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皇后之位惹紛亂
“主子,中宮,中宮那位的喪儀已經定下了,皇上的意思是以貴妃的品級下葬,輔政大臣和漢官言官們雖以中宮未廢於理不合的名頭上了幾封摺子,可全被皇上給駁回去了,您看?”
“情理之中,我一介後宮‘婦’人管不上前朝那些個大老爺們的事兒,皇上怎麼說便怎麼辦唄,讓內務府的人別克扣過度鬧得不成樣子便罷,畢竟這皇上心裡頭膈應是他的事兒,旁人卻不能做得太過分,省得橫生出‘波’折。”
“是,還有那守孝之事,皇上說眼下里外頭有和敬公主的喜事,宮內有八阿哥洗三,若是鬧得動靜太大了反倒是憑添晦氣,所以,所以讓內務府大概走走過場便成,皇子公主也不必按例守孝。”
“哦?絕情成這樣?”
景嫺不是不知道富察家算是徹底在乾隆朝玩完了,這‘私’沒有情分可講明不用有所忌諱富察明‘玉’的喪儀必然是盛大不到哪裡去,可是她卻是沒有料到會隨便到這種程度,或是富察明‘玉’會落得比上一世的自己更爲不如的境地,想到記憶中對方那耗費了十多萬兩白銀,折了幾十百多號官員,甚至連自己的長子次子都搭了進去,堪稱恢弘的場面,景嫺不知道是該嘲諷還是該如何,只是聽到容嬤嬤提及和敬的時候微微擡了擡眉——
“那和敬呢?和敬知道了富察明‘玉’這般情形可有什麼反應?”
“據母后皇太后主子的方姐姐說,因着中宮那位的薨逝跟公主大喜之日隔得太近,怕憑添了晦氣便壓了好些日子纔去了信知會了一聲,而皇上的意思是漠北與京城相隔甚遠,這一來一回的耗時又費力,便讓和敬公主在漠北設個靈位表表心意就算了,而公主也沒有什麼多餘的表示,只在信中稍稍表‘露’出了些難過,末了就叩謝皇上和母后皇太后主子的體恤了。”
“呵,母‘女’一場竟是鬧得這番模樣兒,倒也着實讓人唏噓。”
“說白了,這一切還不是中宮那位罪有應得?平日裡心裡眼裡的就只惦記着兒子便算了,死到臨頭居然還想將自家‘女’兒也給拉下水,活了這麼些年,奴才還真是沒見識過這樣當額孃的主兒,若不是您心慈讓底下人幫了把手又向母后皇太后主子求情,憑着大公主的二嫁之身哪能又這麼好的去處?”
“你這話說得?我哪來的什麼心慈不心慈,不過是覺得那丫頭之所以會落成那般模樣兒橫豎也有我推‘波’助瀾的一份緣由罷了,礙着蘭馨的前途不捨她便折己之時那是沒得辦法,可一切塵埃落定了我卻不必要再往上頭去加上一腳,左右皇家公主淪落成這樣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她‘弄’得不得善終對我也沒半分益處,倒不如爲着大局着想的扶她一把擡她一把,權當保存了皇家公主們的顏面,方便將來蘭兒許親。”
景嫺自問並不是什麼良善之人,爲了保全自身爲了保全自己想要保全之人的利益,即便是知道其中內由的再重新走上一遭,她也會毫不猶豫的將和敬給推出去,只是同時卻也正如同她所說的那般,沒必要將事兒做得太絕,她與富察明‘玉’之間不待見歸不待見,爲了中宮的位子不是你死便是我活也歸一碼,可打落了富察明‘玉’踩死了整個富察家便也就罷了,二世爲人以來,她總相信冥冥中自有定數,若是得饒人處不饒人,反倒是損了自己的‘陰’德,如此,再加上和敬不管怎麼說都是那拉太后的嫡親孫‘女’,感情再不深血脈也放在那兒,倒不如大方一點落個盡善盡美——
“好了,不說這些了,老八的洗三禮內務府籌備得如何了?”
