崑崙山,羅剎教勢力常年割據在此。
多年前,西方玉羅剎開山立宗,創建西方魔教號令羣雄,稱霸關外,並親手訂下一條天魔玉律:我百年之年,將羅剎牌傳給誰,誰就是本教繼任教主,若有人抗命不服,千刀萬剮,毒蟻分屍,死後也必將永下地獄,萬劫不復。
天有不測風雲,玉羅剎遇刺後,這塊羅剎牌被他獨子玉天寶持有,爲爭奪羅剎牌,有心人不惜殺掉這位尊貴的九天十地,諸神之子。
只是這場鬧劇,開始得快,結束也快!
如今羅剎牌又回到了玉羅剎手裡,他死而復生,坐回屬於他的位置,旁人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黑虎堂堂主“飛天玉虎”方玉飛,死!
羅剎教長老“歲寒三友”孤鬆、枯竹、寒梅,死!
玉羅剎直接將三人從教中除名,沒給任何理由,不過他們被千刀萬剮,毒蟻分屍,旁人就算再遲鈍,也知道玉天寶的死與他們脫不了干係!
經此一役,玉羅剎若再有一天暴斃,旁人是不敢動歪心思了。誰知道這位出身神秘,武功莫測的西方魔頭,什麼時候又要死而復生,清理門戶呢?
多年隱患被一次拔除,經歷大換血後,教中開始風平浪靜,只是無人再提昔日的諸神之子玉天寶了。
玉羅剎終日飲酒,不是借酒消愁,而是葡萄美酒夜光杯,過得享受愜意。
如何不愜意呢?死的又不是親骨肉,真正的玉天寶從一出生就被他小心保護起來,掩飾了真實身份,精心培養成.人,如今已成爲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頂尖劍客。
玉羅剎如今卻在煩擾一件事,他家寶貝兒子已經離開萬梅山莊,好久都沒回去了。
雖然身居關外,玉羅剎勢力已然滲透關內,消息不比旁人滯後
。他兒子西門吹雪劍術超絕,從未有一敗,哪怕與同爲頂級劍客的葉孤城決戰紫禁之巔,他都沒有特意入關,這次卻動身前往京城,非去不可了!
距離紫禁之巔比試已過去三個多月,京城依舊能聽到各種當日傳聞。據傳兩大高手決戰時,風雲變幻,雷電交加,雙方交戰殘影遍目,已非凡人肉眼能見,劍氣如虹照亮了天空,讓在場觀戰者如癡如醉,至今忘不了那一戰的驚鴻!
劍神、劍聖之名,響徹天際,連平民百姓都津津樂道,據說已有機靈的生意人賣起他們的年畫,驅邪避魔保佑全家,成了搶手貨。
玉羅剎聽了屬下的彙報,異色眼眸微斂,若有熟悉的人在場就知道他不高興了。他手裡的羅剎牌,終有一天要傳給真正的諸神之子。避魔?如何避!西方羅剎教就算有約束信徒,也屬魔教範疇,非是什麼武林正道,開不了慈善堂。
最重要的是,他雖不想讓人知道與兒子的關係,從不相見,卻也從畫像情報中知道自家兒子長相。年畫上眼大如鈴,青面獠牙的怪物是什麼玩意?絕對不是他兒子!玉羅剎摸了摸自己的臉,完美無瑕的觸感讓他消了氣,終沒對普通人下手。不過那賣年畫的商人當天就丟了原印板,一時半會印不出年畫來,到底是耽誤了生意。
夜幕降臨,一道淡淡的人影避開宮中守衛,不緊不慢接近內廷。這道人影比霧更淡,更虛幻,更不可捉摸,與夜色融爲一體,難以琢磨。
玉羅剎順利來到乾清宮外,卻被人攔住了去路,攔住他的人正是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長身直立,白衣如雪,手中玄鐵劍寒氣肆意,整個人冷冰冰的,正用一雙冰冷刺骨的眼睛盯住來人。
他沒有驚動侍衛,因爲對付刺客,有他一人足矣,此時他正在衡量這隻獵物該如何處置。
玉羅剎不是普通的獵物,而是頭擅長捕食的獵豹,他迷霧下的真身,勾起邪惡的笑容,雙刀從腰間緩緩抽出,悄無聲息密佈殺氣。
“西門吹雪。”霧中人影的聲音縹緲,彷彿來自異空間,輕吐出兩個字,“來戰!”
