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通知到蓁七重跟前,蓁七重大驚,他沒想到趙淑在京城也敢大咧咧的鬧事,以前在江南也便罷了,明德帝看不到,然而天子腳下,她竟也如此膽大。
着實令他驚訝。
“先生,該如何處理?”管事對蓁七重是有些埋怨的,不過趙弼信賴蓁七重,兩人好得跟一個人似得,他不敢忤逆,更不敢說什麼斷袖之類的話。
蓁七重想了想,道:“以趙淑霸道的性格,她既光天化日之下包攬此事,必不會善罷甘休,總有一日會闖進來,速度通知管家,送我出府。”
他不能被讓趙淑在四皇子府抓住他。
“是。”管事也覺得離開是最好的辦法。
一切準備妥當,幾人準備從後門離開四皇子府,然而卻被趙淑的人堵了個正着,他們也不闖進府,只不允許蓁七重離開。
事情很快鬧大,趙弼是斷袖的傳言,迅速傳開,且傳得沸沸揚揚,明德帝得知此事時,懿德正好在身邊,她擔憂的道:“皇上,您剛給弼兒個差事,便遭受如此非議,實在是……皇上,臣妾未盡過母親責任,覺得極對不起弼兒,如今又看他受如此委屈,心裡難受至極,皇上,不如您將弼兒貶爲庶人吧,做個普通人,也不用受人構陷。”
爲帝者,多是生性多疑,虛則實之,實則虛之,明德帝一聽,覺得懿德言之有理,且趙弼雖無嫡子,卻有庶子,龍陽之好不能成立。
思量了片刻寒聲道:“阿君是越發不懂事了,竟幫着外人誣衊親兄長,是母后和朕太寵她,讓她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來人,去告訴阿君,讓她好生在府上做女工,莫要出門拋頭露面。”
粱允四帶着人來找趙淑的時候,她還在四皇子府叫囂,將嫉惡如仇表到極致。
“郡主,皇上讓您回去好生做女工,莫要再多管閒事。”他苦口婆心的說,並未爲難趙淑。
然而趙淑卻半點不給面子,指着他的鼻子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怎麼,難道皇上要包庇四皇兄?他如此不顧王法,置天下黎民於何地?此事我管定了,身爲皇室郡主,我誓要盡到自己的責任和義務,傳播維護國法正義,今日四皇兄能強扣他人夫君,破壞他人姻緣,他日就能欺男霸女橫行於世,此風不可長!”
粱允四眯了眯眼,心思轉了幾圈,以前的君郡主可不是這樣,以前做事雖霸道些,但卻不會如此公然反對皇上,難道有什麼打算?
他自己也是不喜趙弼的,想了想,他不多會便明白過來,能在明德帝身邊呆幾十年的人,豈能是愚蠢之輩。
想通後,他立刻冷着臉,吩咐身後的太監們道:“送郡主回府!”
“粱允四,你敢!”趙淑後退,同時小郭子和初春等人攔在她身前。
“郡主,對不住了,您還是得回府。”粱允四亦是不留情面,吩咐人將小郭子等人也壓上。
平日裡身手不俗的小郭子竟沒有反擊之力,幾個回合便被制住了,同時趙淑也被團團圍住。
受驚的百姓紛紛散開,但卻沒有離去。
“你們要遭報應的,欺負弱女子算什麼英雄好漢,放開我,你們放開我!”趙淑掙扎着,聲音很大。
然而,嗓門大,卻還是被送回了永王府,並責令不許出府。
這一幕,很快又傳遍了全城,趙淑在百姓成功樹立嫉惡如仇,匡扶正義的女巾幗形象。
而宮裡的人,卻各有打算,尤其是德妃。
她得到消息的時候,整整笑了一盞茶功夫,“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哈哈哈。”
“恭喜娘娘,賀喜娘娘,咱們的好日子到了。”身邊人立馬拍馬屁。
德妃笑夠了,淡淡的道:“謝運、楊仲歸隱,顏時忍只專注於革新制度,並不參與奪嫡之爭,剩下一個秋樘始,然而皇上卻嫌棄太子,皇后又得罪了太后,如今趙弼還是個斷袖,哈哈哈,這天下,很快就是本宮兒子的了。”
“娘娘,您忘了,咱們殿下已在東北掌權,永王受了傷,病了,殿下傳信來,永王就剩一口氣了。”
德妃聽罷,又得意的笑起來,“去,告訴咱們在朝中的大臣,明日請奏將趙弼貶爲庶人,皇室怎麼可以有斷袖?”