“宮裡頭晦氣了這麼久,好不容易盼來了點喜事,內務府的人自然是盡心盡力得很,生怕有什麼不妥當的地兒,奴才‘抽’空去瞧了一眼,可是比起當時七阿哥的洗三也不遜‘色’半分。”
“內務府的人向來是有眼力見兒的,嘉妃如今正是勢高,他們自是沒有不巴結不討好的道理,只是你也留心着點別讓那有心的人鑽了空子,省得到時候出了什麼‘亂’子讓咱們防不勝防。”
“是,奴才醒得。”
“對了,嘉妃那頭如何了?這日頭是越來越冷了,沒得幾日馬上就要除夕了,讓底下人都小心伺候着點,大人在月子裡,孩子剛出孃胎,一個兩個的都是‘精’貴着的主兒,別在這年節前夕鬧騰起來,那可就白白送着臉給人去打了。”
“是,奴才早就吩咐下去了,永壽宮的分例都比平日裡加了三成,吃食等物儘管儘夠,銀炭湯婆子也都是撿了最好的去,萬沒有什麼被人挑理的地兒,只是……”
“嗯?”
“只是聽着底下人的話,慈寧宮那位這兩日可是往永壽宮跑得很是勤快,在主子爺跟前也是話裡話外的藏着意思,眼下中宮之位空懸,您說她們是不是又憋出了什麼新招想要對付咱們呢?”
“呵,前腳那位屍骨還未寒,她這後腳就忙不迭的忙活了起來,倒還真是動作快的。”
鈕祜祿氏的心思並不難猜,亦或者可以說是顯而易見,她出身小‘門’小戶,大的世面沒見過所謂大局什麼的也沒想過,滿心滿眼之間便只有她聖母皇太后的身份和尊榮,她一向不待見富察明‘玉’,被裕王福晉‘插’了一竿子之後,這份不待見更是升級到了滿心恨意,恨不得富察家倒黴,恨不得富察明‘玉’位子不保‘性’命不保,然而等一切塵歸塵土歸土,狠狠出了口惡氣之後她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這中宮之位空懸,弘曆又正值壯年,必然是得令擇繼後!
後宮之中又人員簡單,要麼是資歷夠了出身不夠,要麼是出身夠了入宮時日尚淺,想到來來去去之下合適的人選居然只有景嫺一人,想到若是被對方登上後位這後宮就真是烏拉那拉家的天下了,鈕祜祿氏不由得悔得腸子都青了,只恨自己在聽到太醫院說富察明‘玉’快要不行的時候沒有幫上把手讓對方多熬個一年半載,讓她有多些時間好好謀劃謀劃,只能死馬當活馬醫的找上了尚且算得上同盟的嘉妃金氏,想要依仗着對方膝下的兩個阿哥再拼上一拼。
二世爲人,前一世又跟對方母慈媳孝了那麼多年,景嫺自然明白鈕祜祿氏心裡頭打得是什麼主意,眼珠子一轉只見她輕笑出聲——
“不是我說,她就是找上純妃或許我都少不得要稍稍緊張上一些,畢竟這前頭不是沒有立漢軍旗宮妃爲後的例子,可嘉妃……一個血統不純的朝鮮族包衣,從身份上頭來說連那魏碧涵都不如,,膝下有兩個阿哥不錯,順風順水的一路爬到了妃位腳跟子站得穩也不錯,可想攀上後座,就是她再生十個,只要這宮裡頭的妃嬪沒死光,外頭的秀‘女’沒死全,就怎麼都輪不到她頭上。”
“慈寧宮那位也不像是不醒神到如此地步的,難道她就沒有想到這一遭?還是說她是打着別的主意?”
“甭管她打的是什麼主意,這立後之事都輪不到她‘插’手,她也沒資格‘插’手,且不說她頭頂上還有着姑爸爸踩着,也不說憑着先帝的遺訓她就是連妃嬪的升降都沒攏邊的份兒,就單說皇上,那也沒有昏頭到家,怎麼可能這點分寸都沒有?而就是沒有了,前朝那些個大臣,輔臣之中那些個老狐狸,能坐視不理?”