西門吹雪整個人瞬間劍氣四溢,他已踏入神之境界,人劍合一,即使劍未出鞘,鋒利的劍氣已將對方周身迷霧吹散,隨之一起飄散在空中的,還有幾縷光澤灼灼的銀髮。
他視線穿透淡薄的迷霧,看清黑暗中淡淡人影最真實的模樣。一個穿着充滿西域風情服飾,面容豔麗的長髮男人。明明容貌很年輕,周身的氣質卻讓人感覺,他絕不是個年輕人,甚至已經身處上位很久了。
此人身材結實矯健,膚色不同中原人,渾身如塗了一層蜜蠟,即使在黑暗中,也可以感受他肌膚的光滑和張力。此刻他如同盛開山茶花一般豔麗的容貌,有了損傷,一道淡淡的口子在臉頰上劃出了血痕。
玉羅剎手腕一轉,雙刀入鞘,殺氣也悄無聲息內斂。他意外地伸手摸了摸臉上的血口子,笑得更加讓人驚豔,燦爛道:“好強——”
強到不知不覺他已不是對手,強到能讓他提前將羅剎教交給對方了。
西門吹雪很強,莫說是同齡人,即使江湖上年齡翻倍的成名絕世高手,與他比試也不一定是對手。可是玉羅剎從沒想過,自家兒子已經強到能傷他的地步。只憑劍氣就讓他斷定,對方踏足了他多年裹足不得前行的境界
。
是誰給了對方如此大的變化?玉羅剎饒有興趣地想。在他還繼續摸索時,對方已經一步跨過了屏障。
這場試探迅速收尾,西門吹雪傷了對方,對自己也有更深層次的認識。
對方很強!以前的他傷不了此人,對方有意避開,他也無法捕捉到這道霧狀人影。不過中秋一戰,他以武入道,突破武功屏障,已今非昔比,與往日大不相同。
不過現在他還不夠強,遠遠不夠。就算他與葉孤城雙雙悟道,聯手仍不是那人對手。只拆了對方的寢宮,卻傷不到對方分毫。
乾清宮被毀一半,當今天子不得不暫居別宮,重新修葺宮殿。這人若是刺客,消息太不靈通了。天子移駕別宮,今晚他待着這裡體會當日交手感悟,才與刺客撞了個正着。
若是之前的他,會邀其一戰。不過現在,他有了更高的境界,也有了更高的追求。
“離開!”他冷冷道。沒有立刻拔劍將此人處理掉,因爲他從對方身上沒感受到惡意。
當今天子慣會換身份,在外招惹了一堆朋友和敵人。早在他們之前,日月神教東方不敗就找上門,若此人也是天子在外欠下的因果,他誤殺了對方,就成好心辦壞事了。
西門吹雪猜得沒錯,玉羅剎之所以會來紫禁城,就是被當今天子招惹的,不過招惹他的不完全是那人,而是那人招惹了西門吹雪,讓玉羅剎這個做爹的,千里迢迢跑來爲兒子操心。
養了那麼多年的兒子,一直在自己可控範圍,可是突然失去了對他的控制。他的繼承人,他精心培養的絕世劍客。豈能爲皇帝老兒當侍衛,蹉跎在皇宮中?
“你已經很久沒回萬梅山莊了。”周圍升起的霧,再次掩蓋住玉羅剎的身形,霧中人影的聲音縹緲,出口的話卻讓西門吹雪微微動容。
他冷冷道:“你是那個人?”
