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何討厭林秀雪?這個問題要追溯到很久遠的過去,她如今並不想談論這個問題,也不打算現在便要了她的命,包括顧重宣,她亦是如此。
不是她忘記了前世種種,而是,她要他們看着自己所支持的太子,一步步走上帝位,讓他們看着天下真正歸一,而不是這個王割據一方,那個家族雄霸一域。
然後,讓他們不得志,永遠不得志!
想起前世種種,她深呼一口氣,灑然一笑,“方纔孫瑩說,君子與君子以同道爲朋,小人與小人以同利爲朋,我不是君子,但嚮往君子交友之道。”
衛廷司覺得胃疼,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他一點不關心林秀雪是小人還是君子,他只關心爲何你一聽到林秀雪勾引霍白川,便急匆匆跑去!
趙淑見他臉又紅了,踩了踩腳下的枝幹,發現不是很結實,便道:“兄長,如若不方便送我回去,可否方便把我放下去?”
樹幹筆直,從樹根到她所站的枝幹,根本沒有可借力的地方,她倒是能抱着樹滑下去,這樣一來,衣服髒了,不知別人要如何詬病永王府呢。
“我送你回去。”衛廷司被自己憋得內傷,好不容易鬱悶的心情好了些,此時更是憋屈。
心中雖是萬般委屈,但半分沒表現出來,手快速的摟着趙淑的腰,越過重重假山和樹冠,像是對此處極爲熟悉般。巧妙的避開所有人,不多會便將趙淑送回了雪芳閣。
到雪芳閣門前隱蔽處,張昌從角落裡奔出來。站在衛廷司身邊,裝作一直跟在他身邊的樣子,而小郭子和小朱子亦是跟在他身後,一道來到趙淑身邊,一左一右站着。
不知曉的人定以爲,她們是一直跟在趙淑身邊的。
走進雪芳閣,趙淑發現院子里人更多了。且孫家的人也都在,包括孫老夫人和趙弼,初春和盛夏兩人已包紮好。身上也換了帶來更換的衣裙,見趙淑進來,急忙衝到她身邊,一左一右扶着。
孫雲與秋彤、顏如玉等人站在一處。邊上便是永王、太子。陣營很是分明,至於謝運和霍白川則在人後,石桌上擺着一盤棋,兩人正旁若無人的下着棋。
孫老夫人見到衛廷司果真在,頓時冷哼一聲轉過頭,“豎子!”
她這聲冷哼,大家都沉默下來,在院子裡守着靜等太醫消息的。除了永王、太子等寥寥數人覺得衛廷司是個值得交的人以外,所有人都對衛廷司是避而遠之。故此竟無一人敢替他說話。
永王看了一眼趙淑,視線又移到衛廷司身上,此子竟和自己寶貝閨女一同出現,豈有此理,同爲男人,他太明白這小子的眼神代表什麼了,傲嬌的扭頭,此事不能忍,不替他說話!
太子低眸,一直是看着腳尖的,此時擡起頭來,臉上煥上燦爛的笑容,“衛將軍,聽聞你抓獲了江洋大盜,此賊作惡多端,孤亦是早有耳聞,還要多謝將軍將其抓獲,爲民除害!”
爲民除害四個字,他咬重說出來,聽在孫家的人心裡,格外的刺耳。
頓時便有人跳出來,母雞護崽似得,陰陽怪氣道:“將軍抓賊抓到靜馨園來了,真是好能耐。”
太子隨即正視此人,“衛將軍自是好本事,孤還要問,孫老夫人。”他轉而看向孫老夫人,“江洋大盜怎會出現在靜馨園?莫不是她的同夥在院子裡?四皇兄,聽聞此處是四嫂的嫁妝,這事你該知曉吧?”
他說完,已看向四皇子趙弼。
趙弼今日被孫雲算計,便足夠他鬱悶的了,此時太子還將孫四嫁妝這事當衆說出來,這不是打臉嗎!
雖說身爲皇子,他不但希望正妃家族雄厚,甚至連一個妾他都恨不得是一流世家的嫡女,但身爲男人,妻子孃家太強,他便顯得很沒地位。
很多時候,他都儘量裝作與孫四是情深似海,而不是看重她的孃家。
但很顯然太子並不是想和他打口水戰,噁心人一句話就夠了,他主要是替衛廷司說話的,說罷不等趙弼回答,他便笑着問衛廷司:“衛將軍,聽聞乃有賊子同夥在逃?”
