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不同地點。
趙淑只覺得眼皮越跳越快,以至於都沒法好好休息,一顆心砰砰的跳得極快,像是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
“淑淑,還是心有不寧嗎?”衛廷司給她端來一杯溫茶,“擔心你父王?”
趙淑點點頭,“恩,此次水患,我總覺得會天下大亂,你說那些人是怎麼想的,有了天災還有製造人禍,難道便不怕遭天譴嗎?”
話這般說,但連她自己都覺得這是個造反的好機會,若她是那些藩王,明知道要被消滅掉,在天災來臨之時,不乘機反了纔是蠢。
衛廷司伸手爲她撫平眉宇間的憂愁,輕聲道:“放心,燕王沒那膽子。”
這樣的安慰,連他自己都覺得蒼白無力,如今已不是有沒有膽子的問題,而是不站起來反抗就要被滅掉,縱是燕王自己無那樣的膽子,他身邊的人也有。
更何況比鄰燕王封地的還有個景王和蜀王,這兩位可不是省油的燈,蜀王已在川蜀紮根兩代,早已是名符其實的蜀王,如今怎甘心被削掉?
“若是燕王有呢?老師去了蜀中,父王去了楚地,我這心裡亂得很。”若燕王和蜀王當真選擇在這個時候造反,那麼首當其衝的,必然是立威,殺了洛鵠和永王,還可往他們頭上潑髒水按罪名。
打着爲民請命的旗號,很容易便能得到百姓的支持。
衛廷司心疼的將她摟進懷裡,輕輕的揉着她的秀髮,輕聲寬慰,“放心吧,你父王和洛先生都不是一般人,他們都能自保的,不要多想了,明日便能見到結草居士,後日咱們便返京,如何?”
趙淑嘆了口氣,只能如此了,還能怎麼樣?她想過若不出京,若不問世事,便可能不會有危險,但怎麼可能?
“我帶你去個地方。”衛廷司似乎下定了決心,極爲慎重的說出這句話。
趙淑聞言看向他,“什麼地方?”有了上次看星星之事,如今她並不是很期待‘這個地方’。
衛廷司頗有些受傷,這些日子他深切的感覺到,想要打開趙淑的心,讓她將心給自己,似乎難如登天。
但他從未想過要放棄,這個女子是他很早便認定的,怎能輕易放棄?
“一個能讓你安心的地方。”衛廷司攬着她的腰,幾個縱身,飛檐走壁,一路出了城,大約一個時辰左右,便來到一處小村莊。
小村莊很安靜,沒有人,且房屋都極爲破敗,有種鬼村的感覺。
在村口大樹上歪歪斜斜的掛着一塊木牌子,牌子上寫着‘無人村’三個詭異大字,此三字更顯得村子詭異了。
趙淑仰頭與衛廷司對視,“你帶我來此處作甚?”本能的,她覺得此處絕不簡單。
衛廷司咧嘴一笑,還裝作要嚇唬她的樣子,扮起了鬼臉,“鬼村,你怕不怕?”
趙淑搖搖頭,她又不是沒看過鬼片,雖穿越過,重生過,但她還是矛盾的堅持自己心中的無神論,奇怪的堅持,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衛廷司泄氣,牽着她的手,一步步進了無人村,道旁處處是野草,破敗的房屋在大雨之後,散發出一股黴味,讓人幾乎要窒息。
“淑淑,你說你怕什麼?”衛廷司扯起閒話,企圖轉移趙淑的注意力,看她憂心忡忡的模樣,很是心疼。
“怕父王和老師有事。”趙淑實話實說。
衛廷司:……
說話間,已進了村,一路上,出了破敗的房子,便連一隻老鼠也無,“想不想聽這個村的故事?”