他們都清楚所指的人,具有唯一性。那個人是西門吹雪的父親,在他出世後的第七天,就將他交給一個最信任的人抱走,之後就沒露過面。
想不到這麼多年,他待在萬梅山莊,一年只出三趟門,對方沒來看過他一眼。他離開山莊進了皇宮,這才三個多月,對方就主動現身相見了。
“是我。”玉羅剎道,“皇宮不適合你。”
“離開!”西門吹雪冷冷道。對方不是他的對手,他已經過了需要父親疼愛的年齡,有了自己的知己朋友,也有了人生的新目標——破碎虛空。
“現在就走,否則休怪我劍無情!”西門吹雪道。無人能阻擋他前進的道路,哪怕是突然冒出來的父親也不行。
“真是無情。”玉羅剎慵懶笑道,“你我同修無情道。太上忘情,劍法才能無堅不摧,有此成就讓人欣慰。不過留在皇宮中,只會消磨掉你的天賦。跟我走,羅剎教將來由你執掌,源源不斷的資源供給,會讓你更進一步,你可願意?”
羅剎教?
西門吹雪冰冷的目光淡淡掃過。他已知對方的身份——西門玉羅剎。此人出身和武功都神秘莫測,同樣是個冷酷的人。不同的是,他的冷只拒人千里之外,對方的冷,卻是殘酷無情殺戮,充滿了血腥
。
此時對方拿出了一塊令牌,問道:“你可知,羅剎牌代表什麼?”
此物被衆人搶破頭,西門吹雪卻連看都不多看一眼,而是緩緩拔~出了他的劍,淡淡道:“我的劍出鞘既要飲血。”
劍刃只出鞘一寸,鋪天的殺氣已經讓玉羅剎感受到了危險。
他迅速退了幾步,笑眯眯道:“你不願跟我走,我便不帶你回去,不過身爲你爹,總要讓我知道,你滯留在宮中,是自願還是被迫吧!聽聞天子奸詐,你與葉孤城紫禁之巔打成平手後,欠下他一大筆修理費,以身相抵?這筆錢我願爲你出。”
西門吹雪淡漠的表情,有了少許波動,他冷冷道:“宮中有一人,我不是對手。他很強,我欠他很多錢,卻不是還不出。”
“那是爲何?”玉羅剎詫異道,“你爲何要留在皇宮?”他沒有給對方父愛,在金錢上從沒有虧待過對方。萬梅山莊一切都是最好的,只爲了讓對方安心練劍,無後顧之憂。
西門吹雪沒有回答他,因爲他們身邊多出一道人影,開口爲他解答道:“因爲朕!”
來者自稱“朕”,常服上的龍紋,使他的身份昭然若揭。玉羅剎心中一驚,他並沒有察覺到對方是何時到來,又是從何出現。他轉頭打量對方,嘴角勾起驚喜笑容。
“是你!你是皇上?”
此人不正是當初在客棧中,讓他花一百萬兩,買了條消息的人嗎?對方還送了他好喝的酒。那酒能增長功力,效果很不尋常,想到這玉羅剎舔了舔嘴脣。
“是朕。”朱見深笑道,“玉教主,又見面了。朕上次待你不薄。你這次進宮,是想要拐走朕的侍衛?”
玉羅剎微微一笑,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我道是誰拐走了我兒子,原來是你!這就說得通了,是你助他以武入道的?”
這回換成朱見深詫異了。他道:“你知道這境界劃分?”
玉羅剎哈哈笑道,充滿了異域風情的五官因爲這笑容,變得更加勾魂:“有酒嗎?我要你上次請我喝的那種。”
這要求非常無禮,也極不客氣,不過看在對方是美人的份上,賞心悅目,朱見深從須彌戒中取出一罈酒拋了過去。
憑空多了一大壇酒,在場人卻沒有一個感到驚訝的。
“好酒!”玉羅剎拍開泥封,舔了舔壇口,確認了還是當初的酒,仰頭大口灌起來。咕嘟咕嘟喝了好幾口,感受到渾身被酒力烘得暖洋洋,四肢百骸乃至全身筋脈中都有細微的內力流動,才微醺道。“我怎麼會不知道呢?我在這境界上卡了二十年,已將武功練到了極限,本以爲那只是傳說,畢生再無突破。不過,我看到了例外。”
他目光慵懶掃過西門吹雪,對方只淡然以對。
朱見深聽出了他話中的意思,打趣道:“所以?”
玉羅剎暢快笑道:“與聰明人說話就是爽快,那麼我就明說吧。”他撒開周身的薄霧,露出矯健的身姿來,眨眨眼。
“你這還招侍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