擇清明日,祭奠先祖,跪於祖墳,誠心說明,不違天道;而後,取墳頂之土,用紅布包裹,捧于歸家;供三香拜,取左手拇指之血,滴入泥土,逢單月初七,十四日,二十四日,跪於土前,請祖上庇佑;此名曰:請祖避禍。——摘自《無字天書》通陰八卷。
……
袁世凱此行一心拜祭神佛,想趕在‘登基封禪’前吃個‘定心丸’,卻不想半路上遇到了這樣‘咯牙’的事兒。
他原本性子暴躁,只要嘴上的‘八撇胡’一抖,心裡便動了殺念。可是如今街道上擠滿了人羣,他這位‘當今之主’卻不能因爲這點小事就失了分寸,況且對方還是一羣不懂世事的孩子,便咬着牙強忍了下來。
袁世凱身旁這位紫袍道士不是別人,正是他兩位護國法師之一,‘剖屍取胎’來煉養小鬼的降頭巫師,將亢。他也是那位‘煉製行屍’黑巫師邊魁的師弟!
要問,那位邊魁爲什麼沒有來?
這個恐怕要問白世寶和燕子飛了,誰讓他們在封門村燒了邊魁的上百具‘行屍’。這可讓邊魁生了火氣,丟掉袁世凱,火速前往封門村一看究竟。
這邊魁、將亢二人是南陲異國之人,自幼拜了‘黑降門’,學習巫術之法。
要說這‘黑降門’與苗疆蠱術也頗有淵源,黑降法術早前作爲‘懲罰惡人’的神功法術,是根據蠱術‘八品’(生死八章)中的‘四死章’衍生出來的,卻在南越、馬來西亞、泰國等地生根開了花,長出了這種奇葩果……
黑降門,俗稱黑降。也就是修黑巫法。
這些巫師所修煉的精要都在法器上,經常會見‘人胎鬼崽’、‘古樹精’、‘屍骨’等等送人聽聞的法壇物品。
法術也是分爲:催僮(養小鬼)、行屍、降頭、血祭等等。
這二人爲錢使活,只要有人肯掏錢,便暗用黑降之法來幫其滅掉仇人,那些仇人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就突然暴斃而死,這讓邊魁和將亢賺了不少錢財。
如今傍上了袁世凱,更是衣食無憂,所圖的也從錢財變成了疆土。袁世凱答應過他們二人,若是自己封禪稱帝后,將南越之地贈與他們二人!這可讓邊魁和將亢動了心,玩着命地爲袁世凱賣着力氣……
“我看這裡人羣嘈雜,恐生禍亂,我們還是快些行進吧!”
將亢在袁世凱耳旁低語道。
袁世凱點了點頭,命令手下衛兵將這幾個孩子抱回到人羣中,隨後翻身上馬,繼續前行。如今他的雅興沒了,不再面露微笑,也不再向人羣揮手示意了,容眉略緊,一臉嚴肅地正坐,露出令人膽寒的殺氣。
約有一炷香的時間。
一位衛兵跑回來稟告道:“寫那首打油詩的算命先生已經找到了!”
“哦?”
袁世凱嘴脣上的八撇胡微微抖了抖,問道:“在哪裡?”
士兵回道:“我在老城區探到一位算命先生,他掛着一面旗,上面寫着‘神算白’三個大字!打聽後得知,他果真是做這首打油詩的神算白道士!”
袁世凱問道:“人怎麼沒有帶過來?”
衛兵搖頭道:“我們將槍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穩坐不動,後來我們火了,便動了粗,手剛碰到他肩膀時,他不知用了什麼法術,突然飛出來許多大洋來,衆兄弟躲閃不及,全被這些大洋打傷了……那人卻笑着說,這法術叫做:閻王使鬼錢!”
“嗯?這人會法術?”
袁世凱一聽有這樣道法之人,便向拉攏過來爲自己效力。
衛兵說道:“那人放我回來,說將一句偈語轉告皇上!”
“怎麼說的?”
“懵懂不開睡井中,夢得化身紫帝龍,飛蹬高樓下濱海,南柯一夢一場空。”
“這……”
袁世凱聽得出來,這詩詞明顯還是罵自己是蛤蟆。不過這次袁世凱並未生怒,反而心裡有些猜疑,暗想:按理說自己這個身份,有誰敢在老虎的頭上拍蒼蠅?再這聽衛兵說那人會作法術,傷了他們好幾個衛兵,莫非這人真有些本事?這話語間貌似在向我暗示着什麼……
袁世凱想罷後說道:“我得去見見這位高人!”
這時,將亢迎上前說道:“我聽說老城區和租界間的那塊地,可是天津衛最野的地界,人頭極雜,邪事橫生,我看還是不要去的好,若是驚動了皇上,我們怎麼擔當得起?要不然我帶幾個徒弟過去看看,確認下真僞,若是真的再回來稟報不遲……”
袁世凱沉思了一陣,搖頭說道:“還是我親自去吧!萬一真是位神算,豈不是怠慢了他?”
這時,袁世凱吩咐衛兵拿來件綢緞子馬褂,將自己身上的軍裝換掉,想着暗地裡叫這道士猜猜自己的身份,試試真僞。
將亢問道:“皇上這一走,獨樂寺那邊的拜祭該怎麼辦?”
袁世凱笑道:“你去隨便找個人,裝扮成我的模樣去獨樂寺拜祭,要搞得有聲有色!”
將亢無奈地點了點頭,卻留了一位徒弟在袁世凱身旁,說道:“你隨皇上去見那人,將聽見的盡數向我回稟!”
那人道了句:“是!”
