷崖,下面有瘴氣,沒有其他路可走。”莫欽心中極爲擔憂,若是敵人就是爲了將他們趕到斷崖,就麻煩了。
事實上,誰都不傻,別人確實是故意將他們趕到斷崖!然後一舉殲滅。
府兵難對付,暗殺殺不死,想讓他們餓死,他們什麼都能吃,還很會僞裝,團隊作戰,幾乎沒什麼破綻。
唯一的辦法就是將她們逼到斷崖處,就算殺不死,總能餓死!
又是夏天,很快這種問題便出現了,活物都被抓來吃光了,剩下野菜樹皮,也不能吃一輩子,吃不飽沒體力,就等於是死。
且,包圍的人越來越多,弓箭擺好,隨時能要人命。
幾人坐下來一商討,孫雲數了數府兵人數,死了些,但還有四十多人,已經很多了。
道:“咱們衝出去,正面佯攻。”
攻?福伯想要笑,但忍住了,只不過還是提醒了一下她的不自量力,“孫姑娘,咱們被包圍了,若想突圍,只能從斷崖下去,但懸崖陡峭筆直,下去就是個死。”
“是啊,姑娘。”馬福也接話道。
孫雲看了永王一眼,見他沉默,似乎不是很贊同福伯的話,眼珠一動,厲聲道:“沒轍的時候,進攻才能活命,不要給我在此處擾亂軍心!”
馬福一副姑娘被困傻了的表情,提醒道:“姑娘,別人人多,圍着咱們,水泄不通的……您實際點。”
“我告訴你馬福,再妖言惑衆擾亂軍心老孃就地廢了你!告訴府兵們,敵人圍困了咱們這些天,必定疲憊,都給老孃打起精神來,正面進攻!”
永王見孫雲突然發難,他明白,這是在鼓舞士氣,讚許的道:“孫姑娘說得在理,對方必定是已極爲疲憊,這個時候是我們的好機會。”
得到贊同,孫雲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臉卻是黑的。
莫欽與福伯對視一眼,既然王爺都這麼說了,還能如何?只能拼命。
其實,若不是山崖太高,做個雲梯,也能從斷崖逃命,但山崖太高,他們不敢冒險。
幾番商量後,推翻了好幾個方案,又經過激烈的討論,最終由莫欽統領着三十多位府兵在前頭,準備殊死一搏,其餘的保護永王和孫雲。
時間不等人,決定之後,花了半個時辰做準備,然後準備行動,臨行前,莫欽道:“兄弟們!衛將軍說過,戰亂將起,郡主許諾過,咱們可加入正規軍籍建功立業,大家有沒有信心活着出去建功立業,掙個封侯拜相的功勞供後世子孫瞻仰!”
府兵們齊齊道:“有!”氣勢如虹,不過幾十人,卻彷彿是幾百人在齊聲高喊,圍着他們的黑衣人,面面相覷。
莫欽乘熱打鐵,大喊道:“兄弟們!咱們衝上去,爲死去的兄弟們報仇!”
“衝出去!爲兄弟們報仇!”
熱血沸騰的吶喊聲傳遍山野,感染着每一位府兵的心。
看火候差不多後,莫欽對王鐵牛道:“命兄弟們把帽子全部摘下來,做成人依舊還在的假象,你帶着人迂迴包抄過去,打出一個缺口,換上他們的衣服,在袖子上纏住紅布,以作辨認,我們裡應外合將敵人消滅在小山坳上,動作要快,動作要輕,速戰速決!半個時辰後一起動手!”
王鐵牛奇異的看了一眼莫欽,換上敵軍衣服都能想得出來,頭兒果然是頭,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遵命!”王鐵牛剛轉身走,便又被莫欽叫住了,“給我回來。”
“頭兒有何吩咐?”
