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移花宮兩位宮主與燕大俠,都在搜尋紅領巾下落的時候,朱見深身外化身,早已飄然而去,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只留下幾張短箋。
黑木崖位處恆山而東的平定州,山石殷紅如血,一片長灘,水流湍急,再往前行,兩邊石壁如牆,日月神教就建於這陡峭的山崖上。此刻一位容貌妖孽豔麗,身穿紅衣衫的男子,背上被刺了兩劍,傷口鮮血狂涌。
他苦笑道:“任教主,終於是你勝了,是我敗了。”
倘若單打獨鬥,任我行不是他的對手,但對方還找來了三個幫手,耍了卑鄙的手段。紅衣男子目光掃過圍剿他的四人,鳳眸中冷意隱隱散發出來,再瞧見受傷倒地的男子,眼眸深處情緒洶涌蔓延,最終苦笑着咳出血。
如果不是被以人質威脅,放在平時,想要傷他談何容易?東武林第一高手東方不敗,不是浪得虛名之輩,現在卻受了瀕死的傷。
他慘淡道:“我就要死了,求你一件事,請……你瞧在我這些年來善待你大小姐的份上……饒了楊蓮亭一命,將他逐下黑木崖去便是。”
楊蓮亭就是一旁受傷倒地的男人。任我行一眼瞥過去,笑容快意,眼露不屑。
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當年對方放過任盈盈,纔有了他今日東山再起,任我行怎麼可能犯同樣的錯誤?雖然他並不覺得一個男寵能有多大能耐,單純只是想看仇家完不成心願,死不瞑目!
任我行被囚禁西湖底十數年,每日都期盼着報復的一天,現在多年夙願達成,眼看對方落泊,卻依舊不肯輕易罷休!他笑道:“我要將楊蓮亭千刀萬剁,分一百天凌遲處死,今天割一根手指,明天割半根腳趾。”
東方不敗氣息本已弱下去,聽到對方得理不饒人的話,卻猛然爆起,縱身向任我行撲去道:“你……你好狠毒!”
手中繡花針齊發,凌厲驚人,戳入任我行右目。針上沒有淬毒,不然就是另一番景象。任我行慘叫,長劍直刺,將東方不敗捅了個透心涼,不解恨又飛腳猛地朝他踢去,將對方踢出數尺。
東方不敗直直朝楊蓮亭墜去,眼看就要撞在一起,雙雙頭骨碎破,腦漿迸裂。這時候一陣風猛地刮過來,託着他偏離了方向。
藉着狂風之力,東方不敗在空中險險擦過楊蓮亭,整個人已經飛出懸崖,衣袂紛飛,紅杉招展,從陡峭的懸崖上,直墜下去。
這麼高的山崖,就算是鐵打的人,也要摔成肉餅,任我行追到斷崖,見對方墜下的人影越來越小,直到消失在雲層下,徹底看不到,心中依舊不解恨。捂住受傷的眼睛,劍尖一送,就往楊蓮亭身上捅。
這時候,狂風再起,沙石鋪天蓋地而來,颳得人睜不開眼睛。任我行一劍戳過去,手感不對,沒有利器入肉的阻隔感。再一睜開眼睛,哪裡還有楊蓮亭的蹤影?刺在地上的寶劍,被沙石吹得叮叮作響,像是在嘲笑他。
任我行道:“人呢?”
其他三人俱搖搖頭,都沒有看見。
任我行心中一寒,明明已經除去了東武林第一高手,他的心腹大患,卻絲毫沒有成就感,只覺得黑木崖上危機重重,處處透着詭異。
他高呼道:“是何人裝神弄鬼!”
沒有人回答他。
任我行一時喜怒交加,驚魂不定,竟覺得胸口一堵,真氣翻滾,噴出一大口血來。
黑木崖下,東方不敗閉眼受死,感覺到身體快速的下墜,像鳥兒一樣飛翔在空中,只不過鳥兒尚且能無數次的展翅,等待他落地的那一刻,卻是死亡。
身體飄飄然,東方不敗享受着人生最後一刻,心中沒有怨恨和不捨,只是覺得一切終於都結束了。這一刻,他已安然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卻感到有人用雙手托住他的身體,下墜的速度變緩了。
“天下風雲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皇圖霸業談笑間,不勝人生一場醉……”
抱着他的人吟道,是個年輕的男聲。東方不敗睜開雙眼,風颳得他眼角有淚珠涌出。本已經重傷,失血過多,這下視線更加模糊。
來者抱着他,輕輕落在了崖底,將東方不敗放了下來。
本已必死的人,這下不用死了,東方不敗心中卻沒有半點歡喜。他努力打量對方,這纔看清了對方的臉。被一張面具覆蓋住了上半截,無法窺見全貌。露出的眼睛明亮有神,嘴角含笑,卻是個異常有吸引力的偉岸男人。
救他的人,見他看過來,繼續吟道:“……提劍跨騎揮鬼雨,白骨如山鳥驚飛。塵事如潮人如水,只嘆江湖幾人回。”
東方不敗翦羽般的墨色長睫,在眼眸投下一片陰影,窺不見斂藏的神情,開口道:“你是誰?爲什麼要救我?”聲音異常的乾澀。
這首詩不是他所寫,卻道出了他這一生的感慨體會,讓他很受觸動。東方不敗生平沒有知己,想要他死得人卻很多。那些人一邊巴不得他早點死,一邊又怕他死了就沒有三尸腦神丹的解藥。
對方這麼瞭解他,若說是他的仇家,卻也不像。這樣周身貴氣逼人的男子,見過一次就不會忘記,他卻一點印象都沒有,說明他們只是陌生人。
東方不敗這時候突然想起,仍然留在懸上的人,焦急站起身道:“蓮弟……楊蓮亭他——”傷口中的血又狂涌出來。
“別動!”朱見深按住對方,強將一顆丹藥塞入東方不敗口中道:“你先顧好你自己吧!別還沒見到人,你自己就先倒下了。”
東方不敗一顆丹藥下肚,覺得渾身暖洋洋的,不但身上三處劍傷血止住了,傷口還微微發癢,居然有收口好轉的跡象。這藥太過神奇,東方不敗本已全身脫力,這下又恢復了一些元氣,再次掙扎起身。
“都叫你別動了!”朱見深道。對方腳一軟,摔倒在地,被他一把抱住。東方不敗在他懷中,卻依舊倔強的想要站起來。
朱見深只好說出真相,道:“你的蓮弟沒死!放心吧。在救你之前,我已經救了他!”
