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臘梅獻計出狠招
“豈有此理,簡直是豈有此理!”
“主子……”
“高氏那個賤人,真真是反了天不成?表面上一副唯唯諾諾萬事以我爲先的模樣兒,背地裡竟是鼓動着高斌這個老傢伙在皇上面前攪風攪雨……”
魏碧涵並不是個蠢人,即便作爲一個從低處爬上來的嬪妃,對於前朝的局勢很有些拿捏不穩,也不像景嫺那般能夠面面俱到的分析到位,可卻怎麼都不至於着了道還瞧不出個原因爲何,穩下神來一思二量,自然而然就將目光鎖定到了儲秀宮頭上——
“天上有路她不走,地獄無門卻偏來闖,她是當真以爲我不敢將她那點子破事給捅出去?還是以爲憑着高斌那個老傢伙的頂戴花翎就能護得住她?想要魚死網破,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斤兩!”
“主子息怒,賢嬪娘娘雖然侍奉皇上多年,在後宮尚算有着一畝之地,可自打跟皇后娘娘鬧翻了以後,地位寵愛就大不復從前了,不然皇上怎麼會轉頭就將五阿哥交託給了您呢?說到底,皇上心裡頭最愛重的還是您,您可不能因爲這口閒氣而自亂了陣腳啊!”
“愛重?閒氣?你懂什麼?”
臘梅一番溫言相慰雖說是句句出於好意,可聽在此刻正是怒上心頭的魏碧涵耳裡,卻是怎麼聽就怎麼覺得刺耳——
“你以爲將五阿哥扔到了延禧宮就算是愛重?呵,若真是愛重怎麼不一併給改了玉牒,讓本宮養也養得名正言順?你又以爲高斌那個老傢伙這番行事只是爲了去一去本宮的風頭,給他那個賤骨頭女兒順一順氣兒?錯了,全錯了!”
魏碧涵越說越來火,只見她那原本尚算清秀的眉眼猙獰成一團,聲音也跟着越發的陰沉。
“有什麼樣的爹就有什麼樣的女兒,不過是個那個賤人一樣表面一套背面一套,表面上一副爲君盡忠的模樣兒,實際上哪句話不是在指着本宮罵?說本宮福澤不夠,說本宮其心不正,說本宮以下逾上,說本宮目中無人……好,真真是好,真是以爲本宮家中無人,仗着自己個兒官拜大學士本宮就拿他沒得辦法,只能任着他們倆父女無法無天了?天真,真是天真,本宮倒要讓他們嘗一嘗那賠了夫人又折兵的滋味兒!”
“主子,您……”
早就投靠了景嫺的冬雪原本是一心想要明哲保身,壓根不打算摻和上這攤子亂事,可聽着魏碧涵這全然不似一時衝動所致的狠辣言辭,卻仍是忍不住猛的打了個激靈,想到這魏碧涵若是真的捅出了大亂子,自己身爲近身侍婢少不得要事後倒黴,嚴重的甚至會被拿去堵槍口,便再也坐不住,戰戰兢兢的出了聲——
“主子深謀遠慮遠非奴才等人可以攀比,可臘梅有一句話說得對,您,您可別爲着一時衝動而昏了頭腦,自己將自己給搭進去啊,不然豈不是恰恰稱了儲秀宮的心意去?等到那時候,高大學士可不就更有話說了?”
“一時衝動?呵,你們倒是給我想個冷靜而爲的法子來呀?”
魏碧涵此人心計頗深,腦子也轉得很是快,如此就自然不會不知道以自己如今的能力很難去與那已然歷經了兩朝的高家以較長短,即便是手握着高子吟自傷子嗣以此陷害中宮的證據,一個不小心也很容易將自己搭進去,招盡上上下下的不待見,甚至從此被重顏面重上天的弘曆打入冷宮,再不得翻身,可知道歸知道,明白歸明白,眼見着對方這般囂張的欺上了門,直接在她臉上狠狠颳了個脆響,魏碧涵卻是怎麼都壓不下心中的這口惡氣——
“一個兩個全是廢物!不中用也就算了,眼看着自家主子被旁人逼到了這份上,竟是還只會叫本宮冷靜,叫本宮忍讓,除了這些個無用至極的話,你們還會什麼?!”
“主子息怒,是奴才無能!”
“主子,您彆氣了,若是真的氣到了自己個兒,那就真真是不抵了!”
都是十幾歲的大好年齡,都是剛進宮沒幾年,心裡頭還有的是盼頭的時候,臘梅雖知道以自己的姿容不可能像魏碧涵那般得弘曆的青眼,從而翻身成主,可眼見着寧壽宮,長春宮,翊坤宮得眼的大宮女走到哪兒都少不了人上前恭維,過得比些不太受寵的嬪妃還要風生水起,心裡頭自然是有着一團火,再加上眼見着自家主子都將話兒說到了這個份上,就更是少不了憋足了一口氣想要爭一回氣,如此,便只見她略帶鄙夷的瞥了眼只會埋頭請罪的冬雪,膝行兩步上前道——
“奴才知道您心頭上的那口氣兒不順,也知道您是受了不少委屈吃了不少苦才走到今日,眼見着好不容易就要守得雲開見月明,卻冷不丁的徒生波瀾,心裡頭自是少不了覺得堵得慌,不過若是您鐵了心想要順一順這口氣兒,卻也不是沒得半點法子……”
“哦?”