“見到敵人的箭一定給我保護好了。”
“頭兒,斷其兵器,我們勝算更大。”王鐵牛本能的反駁了一句。
“你懂什麼,咱們的弓箭早就用完了,敵人的就是我們的。”
王鐵牛再次怪異的看了一眼莫欽,執行命令去了。
莫欽帶着剩下的府兵,悄悄的離開了原地,留下帽子,遠遠看去,就像真的有人似得。
他帶人從正面慢慢靠近敵人,半個時辰一到,他立刻輕喝一聲:“上!”
府兵們立刻撲上去,敵軍的人眼睛都盯着那些帽子,哪裡注意有人已經到了眼前,最前面的人都定死了才反應過來。
黑衣人一窩蜂衝過來,身後就有人喊:“敵襲!”
剎那間,前後都打上了,首尾不相顧。
永王與孫雲被人護着衝上去,正好看到黑衣人在與府兵打在一起。
“箭給我!”永王道。
府兵將僅剩的箭遞給永王,永王拉上弦,箭頭對準那功夫極好,明顯是黑衣人頭領,正與莫欽相鬥的黑衣人。
“噗”一聲,那黑衣人頭領大腿中箭,莫欽乘機割下他的腦袋,同時驚訝,王爺的箭術竟如此精準。
“王爺竟也會背後放箭。”孫雲被永王這一舉動驚住了,近幾年來,永王的形象都是正派的,不像是會幹出背後放冷箭的事來。
“他死了之後誰知道。”永王道。
“快,撿弓箭。”莫欽丟掉那黑衣人的腦袋,從他背上拔下箭筒背在自己身上,繼續殺下一人。
府兵們都是拼了命的在搶兵器和殺人,又是團隊作戰,專門有人防護,專門有人殺人,就像絞肉機一樣。
但黑衣人太多,他們還是損失慘重,但收穫也是豐厚的。
半個時辰不到,已收穫了好些箭羽,有了箭,身上揹着的弩就能用了。
幸好當初在改造弩的時候,像是考慮到了這一層,普通弓箭的箭,弩也能用。
“頭兒,我們還剩下二十四人。”王鐵牛報。
“將兄弟們掩埋了,做好記號。”將來還要來收屍的。
陣地向前推移了一里地,可利用的空間便大了許多,而敵人的包圍圈也相對變得薄弱。
莫欽再次勘察後到永王跟前稟報:“王爺,西北方向是更深的林子,屬下以爲西北方向較爲容易擺脫他們。”
“從西北方向走。”永王極其相信莫欽的判斷,他就像是天生的將軍般,指揮判斷能力非常強。
只有趙淑知道,前世,莫欽就是有名的寒門將領。
確定了方向後,莫欽與福伯二人又集中力量,對西北方向的敵人猛烈打擊。
終於打出一個缺口,扶着永王與孫雲闖入了更深的原始森林。
林子大且密,常年無人進入,在林中玩命的奔跑,跑了一天一夜,只經過幾次短暫的休息,都快虛脫後,終於衝進了林子最深處,迷霧重重,參天大樹遮天蔽日,林子靜悄悄,彷彿死亡之地。
終於,擺脫了黑衣人,但,活下來的府兵卻又少了一大半,可用的人,所剩無幾。
孫雲不懂武,又是女流之輩,她幾乎要死了,但卻憑着驚人的毅力,愣是沒拖後腿。
當莫欽宣佈甩脫追兵後,她整個人往地上一倒,人事不省。
“地上涼,搭個樹屋。”永王吩咐,他自己也快虛脫了,說話都極其沙啞,人瘦得皮包骨般。
得了吩咐,衆人趕緊簡單的搭了個樹屋,馬安給孫雲清洗,卻發現衣服早已破爛不堪,永王又脫下自己並不完好,卻比孫雲的好許多的外衣給她披上。
“王爺,咱們似乎闖進了誰的大本營。”不放心,再次去勘察的莫欽回來,沉重的稟報。
永王皺眉,問道:“怎麼回事?”
“是一座鐵礦,有人在這裡冶煉兵器。”他都懷疑能擺脫追殺,是因爲此處這個秘密兵器坊,若真如此,那活着走出去的希望,就渺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