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德知道趙弼下不定決心,不過她不着急,人都是慢慢逼出來的。
她淡淡的道:“你好好想想,這世上,你不去害人,總有人要來害你,而你以德報怨,卻總有人以怨報德,你的友好和不爭,總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知道爲什麼嗎?因爲大家都不是好人,不若不信,過幾日便知道,我說的話,句句屬實,人活在世上,不過短短几十年,若做不到寧我負天下人,也不要天下人負我,你終將只能做個失敗者,無數英雄人物,誰不是踏着累累白骨,成就的赫赫威名?”
一番話說完,她擺擺手,“我乏了。”
趙弼心一顆心瘋狂的跳動,默默轉身回了四皇子府。
他心中在激烈的掙扎,一個聲音告訴他,勝者爲王敗者爲寇,只要他成功了,天下就是他的。
而另一個聲音又告訴他,弒父篡位他也得不到想要的,因爲人心只能屈服於武力,而不會接納武力所帶來的地位。
他不敢賭,若逼宮成功了,那天下將再次硝煙四起,再次四分五裂,他手裡沒衛廷司多兵,他打不過。
可,若不試試,被人打入塵埃了,該怎麼辦?
蓁七重看他心事重重的,不由問:“怎麼了?可是娘娘跟你說了什麼?”
對於蓁七重,他是信任的,看向他,無助的道:“母妃讓我逼宮。”
“什麼!”蓁七重大驚,“不可,萬萬不可。”大驚過後,他急忙阻止,“若逼宮了,你將受萬世唾罵,我知道你不貪圖享樂,你有你自己的抱負,但若逼宮,將會有非常多的人對你羣起而攻之,不能這樣做!”
“你也覺得不該逼宮嗎?”他像個迷茫的孩子,不知自己該走哪一條岔路。
“是,不該逼宮,皇上目前對你器重,這麼多皇子中,唯獨對你不同些,相信我,會有辦法的。”蓁七重見他聽得進勸,鬆了口氣,同時在心中對懿德生起了警惕之心。
她怎麼可以慫恿他去逼宮,去弒父!作爲母親,怎麼忍心兒子受天下人,甚至是後世子孫的唾罵?一個弒父的人,逼宮的人,不管將來有多少豐功偉業,都將有污點跟隨。
他絕不允許任何人,壞他的身後名!
“對,肯定會有辦法的,不能走這步棋,走了就是萬丈深淵,毫無退路。”趙弼終於從迷茫中恢復過來,感激的看向蓁七重,“還好有你,不然我便要走錯路了。”
他眼裡已恢復清明,蓁七重輕笑,“我相信,沒有你做不到的事。”
被人相信的感覺,很奇妙,很好,趙弼也跟着笑起來,隨後揚聲道:“來人,將近幾日的情報拿過來給我看。”
不多會,他的心腹將情報都遞到他面前,他開始一個字一個字,仔仔細細的看,生怕錯過一個字。
包括郝書眉近來所做的一些小事,上面也寫得清清楚楚。
花了半個時辰,看完手裡的情報,他道:“父皇近來整頓科舉,應該不是非常順利。”說罷他提筆寫下幾個人的名字,對心腹道:“去給這些人遞個話,就說只要他們支持我,本殿下來日必遵舊制,廢新法。”
“是。”心腹飛快的去了。
蓁七重眼睛一亮,“好計謀。”
“哼,這羣老古董!”趙弼胸有成竹,志在必得。
趙淑同樣也收到了關於趙弼的情報,尤其是宮裡的,有秦吉在,皇宮盡在掌握之中。
小朱子將一張張宣紙鋪平了放在桌上,用鎮紙壓住,“郡主,未央宮那位竟想要逼宮,簡直太大逆不道了。”
“她是想讓父子相殘,以報復皇上,這個女人可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殺人不過頭點地,而折磨一個人,卻惡毒多了。”
趙淑說罷,將其中一張紙拿在手裡,對旁邊的衛廷司道:“你猜趙弼會逼宮嗎?”
