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乾清宮裡炸開鍋
那頭的唐嬤嬤在裕王福晉處得了準信兒,心裡有了譜兒死死閉上了嘴,在慈寧宮中當起了正兒八經的眼線不提,這頭的乾清宮也在萬壽節的翌日,一切恢復正常之後,後腳趕着前腳的迎來了如同雪花般的奏摺——
“碩王嶽禮雖爲親王,身份尊貴,可豈能不顧君臣之別?藉機請求皇上賜名本已有所逾越,還意指賢怡親王與恂郡王名諱,即便未有明規責令避諱,二王卻畢竟是皇上之親叔父,一位深受先帝爺聖心,一位德蒙皇上恩赦加封,碩王此舉豈不是不將二王放在眼裡,不將皇家宗室放在眼裡,不將賜予二王名諱的聖祖爺放在眼裡?”
“奴才複議,國有祥瑞,必出禎祥,禎祥二字本就尊貴非常,乃常人不可及也,碩王此舉實在荒謬,以二王之名爲其子名諱,難不成是將自己比作聖祖爺?真是其心可誅!”
“老臣複議,先帝爺名諱本就與‘禎’字同音,爲此還特下明旨更改恂郡王名諱,碩王此舉難不成是覺得自己比與先帝爺同出一母的恂郡王還要尊貴?還是說乾脆就覺得自己的兒子堪比先帝?實乃不孝不忠不敬不悌之輩!”
“老臣複議,自世祖朝至今,先輩祖宗皆是尊佛重道,然碩王內裡藏奸染指佛像是爲何意?豈不是想陷皇上於不義之地?望皇上收回成命,嚴加懲貸!”
“奴才/臣等複議,望皇上收回成命,嚴加懲貸!”
“你們……”
弘曆雖然因着在自個兒萬壽節上出了血光,深覺晦氣,心裡頭也有些個不豫,可不得不說碩王此人還是拍馬屁拍得讓他極爲歡心,再加上對方十數年來無子誕生,自己剛說賜名便後腳趕着前腳的生下了個兒子,便更是讓他頗覺得意,覺得老天爺都順着他,上趕着來給他長臉,如此,見到底下這一個個的皆是跟他對着幹,說完了禮制說先帝,說完了先帝又說老天,弘曆不由得被徹底的激起了左性兒,臉色猛地一沉——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一個個就想着讓朕朝令夕改,你們說他不將宗室放在眼裡,你們又將朕放在眼裡了麼?”
“雖說天子之言皆爲聖旨,可此番賜名卻畢竟尚未下發明旨,如此,又何以稱得上是朝令夕改?”
如果能夠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相安無事,允裪自是不想上趕着來拉弘曆的仇恨,可是從另一方面來說,自上回的祖宗庭訓之後,弘曆與輔政大臣之間本就已經生出了齟齬,與其已經招了不待見還畏畏縮縮的妄想去討好,倒還不如大事小事兒皆是按照禮制規矩來走,以圖不負老爺子所託,抱着這樣的心態,便只見允裪一撩蟒袍——
“碩王此舉本就逾越之處頗多,礙着昨個兒是皇上壽誕不宜掃興,奴才才隱忍不發,可是今個兒瞧見滿朝憤慨,卻有幾句話不吐不快。”
允裪舉止恭敬,臉上卻是面沉如鐵。
“碩王雖得先祖加恩封爲親王,卻並不是咱們正兒八經的愛新覺羅宗室,於禮制上本就得稍次一成方算合規矩,而其卻無半點自知橫立於衆王之前,此,是爲不矩;其二,雖有主上賜不敢辭之說,卻並不代表做臣子的便可以藉此來狂妄求恩,若不然以後人人都學着碩王這般,朝綱豈不是要大亂?此,是爲不慎;其三,正如同方纔諸位所言,雖然並未有明規勒令避諸王名諱,可上是上,下是下,爲下又怎可以下謀上,豈不是目中無人,意亂皇家之本?此,是爲不忠;其四,雖然鬼神之說不能多信,然對於福澤我大清的神佛卻不可不誠不可不敬,碩王爲求一己之私褻瀆神靈,若招來上天震怒降以災難,豈不是禍國殃民,此,是爲不敬不義。”
“你……”
“皇上向來待下寬厚,可對於這般不矩不慎不忠不敬不義之輩,又何須如此恩厚?”允裪看都懶得看因着他這番話腿肚子都已經開是抖的碩王嶽禮,“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望皇上三思,莫爲此人一意孤行而亂威名。”
“奴才/臣等複議,往皇上三思!”
弘曆被這番話給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昇天,可此時若是說這話的是旁人,他或許還能夠大罵一句豈有此理隨之大怒於面,可面對着這手握先帝遺訓句句話不離祖宗家法猶如刺蝟一般沒法下手的允裪,就是再不情願也總是有所忌諱,只能活活把自己氣得憋不出一個字——
“皇兄息怒,十二叔這到底也是爲着您好嘛,您是天下之主,萬民效仿之人,一旦您這兒……這天下間的風氣不是也立馬跟着變了?”