“是,奴婢這便去辦。”
德妃看到了除掉趙弼的大好時機,她沒有愚蠢的去明德帝面前直說,而是採用朝堂引動後宮的戰術。
而皇后,自然也不會什麼都不做,她身爲皇后,自然不比德妃,關於宮闈之事,有管轄權,她立刻去見明德帝。
“皇上,老四之事,您還得妥善處理,畢竟皇家顏面不容有失。”
明德帝冷哼一聲,“皇后,你是國母,母儀天下,怎聽信坊間謠傳?一點判斷力都沒有,人云亦云?”
皇后沒想到明德帝竟如此相信趙弼,心知不好,立刻跪下,“臣妾知罪,不該聽信傳言喪失判斷力。”
明德帝冷漠的看着她,生了大氣,“起來吧,朕還有國事要處理,皇后請回。”
皇后意識到失策,站起來,又屈膝行禮後退出了泰和殿,走出泰和殿後,白悅見她臉色不好,擔憂的問:“娘娘,皇上如何說?”
“皇上說本宮人云亦云。”她寒聲回道,氣得雙手握成拳,咬緊牙關,生怕自己失控。
白悅一凜,“皇上怎如此說娘娘,未免太不將娘娘的辛苦放在心裡了。”
皇后冷笑,“他逼本宮站隊,卻又覺得本宮是條養不熟的白眼狼,如今太后離宮,他自然不會再將本宮看在眼裡。”
白悅聞言,不知該說什麼話來安慰。
後宮中,但凡有野心的,都會有所動作,但有一人與他人不同,那就是郝書眉,她不求做下一個太后,不求權傾後宮,她只要趙弼。
然而她聽到了什麼?趙弼是斷袖?
女人,發起怒來,不亞於五雷轟頂。
郝書眉連夜出宮,直奔四皇子府,以前她也來過,趙弼的心腹都認識她,很自然的放行了。
當她看到蓁七重的時候,大笑三聲,轉身就走。
事情發展得太快,趙弼留在京城的心腹飛鴿傳書像趙弼要對應之策,遠在楚地的趙弼,並未見到衛廷司,他被告知衛廷司正在養傷,任何人不見。
大權未到手,卻又後院失火,雖然明德帝沒有任何反應,也表明了相信他,不相信傳言,但競爭者太多,他不敢賭。
於是,他連夜秘密回京。
在他回到京城之前,消失多時的衛廷司終於露面。
“你去哪裡了?”趙淑有些沒好氣的問。
他將一把火繩槍放在趙淑面前,然後將她拉入懷裡,“去辦大事去了。”
趙淑看到火繩槍的那一刻,皺起了眉頭,她掙脫開他的懷抱,拿起桌上的火繩槍,“是從東瀛傳來的?”
“恩,不過此物並不是東瀛產物,而是從遙遠的大洋彼岸漂洋過海而來,還有一種火炮,叫弗朗機炮,景王有這種東西。”
趙淑知道弗朗機,在中國歷史上,大約是明嘉靖元年,西拔牙人將火繩槍傳入日本,從此日本結束冷兵器時代,而嘉靖三年,明朝廷得到西班牙、葡萄牙新式火炮的製法,並用於戰爭。
到了萬曆年間,弗朗機炮已有多種品種,連發、小型、輕型等,是當時世界上最先進的武器。
如此時間對比,如今的大庸卻是要落後於中國歷史三個朝代文明,還停留在安史之亂前的文明階段。
不過,既能發現如此先進的武器,自然不能拒之門外。
“那麼相對來說,趙弼也有。”趙淑分析道,“上次不是殺掉那些商人了嗎?怎麼還有這種東西?”
“能帶來巨大利益的東西,怎麼可能會被輕易抹除掉?你上次設想並繪製圖案的火槍,比之弗朗機炮,雖在技術上要先進些,但終究只適合單兵作戰,而重型武器殺傷力更大。”
趙淑點點頭,吐了口濁氣,感覺有些無力,科技的短板,她是不能給再多的建議了。
想了想,道:“上次我給皇上壽辰之禮呢,你做出來沒有?”