東方不敗停止了掙扎,待在朱見深懷中,安靜了片刻。他仰頭去看對方的臉,目光爍爍閃動光彩,道:“當真?”
朱見深道:“當真!你想要見他,我現在就可以帶你去見!”
東方不敗搖搖頭道:“不必了。他被我牽連,受了這麼多苦,心中肯定更加恨我。當年他見我位高權重,才勉強委身於我,現在任我行重奪回教主之位,我沒了他想要的身份地位,只怕他是半點都不想看到我。”
本以爲東方不敗會欣喜若狂,誰知道他居然說出這番話。這口氣,完全不像在說自己的戀人,太過冷靜了,也太過清醒。
朱見深奇道:“我以爲你很喜歡他,當着任我行的面,還求他放過對方。”
東方不敗冶豔一笑道:“我身爲任我行當年的親信,怎麼會不知道他的性格?他被我關押,好不容易重見天日,十數年的積怨,萬萬沒這麼容易化解。我那麼說只是想要他別忘記蓮弟,快快動手,也好在黃泉路上有人陪伴,與我做一對鴛鴦,不再寂寞。我早已看淡地位,卻知道失了地位,就會失了蓮弟,這些年已經很累了。”
原來竟是這樣?朱見深頜首,沉吟道:“這麼說,你不打算再見楊蓮亭了?”
東方不敗道:“你救下我們,無非是因我而來,總不會是爲了他吧?且隨他去。這些年他揹着我在教中撈好處,已經用銀子在外面買了好幾處大莊子,足夠他生活了。”
東方不敗頓了頓,道:“你還沒告訴我,你是何人?救我有什麼目的?”
朱見深道:“我救你,當然是有目的,我手下缺一個管事的,想來想去,覺得你最適合。”
“哈哈哈——”東方不敗大笑,牽動傷口抽吸一聲,顰眉道,“想要我爲你效力,只怕打錯了算盤。本座好不容易爬上教主之位,斷沒有越活越回去的。不過……”他伏在對方肩上,邪佞莞爾道:“救命之恩,以身相許。你若看上我了,我倒是願意換一個方式爲你效力,與你做一對芙蓉帳下的鴛鴦。”
東方不敗不但嘴上說,也身體力行,雙手環住朱見深的腰,將自己埋在對方懷中,道:“恩公,你覺得這樣可好?”
“呵呵——”朱見深推開了對方,任由東方不敗撞在對面的石壁上。
他起身拍了拍身上莫須有的灰。雖然與東方不敗又抱又摟,衣服卻纖塵不染,沒有被染上一丁點血跡。這一怪異之處,東方不敗瞧在眼中,鳳眸輕輕斂起,爆出一道精光:“恩公處處不凡,倒是叫本座芳心大動了。”
朱見深道:“我原本有意收你,卻發現你並不是合適的人選。你說得對,人斷沒有越活越回去的道理,再見!”
說完人已經在崖壁上一踏,飛出了幾尺遠。
“恩公這是何意?”東方不敗叫道,“唉——恩公,別走!等等我!其實能待在恩公身旁。看中了我的武功還是人,有什麼區別?本座想想還是願意的!”
朱見深聽見身後的呼喊,回頭一看,只見東方不敗眼裡媚光流轉,打了個冷顫,跑得更遠了。
待他完全消失不見,東方不敗展顏,妖嬈笑道:“本座今日身子不利落,待我恢復武功,下次再遇見恩公,定然不讓你這麼輕易逃走。這救命之恩,哪有不報之理?本座定會好好報恩的。”
作者有話要說:鉑金昨天加班一整天來着,回家碼了一半睡着了,這是補昨天的,今天會再碼字一章出來。順便說一下更新時間,目前是每週的週四、週五不更新,其他時候日更,如果沒更,會在其他天裡補上。
感謝以下4位紅領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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