“不會,他還沒走投無路。”衛廷司言簡意賅的道。
趙淑點點頭,“對,那麼,我就讓他走投無路。”
枯葉紛飛的季節,配上血色的夕陽,爲這個深秋,添了幾分讓人顫抖的恐懼力量。
翌日,趙淑秘密入宮,同時跟她一樣秘密入宮的還有孫雲,兩人在郝書眉的重華宮門口碰上。
“我以爲你不會來。”趙淑道。
“因爲我不會因爲你跟我關係好,就讓你。”孫雲嘴角含笑,勢必要與趙淑分個高下。
趙淑頷首,“那,拭目以待。”
郝書眉沒有吩咐人來開門,因爲她兩的到來,郝書眉根本毫無察覺。
直到兩人出現在她面前,她才憤怒的站起來,指着她們道:“你們想幹什麼?”
“幹什麼?你覺得我們是來幹什麼?”孫雲猶如貓逗耗子般,慢條斯理的,氣場上將郝書眉碾壓得什麼也不剩。
而趙淑則安分守己多了,她只是走到郝書眉的面前,擺擺手,小郭子將就郝書眉拉到一邊,她坐在主位上,看孫雲耍猴。
“你!”郝書眉氣得臉色鐵青,不過她也是膽色過人,並不害怕,只是非常的憤怒,她的地盤,神不知鬼不覺的進人,是對她的侮辱和挑釁。
不能忍!
但,這兩人能進來,可見她的人已經不可信了,她飛快的思索對策,然而,她想遍了方法,也無法助她好好無損的脫身。
“郝貴妃,消消氣,乖乖聽話,我讓趙弼給你做男寵。”孫雲道,說得天經地義,這樣的想法,不知她從哪裡來的。
不過,有了權利的女人,似乎沒有幾個沒個把面首男寵的。
趙淑表示理解,同時很慶幸太子沒有娶她,不然誰知道以後她會不會顛覆大庸,獨攬大權。
郝書眉聞言,皺了皺眉,以一種奇怪的眸光看孫雲,“你掌管了趙家,想來有許多面首吧?”
“能做我孫雲的面首,那必定是世間一等一的尤物,我不認爲誰有資格,尤其是蓁七重那種貨色,嘖嘖,勾欄院的都比他有姿色。”
趙淑聽不下去了,不得不出聲打斷,“你是來談論面首的,還是來談正事的?如果沒有正事要說,我就要先來了。”
孫雲朝趙淑挑挑眉,“好啊,你比我小,你先來,免得輸了說我以大欺小。”
呵,趙淑忍不住想笑,論年紀,本郡主能做你祖母,不過既然她都讓了,自己沒必要矯情,非要讓來讓去,多沒意思。
“郝貴妃,你也知道趙弼與蓁七重的事,對於這樣的男人,我不相信你還傻傻的要去原諒他,首先他欺騙你,你的感情,你的身體,這些年錯付,你必是不甘心,當然不甘心也沒用,在感情的世界裡,最大的心魔就是不甘,同爲女子,我勸你不要爲這樣的人不甘,忘卻前塵往事,我們重頭開始,如何?”
趙淑打算先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若實在不行再祭出殺手鐗,講道理,郝書眉雖然討厭,但在政治裡,沒用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如果郝書眉能與她攜手,那將如虎添翼。
郝書眉諷刺的看着趙淑,就近坐下,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抿了口,“郡主,你知道什麼是感情嗎?你經歷過嗎?你知道一顆空落落的心,被慢慢的填滿,直到他完完全全住進心裡,他的一句話能使我忍不住傻笑,忍不住一遍一遍回憶,那種心跳的感覺,你知道嗎?”
趙淑問自己,得到的答案是知道,知道一顆空落落的心被慢慢填滿的感覺,也知道慢慢長夜,會念着他的一言一行睡着的感覺,更知道心跳加速的感覺。
可,一份不純的感情,心動了,就是蠢,愚蠢。
“我只知道,人不能是非不分,不能對自己不負責,如果被傷害了,還要用自己受傷去感化他,那麼,這個人寧願不要,有句話叫做人不爲己天誅地滅,感情是自私的,你以爲趙弼做了皇帝蓁七重會放過你?”
郝書眉冷笑,“郡主以爲我怕他?”
“貴妃不要忘了,你是當今皇上的妃子,而不是下任皇上的,入宮,對於你來說,是一步錯棋,試問,一個利用女人的男人,可信嗎?”