嶽禮本就不是什麼有勇有謀之輩,見到這般有志一同全朝自己發難的陣仗,自是被嚇出了一聲冷汗,可還沒等他哆嗦着腿上前請罪,卻又被弘晝那甩過來的一個似笑非笑的眼神給定在了原地,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對方慢悠悠的出列——
“您是知道臣弟向來是個沒本事的,這能想到的話兒又被叔王和衆大臣們給說了個乾淨,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麼別的話來規勸皇兄,可是……”看着嶽禮那幾乎快要變成青紫的臉色,弘晝眼中飛快的閃過了一絲精光,“臣弟本來是想着這碩王好不容易來了京城,以往也沒怎麼走動過,又加上府裡頭唯二的兩個福晉皆是有了身孕,想要以表地主之誼的給送上點禮,算盡了宗室的心意,可是這打聽來打聽去,竟是打聽出了個極有意思的消息。”
弘曆雖不知道弘晝的深淺,卻到底是從小一起長大,怎麼着也知道對方是個極爲難纏的主兒,如此,一聽這話兒便是不由得心中一突——
“什麼消息?”
“原本啊,臣弟想着能讓碩親王巴巴的來請皇上賜名,那側福晉怎麼也應該是個出身名門的主兒,便想着既然要送便乾脆送點人家可心的東西,省得讓人家以爲咱們這北京城裡頭的爺們兒沒一個知情理的,可是臣弟卻是怎麼着也沒想到,那位側福晉的出身竟是個……”弘晝望着臉都嚇白了的嶽禮輕輕吐出最後兩個字,“舞女。”
“什麼?!”
此言一出,滿朝譁然,這倒並不是說在場的就沒有家中養着歌姬戲子舞女之流的人,只是這有一句說一句,卻到底是個上不得檯面的身份,就是再寵愛再得心意,折騰成個格格庶福晉也就算是頂了天了,畢竟這出朝爲官亦或是宗室王爺,重色也好紈絝也罷,臉上那層皮總歸是最爲緊要的,如此之下,聽到這嶽禮竟是沒規沒距的將個舞女擡舉成了側福晉,殿中不由得頓時炸開了鍋,而首先開炮便是先前狠狠炮轟了嶽禮一頓的允裪——
“富察嶽禮,你真是好大的膽子!”允裪臉黑得跟鍋底灰一樣,說起話來也沒了先前平靜,怒瞪着眼一副要吃了對方的模樣兒,“身爲王爺不知半點禮制規矩,於先帝爺孝期之內孕有子嗣本就已經頗讓人詬病,念及你至今尚未一兒半子也就罷了,可你怎麼敢爲着這樣一個賤籍女子所出的子嗣來懇請皇上賜名,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不成?!”
“我,不,奴才,奴才……”
“奴什麼才,你是覺得你兒子的面子比皇上的面子還要重要麼?這傳出去豈不是讓天下人拿着咱們皇家當笑話看?”所謂遷怒並不是只有弘曆連帶着鈕祜祿氏二人會,如此,便只見氣急了的允裪罵完一通之後又將視線轉到了一旁的富察傅清身上,“你們富察氏一門也算是得盡了皇恩聖寵,不知道忠心皇事以全恩典便罷了,怎麼連起碼的規矩都沒有了,這便是你們富察家的教養?真真是豈有此理!”
“奴才,奴才知罪,請皇上降罪……”
“不不,都是奴才的錯,傅清大人對此並不知情,望皇上開恩……”
什麼叫做不怕神一般的對手,只怕豬一般的隊友,傅清這會兒算是徹底明白這個道理了,聽着允裪這一番將富察家列祖列宗碼到頭的話心裡窩火得幾欲吐血,而沒有最吐血只有更吐血,傅清這頭話音剛落,便只見另一頭看見不但得罪了滿朝文武還得罪上了自個兒本家人的嶽禮後腳趕着前腳的出了聲,只聽得原本跪得恭敬的傅清身形一晃,可還沒等他深呼一口氣強壓下此刻暴打嶽禮一頓的衝動再度開口請罪,弘晝卻是‘撲哧’笑出了聲——
“我雖然論資排輩比不得諸位叔王,可在朝上當差也不是一回兩回了,謝恩的見過不少,請罪的也見不過不少,卻惟獨沒見過這般討價還價的,碩親王,你可真是讓小王開了眼界……”弘晝本就極度不待見富察家的人,說起話來自是怎麼戳人心肺怎麼說,“你們這富察家的人可還真是相親相愛,羨煞旁人啊!”
“奴才,奴才不是這個意思,奴才怎麼會有這個意思,望皇上明鑑啊……”
“行了,你們……”
在衆大臣以及允裪弘晝這一番連消帶打之下,弘曆的臉色也是難看極了,對一而再再而三鬧出幺蛾子的富察家也是不由得越發不滿,而正當他剛準備出聲懲戒一二揭過此事,卻只見向來懂規矩知本分從不在朝上露面的吳書來急匆匆的從外而來,拋下了一道炸雷——
“主子爺,儲秀宮的賢嬪娘娘有喜了!”
跟着窩看富察家怎麼一點點下馬~~=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