“回太子殿下,乃有同夥在逃。”他扶着劍,態度極爲有禮,並未像對其他人那樣冷到骨子裡去,而是相對溫和些。
這一幕,大家看得面面相覷,也未曾聽說太子與這廝有什麼交情啊,爲何這兩位看着像是深交多年的樣子。
“哼,你說是江洋大盜便是江洋大盜?”孫家的人乃不服氣,此時說話之人換了一個,趙淑恰好認識,名喚孫彬禮,是孫雲的伯父。
“孫子。”霍白川突然從人後走出來,來到聒噪的孫彬禮面前,假笑着,盯着他看。
“你叫誰孫子!”孫彬禮大怒,若非腦子裡還有‘君子動口不動手’的教條,他早已與霍白川動起手來。
霍白川拔下嘴裡的甘草塞進腰帶裡,“說你呢,怎麼了?”
“你!”孫彬禮面對霍白川那標準紈絝子弟般的微笑,竟說不出話來,引經論典他或許可一戰,然如此粗鄙的罵人,他做不到。
霍白川看他憋得臉都紅了,好笑的別過頭,“老子,孟子,荀子,稱你一聲孫子,沒必要這樣激動吧?”
他話出口,衆人忍不住便笑了,無匹配此稱號的才華功績,稱‘孫子’那便是赤裸裸的諷刺,又不是孫武在世,孫彬禮大怒,指着霍白川的鼻子,“豎子!”
“果然是母子啊,都喜歡說別人是豎子,一脈相承,孫子罵豎子,呵呵。”他一本正經的,倒讓人覺得更諷刺了。這不是上樑不正下樑歪嗎?
孫彬禮乃文人,書香門第之後,哪裡受得了如此侮辱。更是氣得發抖。
孫老夫人剛想倚老賣老一番,謝運便盯着她,老態龍鍾的眼眸光爍爍,她被謝運盯得沒了氣焰,謝運可不是好相與的。
其他人更不敢隨便說話了,他們可不想被喊成‘孫子’,自古被罵豎子的。如白起、孫臏,名傳千古者不在少數,但被罵孫子的。那是真孫子。
恰此時彭老太醫從屋子裡出來,探出頭來看滿院子的人,嚇了一跳,環顧一週發現熟悉的人都在。這才稍稍安心。乾咳一聲道:“十殿下已無大礙,蛇毒已解。”
大家都鬆了一口氣,趙淑掃一眼衆人,並未發現有任何異樣,視線落在趙弼身上,想來他都未出手過。
趙淑看向趙弼,趙弼極爲敏銳,猛的擡頭看了一眼趙淑。他並未慌亂,而是溫和一笑。只是在別人眼裡那笑容很溫和,看在趙淑眼裡,確是十足十的陰冷。
“既是已無大礙,便散了吧。”孫老夫人冷冷了看了一眼若無其事的孫雲,冷哼一聲甩袖離去。
連進去看一眼的面子都不肯給!
孫家衆人自然亦是跟着她一道離去,倒是趙弼留了下來,孫家的人一走,頓時院子裡便空曠起來,趙弼揚聲道:“彭太醫,我等能進去看嗎?大家也都極擔心他。”他文質彬彬,有禮有度。
彭老太醫將門完全打開,讓出身體,“四殿下請。”
趙淑與太子對視一眼,太子微微搖頭,道:“我去看看,咱們便回去吧。”
“還是我們一起去吧。”她雖是極不想去看趙炎,但同宗同族,又是在靜馨園,不能讓別人看了笑話,便還是勉爲其難的去看一眼。
太子當先,永王領着趙淑隨後,堅決不讓她挨着衛廷司,秋彤與顏如玉知曉孫雲與趙淑交好,便也沒往趙淑跟前湊,只默默跟在身後。
趙弼爲表對太子的尊重,也未先進門。
衆人進了門,好幾位太醫都圍在十皇子身邊,此時十皇子剛從鬼門關出來,臉色極爲蒼白,虛弱的躺在牀上,見太子進來,他不知是愧疚還是害怕,身體一顫便更虛弱了。
“小十給皇兄請安,十九叔,阿君妹妹。”他掙扎着要起身行禮,卻被太子按住了。
“十弟,可好些了?”太子語調溫和的說,瞭解他的人便知曉,這樣的語調是極爲官方的,既不疏離也不親近,但又表達了對兄弟的關心。
太子,乃國朝繼承人,他的一言一行,均是有模板可效仿。
趙炎咳了一聲,道:“多謝皇兄關心,臣弟無事。”
“既是無事便好,好好養傷,養好傷,皇兄再來看你,四皇兄。”太子說罷看向一旁站着的趙弼,道:“十弟是四皇兄帶來的,還請四皇兄護送十弟回府。”
“是,太子放心。”趙弼恭順的道。
