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日子過的相當平靜。羽門的人被傅楠整怕了,暫時消停了一些,年關過去,深圳也恢復了往日的繁華和熱鬧,事務所的活兒開始多了起來,時不時的,也有顧客上門要求找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找貓找狗算是比較常見的了,還有人養了一隻人面蜘蛛丟了也來找我們,我將顧客請出門外,告訴他蜘蛛的生辰八字我們不會算。
過了一個月左右,周玄業聯繫了他那位朋友,說幫我找傅安。周玄業的朋友是個五十多歲,皮膚黑黃的男人,小眼睛、塌鼻子,大冬天上面穿的很厚實,下面卻穿着一雙拖鞋,邋里邋遢的到了我們事務所,叫什麼名兒我不清楚,周玄業對他挺尊敬的。
這人非常嫌棄的打量了一下我們的事務所,還是挺敬業的,吃了頓飯,當天晚上就開始幹活。
幹活之前,他說不管傅安之前的神位還在不在,現如今也是不能再用的了,所以得重新搞一個新的神位出來。神位其實就是鬼物寄居的一個地方,多種多樣,外形到不用糾結。周玄業順手摸出了一個他平時放符籙用的錦囊,讓我滴了點血進去,又在錦囊內寫上了傅安的生辰八字交給那人,便算是做了一個簡易的神位了。
晚上關門落鎖,那人讓我們打開了面朝西的一扇窗戶,將一面桌臺搬向西方,在上設了香案,案前一碗清水,水中撒了一小把米,接着左手拿着傅安的新神位,右手在神位上虛劃了個符籙,嘴裡唸唸有詞,片刻後,將事先準備好的一個折成三角形的符籙放到了水碗裡。
那符籙沁了水,很快就沉到了碗底,正當我好奇的打算看他接下來會怎麼做時,那人指揮了我一下,示意我站到案臺前,緊接着,他說:“喊他的名字。”
喊名字?
我點了點頭,大喊了一聲:“傅安!”
那人頓時跳腳,對周玄業說:“你收的這小徒弟怎麼這麼蠢,大半夜的,誰讓你喊這麼大聲,鬼都讓你嚇死了。”說着,還順勢一腳踹在了我的屁股上。我捂着屁股覺得特別委屈,是他說要用喊的,喊,不就是要大聲叫嗎?如果不大聲,那叫‘念’!他要說念出來,而不是喊出來,我就不會這麼大聲了。
要不是看他年紀比我大,我還真想把這一腳還回去。
周玄業笑了笑,道:“您說笑了,我哪有資格收徒弟,天顧是我新認識的兄弟,人很老實,你可別整他。”
那人還是很給周玄業面子的,聞言上下打量了我幾眼,說:“還真是老實的有些過頭了,既然是你的兄弟,那我也得照應照應。小子,你過來。”我其實和他已經挺近的了,便微微往前走了一步。那人一瞪眼,道:“走近點,又不是娘們兒,還怕我吃了你!”
我倒是想走近點,問題是,您多久沒洗澡了?身上的味兒比外面那個流浪漢還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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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往前走了兩步,這人從他自己掛着的布包裡摸,摸了半天,突然摸出了一把扇子遞給我,說:“周玄業的眼光肯定差不了,老道我也不能虧待你,這是給你的見面禮,收着吧。”合着這人是個道士?
不過這見面禮……一把扇子?
這會兒可是大冬天啊!
不過既然人家有這個心送禮,就是看得起我,我自然不能挑三揀四的,便道了聲謝收下了,也沒顧得上去看那扇子具體的型式。送完見面禮,他示意我繼續喊名字,不要停,直到他說好時再停下來。
這次我學乖了,低聲默唸傅安的名字,唸了十來分鐘,他也沒讓我停,正當我有些着急時,突然,那人道:“來了。”只見我眼前的這碗清水,竟然突然出現了絲絲漣漪。要知道,這會兒並沒有風。我們的頭髮絲都沒有動,這水怎麼動了?