趙淑依舊試圖去說動她,因爲這個女人能給趙弼帶來毀滅性的致命一擊,尤其是她自願配合的情況下。
只是,郝書眉發了瘋,她依舊是冷笑,趙淑口水說幹,也半點不動容。
“信不信,是我的事,願不願意爲他做事,也是我的事,郡主操的心也未免太多了,你以爲我會信你的話?別忘了,咱們之間有的可是血海深仇,終有一天,我定親手殺了你。”
她森然的道,目光嗜了血般可怕。
趙淑恍然,對了,她跟郝書眉有血海深仇,可她並不覺得有仇就不能合作。
思及此,她輕笑了起來,她愈發像個合格的政客了,鐵石心腸的政客。
“嘖嘖嘖,冤冤相報何時了,貴妃,你別忘了,你跟皇后一脈還有仇呢,當初郝國舅父子要殺太子,光這一條,就足夠誅九族的了。”孫雲插話道,“如今,這些年,你們郝家越發沒落,你難道還沒明白嗎?你對趙弼已經沒用了,當初他接觸你,不是因爲你多美,而是因爲你被懿德選中,僅此而已。”
“你住嘴,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如今還想跟本宮合作,門都沒有!”她怒聲大吼,“有本事就殺了本宮,只要本宮一日不死,就絕不會放棄殺你!”
最後一句,她是衝着趙淑說的。
“哎哎哎,郝書眉,她跟你有仇,我跟你又沒仇,不如你跟我合作?我幫你將趙弼弄到手,保證他跟狗一樣聽話,如何?”孫雲見縫插針,準備將郝書眉引誘到她那邊去。
郝書眉冷哼,“與虎爲謀,你以爲本宮不知你打的什麼主意?合作之事,絕無可能。”
“嘿,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孫雲氣得咬牙切齒,大道理說了那麼多,好處也都拋出來了,竟還不拒絕合作,她要沒耐心了。
郝書眉脖子一伸,“本宮怕你?”
“你不怕,但郝家的後人怕,除非你想讓郝家滅族,郝書眉,你既知道你父親死於我手,就該知道,本郡主從來不打誑語,只要你不配合,我就會將你們郝家的人,一個個凌遲處死!想想你的兄弟姐妹,想想你的族人,你但凡有點良心,就該替她們着想。”
既然已結仇,何不再結大一些?手染鮮血,又不是第一次,有人要置她於死地,她爲什麼不能反擊?
什麼道義,什麼正義,什麼無辜,當年她備受折磨的時候,這些東西在哪裡?
更何況,那些年積累的威名,不能浪費。
孫雲沒想到趙淑會說這樣的話,郝家雖漸漸沒落,但人卻絕對不少,滅族太嚴重了。
郝書眉聞言,大怒,她站起來,“趙淑,你這個魔鬼,你會遭報應的!夜半時分,你難道就沒聽到冤魂再向你索命嗎?”
“哪有冤魂?我趙淑所殺之人,哪一個是乾淨的?劣跡斑斑,何來的冤?郝書眉,識相的,乖乖聽話,否則,你父親的下場,就是郝家人的下場!”
趙淑說罷站起來,不準備再多說,慢慢走出去,“我需要你告訴趙弼一件事,辦妥了,郝家人無事,否則,來年我會親自帶你去她們的墳頭拔草。”
郝書眉氣得發抖,死死的咬着下脣,都咬出血了,也不覺得疼,她轉身,身體卻晃了晃,“好,我答應你,你要他知道什麼事?”
“等一下,等一下。”孫雲出聲打斷,然後走到孫雲面前,笑吟吟的道:“郝貴妃,怎麼能跟仇人合作呢?跟我合作,我保證將趙弼送給你做面首,絕不食言,我指天發誓,真的。”
她說到這裡,又對趙淑說:“阿君,她跟我合作,你不會遷怒郝家人吧?”
說滅郝家,不過是嚇唬郝書眉,她就算再無血性,也不會殺那麼多無辜的人,尤其是郝家漸漸沒落,根本不足爲懼。
“不會,只要她聽話,我不會動郝家的人,所以,你勝之不武啊。”趙淑搖搖頭,表示很不服氣。
孫雲卻是並不覺得勝之不武,臉皮很厚的拍拍郝書眉的肩,“貴妃,表態吧,我也只要你讓趙弼知道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