兵分兩路,這邊袁世凱化裝成商人,待着三四個僕人,揣着手槍往老城區走來。那邊將亢則護送着‘替身’朝獨樂寺走去。袁世凱卻不知,身後還有三五百個衛兵,皆化裝成普通百姓,領了將亢的吩咐,懷裡揣着傢伙,暗中保護袁世凱。
袁世凱幾人走到老城區,老遠便看到有一人坐在地上,擺個算命的攤子。
這人紅脣皓齒,眸子賽燈,下巴頦兒一綹山羊鬚,頭上戴着一頂圓帽,穿着一身灰色長褂子衫,手上挑着一根竹竿子,上面亮着一道幌子旗。
這人正是白世寶裝扮的‘神算白道士’!
袁世凱抖了抖褂子,邁步走上去,禮貌地謙了個手,向白世寶問道:“看一卦要多少銀子?”
白世寶也未擡頭,一邊擺弄着攤上的竹籤,一邊回道:“手相十塊大洋,面相一塊大洋!”
“同樣都是看相,怎麼差的這麼多?”
白世寶回道:“十指連心,看的最是清楚,而人的臉卻善於僞裝,看不到心裡去……”
袁世凱覺得有趣,從懷中掏出十塊大洋,丟在白世寶的攤子上,然後彎腰將手伸了過去,笑道:“勞煩幫我看上一看!”
白世寶往手掌上瞥了一眼,露有驚訝的表情,說道:“瞧着手相中有一道豎紋,貫穿掌心,這可是帝王之脈……”
袁世凱一愣,暗暗稱奇道:“哦?你已經猜到我是誰了?”
白世寶看着袁世凱,點頭說道:“你乃當今之主,天下之尊,只是原諒我修的天地罡氣,不能下跪叩拜!”
袁世凱心中欽佩不已。
緊接着又聽白世寶說道:“不過……你這手相中暗藏殺機!”
“哦?此話怎講?”
“你掌紋紊亂,充滿暴戾之氣,這跟帝王之脈卻是中斷成兩截,恐怕大事不能成矣!”
袁世凱驚道:“啊……”
白世寶急忙說道:“你雖說是當今之主,天定卻是蛤蟆命,如今要登高臺封禪,又來濱海拜祭,這可是犯了大忌!先前轉告給你的偈語,已經算是告誡過你了……”
袁世凱又從懷中掏出十塊大洋,打賞給白世寶,然後問道:“我正是爲此事而來,求先生一解!”
“自古以來,帝王都有兩大忌諱!一不登高樓,二不渡濱海;登樓的有上鹿臺自,焚的商紂王,渡濱海的有受不了顛沛,死於海上的宋瑞宗;這些都是亡國之君,從而登樓入海可是帝王的忌諱,爲何先生還要執意前來呢?”
袁世凱驚道:“這……”
白世寶又說道:“先生可聽說過朱棣嗎?”
“明成祖永樂帝,朱棣?”
“沒錯!他就是因爲到了沽河的出海口,將自己九五至尊的天子氣數給消耗乾淨了,落了個暴斃之死,而當時向他進言入海的黑衣宰相,正是道法之人,早已有了叛變知心!”
“什麼?”
袁世凱聽後心裡有些猜忌,難不成邊魁和將亢打起了我的主意?
緊接着又聽白世寶說道:“這天津建城時,城基下可是種了很多活人,各個都是頭朝下活埋的,這叫做‘鎮城釘’用亡魂來鎮住城中的煞氣……你可知道爲什麼在天津轉上一圈,也找不到一條正南正北、正東正西的大道嗎?”
“爲何?”
“因爲這裡地脈不攏,是泄了帝氣之地!要知道天津地下的地脈接連京城,都混着王氣,已經形成了一條入海龍!入海龍本身就是一條水龍,可是這水龍一到天津的地界就沉入地底深處去了,這樣就會消耗龍氣,所以在建蓋城牆時,肯定是留不住入海龍的,這時就要靠活人了……”
“就是你說的‘鎮城釘’?”
“沒錯!衆所周知,人是有陽氣的,陽氣最盛的部分就在人的頂門!所謂陰陽乾坤,乾爲天屬陽,坤爲地屬陰,龍屬水,本來就是偏陰性的;這陽氣運用得當,可以伏龍定乾坤,上天下海,安邦定國,無所不從!所以抓了陽氣最盛的壯年男性,大頭朝下活活埋進了城牆根裡,這樣活埋的人魂魄不能從頭頂離開肉體昇天,陽氣也被永遠封存,以此來鎮住這座城的地脈!”
白世寶滿嘴胡謅,也不知道在講什麼。
而這邊袁世凱卻聽得連連驚歎。
他萬萬沒有想到,面前這位‘神算白道士’竟然是如此厲害!
原來這濱海是泄帝氣之地,而我偏偏來這裡拜祭,這是犯了煞!另外他說我不能登高樓封禪,高樓是指紫禁城!這不是等於說我不能在京做皇帝麼?
袁世凱又追問道:“您說我是蛤蟆命,不能登高樓,可有破解?”
白世寶說道:“若你登高樓封禪,必然犯天煞,不出百日必會喪命!……不過,倒是有一法門可以破解!”
“什麼法門?”
白世寶故作思索,片刻後說道:“遠處有座‘八仙山’,上面立有七尊山神金身,你若肯午夜前去參拜,或許有一線機緣,可得山神真傳,爲你改命!到時便可百無禁忌!否則你永遠也無法稱帝君臨!……”
袁世凱沉思了一陣後,問道:“爲何‘八仙山’上只有七尊神的金身?”
白世寶一愣,倒吸了一口涼氣……
千算萬算,少算了這個缺!
八仙山上有七尊山神,怎麼解釋的通?
丟了一個?