永王不知那條蛇是趙炎自己帶進去的,看他臉色蒼白全身虛弱,一副要死了的模樣,心疼他,伸手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趙淑只是冷眼看着,誰也沒再說話,看也看過了,太子與趙弼不過面上情誼,與趙炎更是從未深交,便領着人出了屋子,花也沒看,酒也沒怎麼喝,詩詞歌賦撫曲彈琴也都沒有,便各懷心思的回了府。
這場彷彿花了大力氣醞釀的大較量,不知因爲什麼便莫名其妙的結束了。
覺得最莫名其妙的便是趙弼了,他並未隨太子出靜馨園,而是留在雪芳閣,趙炎掙扎着坐起來,他忙上前幫忙,拿了大引枕墊在趙炎後背,讓他靠得舒服些。
“四哥,對不起,我沒用,我失敗了。”趙炎一臉的自責,說着還捶自己的腿,他被蛇咬的地方,在小腿腳環以下。
趙弼並未怪他,反而出聲安撫,並扯了他的手讓他莫要捶打自己,“不是你的錯,阿炎,這件事不該你來做,你是皇子!是我的兄弟!”
很顯然,這件事並非他安排,‘是我的兄弟’這幾個字,他是顫抖着說出來的,眼眸淬了冰般讓趙炎感到害怕。
不過很快,趙弼眼裡便被溫柔代替,彷彿天邊的太陽般,照亮趙炎昏暗的人生。
“對不起,四哥。”他不知該如何表達心中的懊惱和愧疚,以及深深的自責,只能蒼白的說對不起。
趙弼溫和的看着他,輕聲問:“是你四嫂讓你這麼做的?”
“恩。”趙儀點點頭,點頭後又心慌慌的開始解釋,“對不起四哥,我本來想給你個驚喜的,讓你擔心了。”
他娘只不過是個歌姬,雖長得貌美又生了他,母憑子貴,也得過恩寵好幾年,封了嬪,但他的出身乃很低很低,小時候,別人都不跟他玩兒,都看不起他,只有母親出身書香世家的四皇兄趙弼和他玩兒,照顧他,關心他,把他當兄弟,所以,他願意爲疼愛自己的四哥做任何事。
以前,父皇雖然寵他,但趙淑一進宮,不管趙淑如何不爭氣,不管她那個沒用的爹多麼的荒唐,父皇都把他放在一邊,去哄趙淑,他什麼也沒有,母親說他只有父皇的寵愛,但這樣的寵愛維持不了多久,果然,隨着他長大,龍寵漸失。
在宮裡,沒了恩寵,真的度日如年,他小的時候,便被教導,長大後會被封王,有封地,還可以帶母親到封地上去享清福。
但現在哪怕是大皇兄也未被封王,大傢俬底下都說,父皇不會封王了,太子也不會封,因爲他們都是新黨,他們要改革,以後不能當上皇帝的人,都只能靠宗人府養着,不能掌權,沒有封地。
這樣的日子怎麼過?他母親唯一的希望便是他能得一塊封地,然後把她接到封地上去享清福,兒孫滿堂,他不爭皇位,只想有個封地,僅此而已。
當孫四找到他,並言明讓他把毒蛇帶進靜馨園放在太子身邊,咬死太子,太子一死,四哥當上太子,登基後封他爲王。
太子,是不會封王的!所以,他毫不猶豫的答應了,爲此還跟捕蛇人學了好久才能將這條眼鏡蛇帶到曲水。
“以後,她讓你做什麼,你都要告訴我,我再告訴你要不要做,這樣太危險了,你是我的兄弟,四哥不想你有事,知道嗎?”
趙弼說得誠懇溫和,似乎是真的極爲在意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
“知道了四哥。”趙炎重重點頭,很是乖巧聽話,他不過比趙淑早出生幾個月,但面容看着比趙淑要老成許多,只是這智商,沒與他老成的面容成正比。
不過他長相卻隨了他母親,是極爲俊逸的,若人自信些,明朗些,封逍遙王也名符其實。
“十弟,你也十五了,該議親了,明日我讓母妃在父皇面前給你提一提,可有看重的?”趙弼突然轉移了話題,眼眸看着地面,不知從何處來的一隻小螞蟻在地上跑,他擡腳,輕輕一踩,然後一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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