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弘晝多隆謀中宮
“乾爹,您可見着了吧?這回兒可不是兒子腦子一時發昏幹出了什麼傻事,而是那一男一女早就勾搭上了有意陷兒子於不義,耳聽爲虛眼見爲實,這下您信兒子的話了吧?”
“瞧着倒是有點意思。”
正如同景嫺所料的一般,多隆確實不是什麼好惹的主兒,雖說平日裡沒什麼架子上上下下都能玩到一塊兒極好說話,可是這人要臉樹要皮,在這京城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一畝三分地裡頭被折了這麼大一番顏面,多隆心裡頭怎麼可能對富察皓禎沒得半點計較?更別說臉上被揮了拳頭不算,還一路鬧進了紫禁城裡,在裡頭得了一番埋怨不止回家還遭了老頭子好大一通訓,如此之下,多隆怎麼可能會不心心念唸的盯上富察皓禎?
而說來也是這皓禎走黴運,若得罪的是個普通的宗室倒就罷了,頂天就是在宗室裡頭招點不待見,而若是多隆是個好性兒的也沒什麼,畢竟如今富察家因着富察明玉水漲船高,不看僧面看佛面,只要他沒上趕着送出什麼小辮子讓人抓轉頭也就揭過去了,可是這無獨有偶,偏偏多隆就不是個普通宗室,亦不是個吃了癟只會往肚裡吞的主兒,心裡打定了主意,自是前腳才從直郡王府出來,後腳就直接殺到了身爲自己乾爹且更爲看富察家上下不順眼的和親王那兒,拉着同樣一肚子壞水的弘晝開始打起了碩王府的主意——
“這小子倒是個膽肥的,剛被皇上訓了沒幾天轉頭就又敢插手起此事,難不成還真以爲皇上重重提起輕輕放下便是怕了他們富察家?”
“乾爹,您這就不知道了吧?俗話說得好,這色字頭上一把刀,以往只聽旁人說那碩王世子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優秀,如何如何文武雙全,可到了這女色上頭還不是跟個榆木似的,被個女人拿捏得死死的?”
多隆本就聰明,雖然額娘死得早,可勝在有個醒事的阿瑪,和身爲五福晉且拿他當自家孩子一樣疼的姨母,如此,在直郡王府與和親王府兩兩相加的調/教之下,多隆自是跟他乾爹一般,表面憨厚內裡卻精明得到了頭兒,眼珠子一轉便直中紅心——
“在龍源樓那會兒我就覺得那丫頭不對路,這年頭身世可憐生活窘迫的多了去了,可她一沒斷手二沒斷腳,有眼力見兒的活做不了難不成連個繡娘丫鬟都做不好?偏偏要去賣唱?好,退一萬步來說,賣唱就罷了,我就當她是家中還要老父要照料放不下心,覺得賣唱既來錢來得快又能顧得上家裡頭,可現在人也死了,她還要折騰這麼出賣身葬父的戲碼,不是心比天高,打着一朝麻雀變鳳凰的主意是什麼?”
“哦?你倒是將什麼都看得清楚,不過爺就覺得奇怪了,這姓白的丫頭前腳才擺好攤子唱上曲兒,怎麼這人後腳就到了?是他真有心有靈犀啊,還是你這小子玩了什麼花樣引了他入套兒啊?”
“還是乾爹您老人家英明!”
眼見着被弘晝戳開了心中的小九九,多隆也不推駁,只摸着剃得光亮亮的頭頂嘿嘿一笑,笑得要多狗腿就有多狗腿——
“這不是兒子看着那耗子正着急上火的滿城找這丫頭想要成全他一回麼?說白了,總不會老天爺好不容易憐惜我一回給了我這麼大個辮子抓我還不上道兒吧?”
“那接下來你又準備怎麼做?”
“那當然是等着他們狼狽爲奸,米已成炊之後再一次性給他捅出來啊,到時候我倒要看看他那在外的名頭怎麼破,嘴裡還能吐出什麼話,您瞧……”
“我呸,說你小子傻還真是沒冤了你!”
比起搗鼓壞水玩小心思折騰損招,若是弘晝甘認其二,這滿大清怕是就沒人敢認第一,一聽這話兒不由得摺扇一合,對準多隆的頭頂就是一聲脆響——
“爺還以爲你終於被你阿瑪訓得開了竅,琢磨出了什麼妙計,沒想到一來二去竟是隻折騰上了這些個婦人長舌之計,你這腦子裡裝的到底是漿糊還是豆腐渣滓?”
“兒子再怎麼着比起乾爹那肯定是上不了檯面的,不如干爹明示一二,也讓兒子好生學學?”