“恩。”反正走路也極無聊,趙淑並不是很在意,神色懨懨的點頭。
“相傳以前這個村子是及其繁華的,村子裡出了幾個善人,天上有個神仙聽說了,便想下凡來試一試這些人是否真的那麼善良。”
“於是,神仙便化作一醜陋男子,來到村子裡,一家家的乞討,那些人見他樣貌醜陋,臉上滿是膿包,便都拒絕讓他進門,只施捨了狗食給他吃,神仙感覺自己受到了欺騙,一怒之下,便想要懲罰村子裡的人,但此時出現了個女子。”
“女子很美,她不介意神仙的醜陋樣貌,更細心的爲他醫治臉上的膿包,日子一長,神仙便愛上了女子,慢慢的,神仙假裝被治好,露出了本來面目,於是他成功娶到了女子。”
故事說到此處,若尋常女子聽了,定會說些聽後感,然趙淑卻是後續都不問,只在心裡道一句,果然不管神仙還是凡人,都是要看臉的。
“但好景不長,村子裡好些女子,見那神仙長得貌美,便生了歹意。”說罷,他細細觀察趙淑深色,見她並無太多表情,又接着道:“女子們都想嫁給那神仙,但那神仙不願娶,一心只想與妻子過日子,村女們無奈,只得另想辦法,終於她們找到了機會,有一日神仙回了天上,村女們便將女子害死了。”
多麼俗套的故事,但趙淑知曉他要表達的意思,心中暖暖的。
“神仙回到村子,發現女子已死,他一怒之下給村子下了詛咒,但凡是這個村的人,住在這個村的人,都活不過三年,不管逃到哪裡都無用,於是這裡便成爲了無人村。”
淺顯的故事,很悲慼,從一個不善言辭的人嘴裡說出來,並不是那麼的感人,但趙淑知曉,這一定是個感人悽美的故事。
一個故事講完,衛廷司也牽着趙淑的手來到一處搖搖欲墜,滿是塵埃的屋子前,這裡似乎曾經住着一戶殷實人家,屋子門口處有兩對對聯,乃是完好。
衛廷司將身上的披風扯下來蓋在趙淑身上,“有機關,跟緊我,別亂摸亂碰。”他說。
趙淑點頭,“恩。”她就知道這個村子有問題,這世上哪有什麼詛咒,都是障眼法而已。
進了屋子,濃烈的黴味撲鼻而來,趙淑嗆了幾口,門一關,裡面便變得黑漆漆的,從外面看屋子,似乎不應該這樣黑,趙淑一時之間想不出緣由。
衛廷司攬着趙淑,道:“開門。”
隨着他聲音落下,突然有鐵板移動的聲音,嘎嘎的響,響聲過後,漆黑的屋子立刻被照明。
光的來源卻是地板之下,腳邊移開了一個口子,不大,僅容一人下去。
裡面射出來長明燈的光,將口子的樓梯顯現在兩人眼前,衛廷司牽着趙淑的手,“來。”
他先走下樓梯,然後才伸手去接趙淑。
趙淑扶着他的手,一步步走下狹窄的樓梯,不多會便出現在底下室內。
雖是地下室,卻並不悶,通風極好,也不熱,有清涼的風吹來。
“這是什麼地方?”趙淑環視四周,發現每隔一段距離便有灰衣人在站崗,見到衛廷司也不行禮,彷彿是木雕般。
下了樓梯後,是兩米多寬的通道,通道兩旁都是堅硬的岩石,在巖牆上被鑿了幾個凹槽,放了燈油,想來應該是鯨油,能用極長時間。
隨衛廷司穿過長長的通道,通道靜悄悄的,只聽到輕微的腳步聲和呼吸聲,趙淑第一次來這種地方,不知爲何,莫名的便有些安心。
“兵器庫。”衛廷司並未隱瞞,“還記得你給皇上的壽禮嗎?”
趙淑點頭,“記得。”她眼睛一亮,“難道你已造出來了?”
衛廷司點頭,伸手爲她理順粘在嘴角的髮絲,含笑道:“我一直在研究,是你給了我靈感,似乎又欠了你的人情。”
趙淑咧嘴一笑,這果然是能讓人安心的地方。
有種力量,叫恐懼,相對於被人喜愛,讓人恐懼更靠譜,趙淑一直堅信。
兩人走了一段距離,拐過七八個轉角,饒啊繞,終於繞到了一間較大的石室。
石室裡有三個門,彷彿傳說中的福地秘境般,生門死門什麼的,很玄乎,並無人看守。
自然,趙淑絕不會真的以爲無人看守,只是不知藏在何處而已。
衛廷司熟門熟路的打開其中一扇門,趙淑便問他:“這是生門嗎?”
“此門對於你,全是生門,但對於別人而已,全是死門。”衛廷司好笑的說道,神話傳說他亦是聽過的,心中也知曉都是假的,但他沒想到的是,趙淑竟會問這樣的問題。
聞言,趙淑一囧,臉頰飛上兩團緋紅,這可愛的瞬間,惹得衛廷司心中一窒。
過了門,便是一處懸崖,下方有轟隆隆的水聲傳來,似乎是身在瀑布之上。
這裡的林子很密,巨大的樹將懸崖上的鐵索橋遮得嚴嚴實實,趙淑低頭看去,是極深的高崖,她恐高,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
“走。”衛廷司道,帶着他在鐵索上幾個縱身,速度極快,趙淑感覺是眨眼間便已出現在對面。
懸崖對面卻是幾處石屋,僞裝得極好,屋子上爬滿了密密麻麻的蔓藤,若不是在屋子旁有灰衣人,根本便不知那是屋子,更別說從對面觀看了,從對面根本只看到密密麻麻的綠葉。
灰衣人見到衛廷司紛紛行禮,卻不說話,不過見到趙淑之時,都微微一愣。
衛廷司帶着她穿過小道,來到瀑布之下,到了此處,已是能看到一排排的屋子,裡面的陳設,均與外面的鐵匠鋪相差不大。
唯一有的區別是,裡面放了許多兵器。
“這個地方似乎還能練兵。”趙淑道,此處是密林深處,除了獵人,根本無人會來。
不過,想來此處是沒有獵人的。
衛廷司神秘一笑,“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