就在水紋波動的瞬間,從打開的窗戶外,突然吹來了一陣風。這風陰森森的,打着旋兒,桌邊左手處的一些符紙頓時被吹的打轉,緊接着,一個十分虛弱的聲音突然在我耳邊響起:“別叫了,吵死了。”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我別提多激動了,忙道:“小安,你沒事兒吧?”它雖然有出聲跟我說話,但並沒有顯形,難道是損耗太大了?
“在外面飄蕩了一個多月,你說有沒有事?”說話間,桌案上寥寥升起的青煙,隱隱約約組成了一個模糊的人形,緊接着,那陣青煙就鑽入了周玄業手中的錦囊神位裡。
我頓時鬆了口氣,知道總算是成了,不過傅安在外面飄蕩的太久,現在太虛弱,八成也不會有功夫理我了,因而我沒再叫它,立刻上了柱香,將神位貢起來,轉而向那人道謝。
這會兒他正和周玄業說閒話,聞言擺了擺手,示意不用謝,也沒怎麼理我。這人跟譚刃應該也不熟,所以也沒怎麼搭理譚刃,譚刃見傅安找回來了,就抱着平板再接再厲,給別人送錢去了。
這丫的,技術差的令人髮指,好在他玩的小,否則真的傾家蕩產不可。
閒談間,我聽到周玄業稱呼那人爲‘高叔’,周玄業都三十二歲了,這麼叫他其實有些不合適,一般這種情況,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這個人的輩分可能比較高。
這個高叔來了也沒急着走,乾脆在這兒做客。事務所的房間剛剛好,不可能讓他去睡唐琳琳一個姑娘家的房間,所以就跟我擠了。好在傅楠那小子的牀位還在,各睡各的,倒也不擠。唯一受不了的是他不洗澡,腳臭味兒在房間裡瀰漫,我不好意思說他,就只能打開窗戶,但一打開窗戶他就嫌冷,差點兒沒將我薰死。
你大冬天的穿這個拖鞋到處溜達都不嫌冷,這會兒嫌冷了?
不過,除了不洗澡這一點有些讓人崩潰以外,其餘方面,這人不拘小節,第二天就讓我帶他到深圳各個景點溜達,勾肩搭背,吃喝玩樂,相處下來,我發現他人還挺不錯,有點兒像個老頑童,完全不像是個五十多歲的道士。
高叔雖然嘴上很嫌棄我,但我知道他心裡對我的印象應該不錯,否則也不會在臨走時留下了他所在宮觀的地址,邀我有空去玩兒了。
他走後,我纔想起那把被我壓箱底的扇子,拿出來打開一看,發現寫了兩個剛勁有力,龍飛鳳舞般的大字:純陽。
我雖然不懂書法,也看不出這是什麼字體,但這兩個字一見,就給人一種大氣磅礴,瀟灑不羈之感,下方還落了一個印,看印的顏色以及扇面的顏色,這扇子應該有些年頭了。
我沒認出來,便去請教周玄業。周玄業看完,也大爲意外,說:“看不出高叔對你倒是另眼相看,這扇子是經過特殊處理的,幾百年都不會腐壞,你仔細聞聞。”我早就聞到這扇面上有股類似於沉香的味道,又夾雜着一些藥味兒。
周玄業道:“這扇骨是老水沉做的,扇面經過藥物處理,看工藝應該是明朝時期的,轉手就可以賣個好價錢。”
我沒想到這扇子這麼厲害,吃驚道:“我居然收了他這麼重的禮,別人送的禮,我就是再窮,也不能轉手賣啊。”
周玄業哈哈大笑,道:“那你就把他帶身上,或者掛在牀頭,保證你一年四季都不招蚊子。”我覺得這方法不錯,第二天就買了個扇架,將扇子打開擱在架子上,當成一個擺件,擺在了客廳了。
譚刃有些意外,淡淡道:“擺這兒來幹什麼?”
“好東西要一起用,等到了夏天咱們就省下蚊香錢了,順便連薰香的錢也省了。”
譚刃看了我一眼,道:“省蚊香錢?說的好像我沒給你發工資一樣。”
“對了,說到工資,這個月的工錢是不是該發了?周哥說給我翻一番啊!”
“什麼?”譚刃顯然不知道這件事,立刻放下了平板,氣急敗壞的找周玄業算賬去了。
每個人的一生中,是不是都會遇到一個這麼摳門的老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