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郡主,小小年紀,就像個七八十歲的老嫗般,說什麼保護父王,那是你該做的事嗎?你現在該做的是,叫你家大人來和我說。”
霍白川總覺得趙淑哪裡不順眼,他想了許久纔想起,是眼前這個女孩沒有女孩該有的朝氣,像個老嫗般,與她稚嫩的臉龐太違和了。
她不介意不見她背後的人,但看着這麼個稚嫩的女孩掛着那雙彷彿歷經世間滄桑滿含心事的眼,他就非常之不舒服。
“霍先生,若您不答應我,霍姑姑永遠不可能好起來。”趙淑迎上他的眼睛,不慌不亂。
“姑姑?”霍白川上上下下打量了趙淑許久,“你倒真有幾分本事,竟連姑姑都叫上了。”不知他是嘲諷還是感嘆,趙淑已經看不到他的臉了,他已經越過她,只留下一句,“我會派人保護你父王,成全你這個孝女。”
趙淑懸在心口的巨石落下,眼淚都快出來了,沒人知道她在面對霍白川時是多緊張,若他非不答應該如何是好?
而且,雖然他比想象中年輕太多,也不會文縐縐的和她玩文字遊戲,更不會凶神惡煞的威脅她,只是風輕雲淡的說一些不找邊際的話,但她還是忍不住想到他便是風雲人物尚書令,百官之首,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天下熄。
“郡主,郡主,霍先生笑起來好好看啊。”綠蘿和小郭子走過來。
趙淑不理她,道:“去書房,叫小朱子過來。”
綠蘿閉嘴,郡主怎麼和別人不同,現在滿府的人都在說霍先生,有些年紀比她大一點的姐姐們甚至躲在暗處偷看,就是看一眼也臉紅心跳。
來到小書房,小朱子已經等在哪裡了,他知道趙淑定是有許多話要問,便送了銀子後早早的候在書房。
“先從王家說起。”趙淑坐下示意小朱子。
小朱子急忙稟報:“郡主,您進宮後,王家人的便散了,王家大公子和二公子去沈家求助,至今沒見沈家有什麼動作,不過奴才發現端王與沈家人有來往,每次都神神秘秘的。”
“想辦法逼端王,讓他狗急跳牆,把莫欽叫來,他明日要隨父王出京,不知我交代他辦的那件事辦得如何了。”
小郭子聽了轉身下去吩咐人叫莫欽,而小朱子繼續說,“王大人帶着範氏一狀將王寬祁告進了天牢,王家大亂,內外九房爭奪管家權多次大打出手,內九房一大部分人已經投靠了王大人,而外九房的人想要分宗,不過這時孫家一夜之間開了許多鋪子,將王家外九房的生意搶了精光,還挖走了許多夥計和掌櫃,如今王家便是個爛攤子。”
趙淑想起與孫雲的賭,想來這兩天她也沒閒着,這事放日後再說,便笑着道:“接着說
。”
“楊、張、江等王家的姻親都紛紛上門退親,剛嫁過去尚未有所出的王家女也被夫家退了回來。”說道這裡他擡眼偷偷看了一眼自家郡主,不知該不該說坊間傳言寧取永王女也不要王家媳這話。
退婚是她一開始設計好的,原本只想讓王家的人忙一些,加速王家內鬥,不要緊逼着皇伯父,讓皇伯父有時間等父王和謝運回來,沒想到能找到範氏,一下子便把王寬祁送進了天牢,“把那些退親的人家記下來,王家如日中天之時,求爹告奶的要娶王家女,如今王家落難,卻迫不及待的退親,這樣的人家斷斷不可往來。”
“是,”小朱子低眉順眼的回答。
“你是如何發現範氏的?”這個問題她想問很久了,此時才得空問。
說起範氏,小朱子現在都還心有餘悸,組織好了語言,道:“是張六發現的,當時奴才看時辰已經不早,便下令火燒王家家廟,沒想到就在外圍一件下人房裡找到了奄奄一息的範氏,當時她剛被折磨過,全身是血,雖然還有口氣,卻已經昏迷過去,張六起了惻隱之心,便把她背了出來。”
“恩,給張六家送百兩銀去,讓他爹孃置些田地。”趙淑制定的府兵制度中,便有禁賭,禁喝花酒,爲了讓他們改掉那些臭毛病,大筆獎勵都是直接發放到家裡。
小朱子心下高興,竟然直接是兩百兩,雖然不是給他的,但張六是跟着他出去執行任務才得的獎勵,他也有面子,可惜了張六是莫欽的人。
一旁小郭子暗暗下定決定,回去一定要好好訓斥那幫羔羊們,真是給他丟臉!