衛廷司點頭,又搖頭,“做出來了,但有時候成功率並不高。”
“能用就好,任何一種新東西,都是經過歲月的打磨,從而變得越發實用好用,好了,你將這東西拿給我看,是有什麼計劃吧?”
衛廷司點了點她的鼻子,“恩,接二連三的出事,趙弼恐怕會狗急跳牆,你出京避避吧,京城馬上就要不太平了。”
趙淑頷首,“這就是你的計劃?”
“恩,我知道你也是這麼想的,歷史的罪人,總需要人來充當,趙弼就很不錯。”
愚蠢的人會讓自己備受非議,而聰明人則會讓自己受萬世頌揚。
當然,趙弼不是蠢人,但抵不過有人比他更優秀。
“我不走,我要跟在一起,再說了,他趙弼若敢動我分毫,我卸了他。”
她不走,一來,是不想錯過這歷史性的一刻,只要趙弼死了,她的命運才真正的改變,不敢假手於人,不敢大意。
一定要親眼看到趙弼死,身敗名裂,才能消去她心中的害怕和恨意。
曾經那些對不起自己的人,他們之所以有恃無恐,無非是趙弼做了皇帝,只要摧毀趙弼,太子當上皇帝,她才能真正的安心。
看到她眉宇間的戾氣,衛廷司心疼的將她拉入懷裡,摸摸她的頭,“好,無論在哪裡,我都會保護你,所以,不要擔心。”
“恩。”趙淑會心一笑,承了他的情。
翌日,朝堂上果然掀起一陣打壓趙弼的風潮,然而,這些大臣背後之人,卻忘了一點,若明德帝因此貶了趙弼,豈不是承認了這一皇室醜聞?
懿德他都能忍,趙弼之事,實不算大事,自然是死不承認,已證清白。
“讀聖賢書,爲明事理懂大義,爾等寒窗苦讀,位極人臣,卻如此隨波逐流人云亦云,朕深感寒心,諸卿均是受德高望重之士舉薦入朝,如此是非不分,聽信市井之言,實乃毫無半點賢臣之範,來人,傳朕旨意,即日起,重整科舉,但凡入仕,必得經過科舉一途,廢除舉薦之制。”
如今,地方上的革新順利進行,而諸位藩王,除景王之外,又全部削除,明德帝說話時腰桿硬了不少。
衆臣沒想到明德帝會如此迴應他們的請奏,但關恆、慧王、林朝英都是明德帝提拔的,顏時忍與秋樘始又致力於改革,自然不會反對。
無掌大權之人反對,便很快實施下去。
廢除世家舉薦制度,重視科舉,改變了世家對官場的壟斷,從此歷史跨入新格局。
明德帝的一生,對親人或許他做得不夠好,但在他當政的時期,削藩、變法,爲二十年後的大庸盛世奠定了絕對性的基礎。
作爲皇帝,他是當之無愧的英主。
可以說,他這一生,無憾了。
趙弼又逃過一劫,但德妃和皇后,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通過此事,德妃明白了一個道理,趙弼比太子難對付!
政客都懂一個道理,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很快,宮裡的女人,又凝結在了一起,就關於扳倒趙弼之事,達成高度一致,朝堂上,也並未停止過對趙弼的討伐。
趙淑在旁邊看着,絲毫沒有出手的意思,很聽明德帝的話,在府上做女工,更多的時間是和小侄子/皇弟們鬥地主。
明德帝正大刀闊斧的改革科舉制度,並要在年關開科,日理萬機,暫時忘了給永王府過繼嗣子之事。
而關於趙弼負面的消息,愈演愈烈,趙弼回京道,他的黨羽立刻集聚在四皇子府商討對策,但均想不出任何對策。
趙弼也秘密入宮見懿德,懿德對此事,倒是並不在意,她淡淡的道:“弼兒,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聲名是人說出來的,成王敗寇,只要你做了皇帝,史書任由你改寫,百姓必須對你畢恭畢敬,弼兒,不要在意這一分一毫的得失,你是做大事的人,母妃相信你。”
趙弼聽了這番話,如受重擊,不可置信的看着懿德,“母妃,您是讓兒子逼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