魏碧涵出身卑微,家中滿打滿算除了個魏清泰,以及隔了幾個彎兒的表姐夫福倫還尚算能拿得上臺面之外,就再無什麼有本事的,如此,甭說是去與兩世爲人,上有聖母皇太后庇佑,次有那拉家做靠山,下有容嬤嬤李嬤嬤幫襯的景嫺相提並論,也不說去與外有富察家頂着,內有成了半個人精的秦嬤嬤提點的富察明玉以較高低,亦不說去與尚有個大學士當爹,在宮裡宮外還算說得上話的高子吟去正面爭鋒,就是比起一般出身不顯卻怎麼着都有家族幫襯,亦或是身邊人得力的嬪妃,都是差了老大一截兒……魏碧涵從不覺得自己比任何人差,甚至覺得自己比誰都要適合後宮,是當之無愧的後宮女主人,卻偏偏是輸在了出身之上,因爲此般心態,眼見着高子吟攛掇着高斌唱出這場戲,她心中才會這樣不忿,這般之下,看着臘梅經過自己一番數落自己竟是如同開了竅一般的獻起了計,魏碧涵不由得找到了點平衡,同時也生出了點子期盼。
“你與我同批進宮,除卻這主僕身份,亦是再親近沒有的姐妹,俗話說得好,這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只要你陪着我過了這一關,我以後決計是不會虧待你的!”
魏碧涵雖然對於前朝大局不甚瞭解,可到底知道這能成爲宮女少不得是八旗包衣,說不定這上上下下里裡外外就有的什麼用得上的關係,得上點足以顛覆全局的消息,如此想着,魏碧涵不由得一掃之前的猙獰,笑意盈盈的扶起臘梅——
“這地上涼,有什麼話咱們姐妹倆坐着好好說,可別這主僕身份給限制了,又惹得你傷了身。”
“主子……”
魏碧涵是從低位爬上來的不錯,可越是如此,她便越是在意自己的出身,越是時時刻刻不忘端着自己的那副主子的架子,如此,得以對方如此相待的臘梅不由得有些受寵若驚,同時也愈發的堅定了心中所想,壓低了聲音便只聽她道——
“如您先前所言,在前朝,咱們確實是使不上勁,畢竟這高斌能爬上今日的地位,也非一日之寒,在前朝自是有着咱們意料不到的勢力,可是這在後宮,在這旁人將手伸得再長怕也伸不到頭的地兒,咱們卻有的是力兒可以使……”
“哦?”
“奴才有個同鄉叫小喜子在御藥房裡頭當差,因着家中沒有銀子打點,爲人不太懂得變通,一直做些打雜的粗活,可前幾日奴才去御藥房催五阿哥的湯藥的時候,卻無意中得到了個信兒……”指了指儲秀宮的方向,“說是那位不知道哪兒不對,一天三趟的傳陳太醫過去,然而不瞧還好,越瞧卻是越來越嚴重,鬧得御藥房就沒一時清閒過,而最最不對勁的,按理來說這各宮各院開了什麼藥用了什麼藥都是要備檔存案的,就是那湯藥渣滓也是不可隨便處理的,可這平時都應該由小喜子來乾的粗活卻是由陳太醫親自而爲,還塞了銀子給小喜子讓他哪兒涼快哪兒呆着去,這不是擺明了有蹊蹺?”
“有這回事兒?”
“千真萬確,在這節骨眼上奴才哪敢誑您呀?只是之前想着這事兒還沒鬧明白才遲遲沒有告予您知,可眼下里既然已經火燒上了眉頭,咱們不如干脆就坐實了這件事,給那位下一劑猛藥,反正那御藥房人多手雜的,想要趁機行事並不算太難,而就是萬一被察覺了出來,首當其衝的也是那古古怪怪的陳太醫,再往下查下去,保不齊就將那位之前那檔子破事給一併捅了出來,這般,可不就等於除了個心腹大患,讓您再無半點後顧之憂了?”
“這倒不失爲是個好辦法,只是……”
聽到能夠徹底除掉高子吟,以絕對方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再鬧出來的反擊,魏碧涵不由得眼前一亮,可同時想到自己手頭能用不多的人手,卻又有些遲疑——
“只是這能用得上的人……”
“不就是小喜子了?”
眼見着自家主子不但沒有駁斥自己的提議,反意一副頗爲認同的模樣兒,臘梅很是有些鬆了口氣,同時也少不了有些喜出望外,腦子不由得就轉得越發活絡了起來——
“小喜子一直羨慕奴才能跟個有本事的主子,說這是奴才修了幾世纔來的福氣,若是真的能爲主子所用,進了主子的眼,那傢伙高興還來不及呢,又怎麼會有半點推脫?畢竟這在宮裡頭庸庸碌碌是一世,風風光光也是一世,水往低處流,人又誰不想往高處走?不是奴才王婆賣瓜,那小喜子幹旁的事兒或許不一定能成,若是那在御藥房裡頭幹慣了的事兒,誰也沒他靠得住,只要主子信任奴才,奴才保管將此事幹得漂漂亮亮,不留半點痕跡!”
“好,很好,臘梅啊,你不愧是我的好姐妹……”
“主子言重了,能爲主子效力是奴才的本分,畢竟,這隻有您好了,咱們才能跟着好不是?”
“正是這個理兒,你放心,等到本宮出了頭,決計不會忘記你今日的功勞!”
“主子……”
被逼得沒了法子的魏碧涵和一心想要出頭的臘梅可謂是各自心懷鬼胎,卻又一拍即合,說得越發來勁兒,越發來神兒,可聽在早在一旁跪得已然膝下麻木的冬雪耳裡,卻是怎麼聽怎麼覺得心下生寒,退出門外便抄着小路直奔翊坤宮而去——
這後宮怕是要出大亂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