“楊家呢?”問完王家,趙淑纔想起楊仲這個麻煩,楊仲比王寬祁聰明,也比王寬祁能屈能伸,只個人物。
小朱子斂了心神,稟道:“楊家還在東門跪着呢,楊家的門生呼朋喚友上萬民請命書,請命皇上放了楊公子。”
“沒了?”趙淑有些不信,那麼大陣仗竟然只是讓放人,有些不值當了,不過王寬祁已經賠進去了,楊仲定是怕玩大了自取其辱。
“沒了。”
趙淑輕笑,楊家自有秋樘始對付,他們是政敵,她沒必要花精力去管楊家的事,她只需守好她的一畝三分地便是了。
“謝大人回來了嗎?”
小朱子搖頭,“未曾。”
“衛大人呢?”趙淑問。
“衛大人回了,還帶來了王沐舸,王沐舸子還活着,只是被關在囚車裡,如今柳煥柳大人正在審王沐舸,聽說現在柳大人兼管刑部,王家父子的案子都已移交刑部。”小朱子感覺很慚愧,滿京城的人都傳王三公子死了,他也沒查出人竟還活着,真是愧對郡主。
趙淑沉凝片刻,“無事,衛大人定是不想讓人知曉,所以纔會有王三公子已死這樣的傳言,日後定還要仔細些,對了,你有沒有辦法在宮裡安插些人,或者收買些人也行
。”
小朱子低眉,“奴才盡力。”宮裡有許多勢力,各世家的,各勳貴的,各王府的,還要皇上太后的,錯綜複雜,若想要在宮裡收買人容易暴露,還得安插新人進去,是需要大量時間的。
趙淑知曉不容易,便道:“慢慢來,最主要的是人要可靠,不可急躁,以免陰溝翻船。”
“是。”小朱子鬆了一口氣。
“太子有消息了嗎?”問了上面許多問題,把太子的問題放在最後,她心中忐忑,怕最後得到的是噩耗。
分明只是等待片刻,半分鐘都不到,但她卻覺得等了一個世紀,時間漫長得讓她發瘋,若太子死了,或是殘了,她都不敢去想象,這是無法承受的結局。
死了,她會內疚一輩子,殘了無緣皇位,她依然會內疚一輩子。
“下面的人傳來消息,各王的人都在找太子,所有皇子王爺的人馬很默契,如今還相安無事,但他們懷疑太子落在了景王的手裡。”
趙淑豁的站起來,“你說誰!”
“景王。”小朱子嚇了一跳,郡主的眼神太可怕了,彷彿要生吃人般。
趙淑心跳如雷,她沒想到竟是景王,竟是景王!
“你確定?”
“下面的人傳來的消息說,太子彷彿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用那件東西暫時保住了性命。”小朱子覺得自己幾乎是提着腦袋在稟報這件事。
趙淑來來回回的踱步,“你們得到消息,其他人肯定也得到了消息,如今景王在何處?”
“在西涼。”小朱子回答,親王不得詔,不得離開封地,而西涼諸郡便是景王的封地。
西涼,西涼,“王家五姑娘嫁去了西涼錢家?”趙淑猛的回頭問。
小朱子嚇得噗通跪在地上,“郡主,嫁入西涼錢家的是王家嫡長女,並不是五姑娘,五姑娘早已作古。”
所以和王太妃說的那些話,也是有謊話了,趙淑輕笑,瞧,趙淑,你其實和前世害你的人並沒有什麼兩樣,爲達目的,也是不擇手段的。
“王家嫡長女,與王繼陽王大人是一母同胞?”趙淑問。
“回郡主,錢王氏並非王老太師一脈,而是王老太師兄長的獨女。”小朱子爲了能做到事事通,特意背了各大世家的人物譜。
這個王家,趙淑都不知該說什麼了,“把這個消息告訴莫欽,他會隨父王去尋太子。”
這時,莫欽剛好到,“郡主喚屬下有何吩咐?”他來前正收拾行裝,和安排府上的守衛之事。
趙淑看向他,認真鄭重的鞠了一躬,“莫統領,請一定要保護好我父王,我已經沒了娘,不能再沒爹,請一定要保護好他
。”
鼻子一酸,眼眶便紅了。
“請郡主放心,除非屬下死,不然定護王爺周全!”莫欽第一次見到如此脆弱的郡主,雖然她極力掩飾心中的害怕,但他乃看得出,這個年幼的主子,很多事都震撼了她的心靈,原以爲,永遠恣意自信的郡主,此時卻卑微的給他鞠躬,求他保護好她的父親。
她才那麼小,想當年他這麼大的時候還在玩泥巴。
“郡主,王爺請您去沉鬆院,宮裡送來了膳食,王爺說等您一起用膳,霍姑娘和霍先生,還有端王殿下等人都到了。”門外傳來綠蘿的聲音。
趙淑聽了,問莫欽:“我交代你的事辦的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