“這不說八旗子弟,就是那個自詡高風亮節的漢臣在外頭養外室的也不少見,你到時候一次性捅出來頂破天能捅出什麼玩意兒?即便那個姓白的丫頭如今正值熱孝,說出去着實不算好聽,可你什麼時候見過這錯會算在男人身上?而就是退上一萬步來說,那碩王府想要尚主的算盤因此打破,可除此之外,你還能將他怎麼着?他若是個聰明的,說全是看着那丫頭可憐又被那丫頭勾引了,到時候那丫頭倒是少不得被賞個自盡,可他不還是不痛不癢的沒傷到根基?小多子,爺說你就不能有點出息,算盤打得大點?”
“那,那照乾爹的意思呢?”
“你說這耗子最大的依仗是什麼?無非是碩王府那頂子爵位和富察家這顆大樹,可是這歸根究底的說起來碩王府又有什麼了不得的根基?既無兵力又無實權,而這爵位什麼的看起來雖然穩固,在這天子腳下京師重地一旦得罪了點不該得罪的人,引得有心人蔘上一參堵上一堵不還是分分鐘的事情?如此之下,只要讓他們失了富察家這顆大樹,沒了這點依仗,想要讓他們倒下去還有什麼難的?”
“呃?可是皇后娘娘與碩王福晉走動得不挺勤的麼?聽人說這爲耗子擇親的事兒也是皇后娘娘主動提出來的,中宮的態度很明顯,碩王府也不是傻得沒邊的,自是哄着逢迎着,怎麼可能會白白去跟富察家鬧不痛快?”
“這人爲什麼會互相扶持?說白了要麼是家族羈絆要麼是有共同利益。”
弘晝出了名就是個小心眼愛記仇,想着當年富察家的奪女之仇,只恨不得將這家子從上到家都一網打盡了纔好——
“中宮爲什麼放着自家本家那麼多子侄不提攜偏偏瞧上這個外八路的耗子?說到底不就是看在他們家有個王爵,再不濟總歸會是個郡王福晉,若是家世往好裡挑少不得會是個大大的助力,而且還是個在明面上看起來不顯眼實際上卻絲絲相扣的助力,可當有更大的利益衝突的時候呢?中宮可還會坐視不理,一如既往的拿碩王府繼續當自己人看?”
“這倒是。”
“那個姓白的丫頭不是個善茬兒,能想着用賣身葬父這招來引起那耗子的注意和同情想來也是個聰明的,你讓人盯緊了,最好能夠在她身邊插上一兩個人,告訴她這王府世子可不是什麼能隨隨便便攀上的主兒,說不定這頭對着你你儂我儂,轉頭就將你拋到了九霄雲外,若真想站穩腳跟就一定得擠進那王府大宅,擠進那一畝三分地!”
弘晝越說便笑得越燦爛。
“你說等到那時候有佔據了耗子大半心房且又精於算計的妾室在,那尚進來事事都擡着捏着的公主可不就成了擺設了麼?我瞧那耗子也不是什麼知尊卑的主兒,更不是什麼腦子明白的人兒,不然也不至於一而再再而三的在這事兒上咬着不放,如此,他到時候豈能容着公主處處針對他的心頭肉?再讓身邊的人騸點火加點柴,不怕鬧不出事,更不怕小事鬧不大,到時候一頂蔑視公主,不守尊卑的帽子不就扣下來了?再加上失了富察家這麼棵大樹,他們碩王府還能得了好去?”
“等等等等,怎麼您越說兒子越不明白了?”
弘晝的話頭跳得太快,即便是多隆心思還算靈活也不由得在一時之間沒能緩得過來,反而是覺得這單個兒的每句話都好懂可連在一起聽下來卻是如同二丈和尚一般摸不着頭腦——
“這別的且不說,難不成您的意思還是由着那耗子尚主?這不是等於白白送了人進火坑去招人嫉恨麼?不說我乾妹妹婉公主就是那晴格格和蘭格格也是一個個頂好的,難不成就當真便宜了這小子去?況且,若是真等他尚了主豈不是一邊穩了腳跟子又一邊順了富察家的意麼?再有,那宮裡的公主們一個比一個得體,真的會爲了這事兒大張旗鼓的去鬧?”
“呵,嫉恨?傻小子,這宮中適齡待嫁的公主可不獨只有皇上的養女,喏,中宮不就有個現成的麼?這公主出嫁嫁的可不止她一個人,下頭的奴才啦貼身的嬤嬤啦哪一個能少,哪宮哪院的娘娘會不給自家女兒身邊塞一兩個人,到時候哪裡用得着她去吵去鬧?”
弘晝笑得賊壞,看着富察皓禎連帶着白吟霜離開的方向也很是透着一股幸災樂禍的意味,張嘴便拋下了一道響雷直炸得多隆半天都沒回過神,末了還嫌不夠的又補了一句——
“嫡嫡親的寶貝女兒和寄予了厚望的族侄兒,你說中宮會選哪頭?你說失了富察家這股助力的碩王府又還能得到什麼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