景嫺心裡頭通透得很,只要她沒在這節骨眼上鬧出什麼謀逆反上的幺蛾子,沒‘抽’冷子的對宮妃們捅刀子玩兒,沒心血來‘潮’的去毒害哪個阿哥,那麼這中宮寶座就必是會落在頭上,如此,與其去多說多錯,多做多錯,倒不如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拋下一句讓底下人好好盯着永壽宮和慈寧宮便直接調轉了話頭——
“對了,我聽說今個兒早上延禧宮那頭又鬧起來了?又怎麼了?”
“是了,您這不說奴才還險些忘了,還不是那個令嬪?不知道又是唱哪一齣的突然惦記上了給五阿哥找伴讀,而不知道主子爺是怎麼想的居然也應了,早上那會兒不就是因着她那表姐進宮了鬧得延禧宮熱鬧得不行麼?”
“哦?她剛剛纔好不容易吹着枕頭風將自己吹上了嬪位,眼下里屁股墩兒還沒坐熱便後腳趕着前腳的折騰起來了?”
對於命不長且因着血脈緣故註定鬧騰不出什麼大動靜的嘉妃,景嫺可以不太放在心上隨着對方去折騰,可是對於這前一世手段層出不窮最後成爲了後宮真正‘女’主人的魏碧涵,她卻是不得不防不可不防,聽着延禧宮裡頭有了動靜,心中不由得突了一突——
“伴讀?她看上了哪家哪戶?表姐?又是哪個外八路的命‘婦’?”
“主子,您可還記得福倫?就是那個先前在御‘花’園裡扮刺客的那個,令嬪的表姐便是她的夫人,然而伴讀,據說是看上了福倫家的大兒子和二兒子,據說是叫爾康,爾泰。”
“……哈?”
景嫺倒是知道福倫此人,不管腦子好使不好使總歸算是個有點真材實料走了科舉入仕的人,先前在翰林院任筆貼式,後來在御‘花’園裡被毒打了一頓讓弘曆看着可憐,便大手一揮的給升了官,可左右卻仍然不過是個正七品的翰林院編修,如此,雖與魏碧涵關係親近可品級太低,景嫺便也沒太放在心上,直至這般一提才猛然想起還有這麼個人,然而真正讓她意外的是魏碧涵怎麼好選不選的選了這麼個人家當伴讀?
宮中孩子‘精’貴,阿哥更甚,從出生起身邊就少不了一大堆服‘侍’左右的人,而等到適齡讀書之後,也少不了挑選伴讀和哈哈珠子[注1],而只要有點腦子的都知道,這皇子伴讀不是隨便什麼身份的人都能夠上,單看當年聖祖爺身邊的伴讀納蘭容若和曹寅便知其中利害,說白了,便是給皇子培養第一批自己人的機會,不是高官之‘門’也總得是大族之家……上一世愉妃沒死,永琪一直是由自家額娘撫養,但因着其不得寵愛母族也不算顯赫便依附上了孝賢這顆大樹從富察家挑選了伴讀,如今的情形雖有所不同,可在先入爲主的印象之下,景嫺卻還是本能的認爲永琪的伴讀會是哪家高官望族的小子,心中剛生出了些警醒,卻不料被這‘抽’冷子的一手給直接‘弄’愣了。
“福倫家的小子,七品小官家的小子,讓他們當哈哈珠子都算是擡舉了,居然讓他們當伴讀?難不成皇上就沒得半點異議?”
“這,沒有準頭兒,可是聽着吳書來的口風似是說主子爺對福倫家那兩個小子印象極好,估計是八/九不離十了。”
“……是麼?”
景嫺徹底無語了,同時心裡也莫名其妙的覺得自己受前一世影響太深,實在是高估了魏碧涵,看着對方如此配合她這樣拖自己後‘腿’,真是不知道是該作何反應,只能‘抽’着嘴角拋下一句——
“既然如此,那便隨了她去吧,只是等那兩個小子進了宮領來讓我瞧瞧,我倒好奇到底是怎樣的天資聰穎能入得了那魏氏的眼,入得了皇上的眼。”
“是,奴才明白。”
注1:哈哈珠子就是幼僕,也就是伺候的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